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雀（四十九）

    深夜，御书房的灯还亮着，萧煜坐在案前，手里正拿着奏折翻阅，灯光为他的脸镀上一层暖色，却并没有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一些，下垂的嘴角令他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冷硬，连带着书房里的气压也比往日要低。

    一直陪在旁边的瞿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轻声道：“陛下，已经子时了。”

    萧煜翻阅奏折的动作没停，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瞿安只得闭了嘴，继续安静呆在旁边。

    又过了一刻多钟，萧煜才合上奏折，将之丢到一旁，却不起身，双手交叠撑住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片刻，萧煜终于开了口，瞿安心神一凛，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忙道：

    “回陛下，公主这几日都呆在青鸾殿，并未出门，倒是瑞安公主去找过她两回。”

    “嗯，找她做什么？”萧煜漫不经心地问。

    “似乎只是闲聊，不过今日瑞安公主从青鸾殿回去之后，即刻就派了人出宫，奴才叫人跟着去了，发现瑞安公主的人捎了封信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萧煜神色一顿，视线缓缓转了过来：“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去京郊那日可有他？”

    瞿安咽了口唾沫：“…那位徐公子当日的确在场……”

    萧煜交叠的双手捏得咔嚓一声脆响，看向瞿安的眼神多了分冷意：

    “瑞安给他传信做什么？与嫣儿可有关系？”

    瞿安小心翼翼地说：“目前还不清楚……”

    “那就去查。”萧煜冷冷地道，“明日之内把事情查清楚。”

    “是…是，陛下。”

    瞿安垂着头，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直到萧煜起身从他面前走过去，他才松了口气，慌忙跟在后面出了御书房。

    萧煜上了步辇，宫人们抬着往紫宸殿走，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发话：

    “去青鸾殿。”

    宫人们便换了个方向，半刻多钟后到了青鸾殿门外，瞿安正要扶萧煜下来，他却又改了主意：

    “算了，回去吧。”

    于是宫人们只得又抬起步辇原路返回，瞿安跟在旁边，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他还是头一回见陛下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想去见重明公主，偏偏到了门口又不进去。

    陛下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往日他想要什么是绝不会犹豫的，可现在这样……

    瞧着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想到这里瞿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重明公主跟陛下这般闹别扭，陛下虽心情不佳，却也没降罪公主，他可从来「管`理Q`3535959677没见过陛下对谁有这般容忍，莫非……陛下这是动了真心了？

    不论瞿安如何猜想，萧煜回了紫宸殿倒是一如往昔，沐浴之后便上床歇息，并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异样。

    到了第二日早上，派出去的侍卫便回来了，萧煜洗漱后坐在桌前，边由太监替他梳理头发，边听侍卫回报。

    “哦？瑞安心仪镇国公世子？”

    “是，陛下，卑职昨晚听到了公主与她身边宫女的对话，原是要约徐公子出来谈镇国公世子的事。”侍卫道。

    “嗯，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听见事情与夏如嫣无关，萧煜立刻就失去了兴趣，他用过早膳之后便去了御书房，在那里先后见了两名大臣商议国事。

    “那臣这就回去拟个草案出来，明日再送来请皇上过目。”

    “嗯，去吧。”

    看着大臣走了两步，萧煜忽然心思一动，开口唤道：“爱卿且慢。”

    刘侍郎停下脚步，回身道：“皇上可是还有事情要吩咐？”

    萧煜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忽地开口问他：“朕听说爱卿同令夫人十分恩爱？”

    刘侍郎一愣，不大明白为何皇上会突然提到他的夫人，只老实答道：“是…臣与内子是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

    “哦……”

    萧煜眯起眼，一时没有继续说话，刘侍郎站在原地满头雾水，搞不懂皇上这是来的哪一出。

    片刻后萧煜才重新开口：“爱卿不如和朕说说，平日你同你夫人是如何相处的？”

    刘侍郎忙道：“回皇上，臣与内子就是寻常夫妻间那样相处，也没什么特别的。”

    萧煜手指又敲了两下，继续问：“你们成亲之后，若产生矛盾，通常是怎样解决的？”

    这问题越问越奇怪了，刘侍郎心里纳闷，斟酌着语句道：“臣与内子…很少产生矛盾，内子性情温柔，从不与臣生气。”

    性情温柔？

    那只小兔儿平日面上倒是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骨子里可倔得很，惹得她不高兴了说给脸色就给脸色，还喜欢不理人。

    萧煜轻轻嗤了一声，意兴阑珊地冲刘侍郎挥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

    他问刘侍郎话的时候，瞿安一直在书房里，见状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想，一时忍不住想叹气。

    这都算个什么事啊，陛下看上谁不好，偏偏是重明公主，原本他还以为陛下是一时兴趣，现在看来可没那么简单，以陛下的性子，要是对重明公主动了真格，莫不是要将她留在宫里一辈子？

    瞿安在旁边胡思乱想，萧煜也坐在书案前久久不动，他手里拿着奏折，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过了许久突然开口问：

    “上次太后库房那本册子，你给她没有。”

    瞿安回过神，忙道：“回陛下，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还未送去青鸾殿。”

    萧煜静了几息，忽地将手中的奏折一合，站起身道：“把册子带上，去青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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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煜：你不来找我，我就来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