第十六章： 别倒下别倒下，哥哥!
他们没有在王宫之内相见。 穆克出逃时带上了铠甲，这支小队依然能够共享亚特兰蒂斯军队的整套系统。波塞冬黄金的各项数据早已被科学院研究透彻，奥姆依旧拥有王后的权限，因此他能够追踪海神三叉戟独特的能量信号，并借以定位到亚瑟的位置。出乎这支叛乱小队的预料，国王不在王宫里——屏幕显示出亚瑟·库瑞正以一种非同寻常的速度向某个点冲去。 一个前置哨站，以及依附在它周围的小村庄。士兵的需要往往能养活一些人。它的位置在城墙之外，隐秘而古旧，在人们的认知中已经被废弃多年。 “太快了！他会毁掉那儿的！” “不。”奥姆平静地回答，“亚瑟会停下来。”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 确定兄长的方向后他就不再看向投影，奥姆小幅度地向上纵身，悬停在士兵们头顶，足尖向下点去，淡金色的三叉戟被他握在身侧，海洋领主看起来就像是座用冰雪雕刻出的古代神像。他高高在上，俯视着目前唯一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神态是君主式的威严。 如果湄拉也在这里，她会意识到奥姆和他的兄长之间牢固的血缘纽带，在某些时刻，他们多么相似。 “继续定位，斯沃特。”他镇定地说，“走吧，让我们去找到国王。” “但他仍然在移动，陛下。”小队里仅有的技术人员回答，声线平直单调，“那野种马上就会毁掉我们的古建筑群。” “我说过他不会。”冰雪一样的面孔转向斯沃特，“——你是在质疑我吗，先生？” 对方立刻低下头颅。“我绝不敢质疑您的权威，陛下。” “斯沃特，再次定位！”奥姆高声下令，“让我们看看，我的哥哥是不是真的撞上了亚特兰蒂斯人民美丽的旧居。” 投影尚未关闭，队员们屏息以待。其实那老房子的美丽与否并不真的重要，在场的诸位之中没有一个曾到过那地方，他们所关心的只是“旧”这个字眼。 “那混血种——他停下了！”一个士兵惊呼起来。 奥姆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确定他的位置，斯沃特，然后把坐标发给每个人。”他扬起头，发丝随着水流浮动，光辉灿烂，“我们走。” 七海之王现在心烦极了。 亚瑟往水面上冲去，又向深海下潜，丝毫没有放缓速度，快得简直像颗炮弹。高速运动中，海水冲刷他的皮肤，刮去强劲肌rou上的汗水。 当他停下，在没有边际的海洋里漂浮，水生人类的血脉使他的双眼能够捕获极其微弱的光线，亚瑟看到陆地人不能看到的景象，他看见生命，看见死亡，但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在绝对的寂静里，只有他能捕捉到那些最为纤细的波动，大部分生物甚至认识不到自身的存在，但它们仍在发出信号，证明着自己仍然还在生活。 只有他能够听到每一个声音，无论强弱或是远近。他站在海水之间，无数生命在他周围止息。 亚瑟·库瑞，亚特兰娜女王的长子，亚特兰蒂斯王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得到海神三叉戟认可的七海之王，当一连串的头衔被人们加诸其身，他有时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 “我应该回去。”亚瑟想，“我是唯一能够同时站在双方立场去看待一切的人。” 他朝周围望了望，试图辨认方位，然后猛地发现附近的地形还挺眼熟——母盒曾经被保存在这儿，湄拉和他在那堆柱子之间挨过荒原狼的揍。 也许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亚瑟会上岸去找那时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喝酒。他会拉上奥姆一起去的，当然。亚瑟觉得自己的弟弟和那位亚马逊公主也许还能找到些共同话题。 金发的Alpha微笑了一下，他纵身向前——亚瑟找到了亚特兰蒂斯的方向。 “嗡——”水体被一柄三叉戟破开，戟身小幅度地振动，淡金色的光辉在海洋中强硬地划出一道耀目弧线。亚瑟飞快向左旋身，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次攻击，他挥动手臂，用力将海神的武器向侧面击出，将那柄三叉戟准确地打回来处。 有人挡住了七海之王的去路，数十把枪从各个角度指着他，不远处的岩石之间，有猩红枪口隐隐闪现光芒。 他被一支队伍伏击了。 “亚瑟王。”那个白袍的身影游近，亚瑟认出那是谁——他的弟弟、他的Omega、他愿望之中的伴侣。奥姆·马里乌斯半垂着脑袋，手中紧握那支具有魔力的三叉戟。他大概用什么特殊药剂遮掩住了信息素的味道，亚瑟的Alpha本能正在由于自己的Omega不再散发出甜蜜气息而怒气冲天。 他叹了一口气——真够倒霉的，最近亚瑟叹的气可能比前半辈子还多。国王抱着自己的武器，不耐烦地往上方窜了窜：“终于打算来把我揍下王位了？认真的吗，弟弟？就这么点人？” “足够了！” “啊，穆克将军，”亚瑟挑挑眉毛，“你也在这里。” 他突然出手了，拧过腰，先踹掉了最近的一把水枪，他握着三叉戟的锋锐的一端往外甩，波塞冬黄金铸造的坚硬底部瞬间砸翻一片白盔甲。这一切都太快了，没人来得及反应，亚瑟高高跃起，一杆子抽碎了穆克喉侧的甲片。那是最脆弱的部位，对于人和铠甲来说皆是如此。一刹那间将军甚至想象到了自己的死亡。他不后悔，只是惭愧于没能为他的国王继续出力。 七海之王停下了三叉戟，穆克感到金属的寒气渐渐渗入颈侧肌肤。 “我不会杀失去反抗能力的人。”亚瑟冷淡地说，收起了武器，“因此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那么亚特兰蒂斯就得习惯这个。” 奥姆抬起头，凝视兄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现在我很伤心。”亚瑟看着弟弟的双眼，“奥姆，告诉我，怎样才能打动你？我应该怎么做，才会让你理解生命和自由有多么重要？”从岩石间射来了一道红光，国王头也没回，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直接用三叉戟抽飞了它。“我想要有效的沟通！”他愤怒地低吼，“你却永远紧闭心扉！” 曾经的国王手持权杖，稍稍侧过身去，将刃尖对准了内心认定的Alpha，他回忆从师长处习得的咒语，淡粉色的薄唇微微颤动。 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呈蛇形激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亚瑟。国王惊愕地睁大眼睛，奥姆能看到那片清澈的淡蓝色。电流围绕在他身侧，滋滋作响。 奥姆属于Omega的那部分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他像是被劈开了，本能疯狂喊叫着，要他停下战斗，去照顾他的Alpha——但他绝不会这么做。奥姆把魔法的出口偏移了几厘米，雪亮闪电再次击中了亚瑟，他听到痛苦的呻吟。 “别倒下。”奥姆·马里乌斯默默想着，“别倒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