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疾行

    下午时候，莎娅还有事情要忙。

    于是她叫菲儿带上迦娜，去镇上逛街散心，买两件衣服什么的。

    按莎娅的意思，迦娜是尊贵的公主，在菲儿这个侍女带领下，见识下人间烟火。

    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

    午后街道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菲儿一副大小姐样子，撅着嘴生闷气，把迦娜甩在身后。

    迦娜反倒像是年长的女仆，跟在菲儿身后，不停说这说那，讨任性的小主人欢心。

    只可惜，迦娜做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街上气氛，实在太差。

    这座小镇，依靠兵工厂建起来的，居民半是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半是服务他们的商贩。

    如今罢工尚未平息，人们都怕提尔嘉旅来镇压，因此街上门户紧闭，行人萧索。

    两人走了好久，都没找到一家开门的商店。

    倒是有家小铺子，店门大开着，门口站着几个醉醺醺的党卫军。

    这几个人，还沉浸在昨晚狂欢的氛围里。

    他们命令头发花白的店主，把几个箱子搬到店门口，然后让店主站上去跳舞。

    其中一个党卫军，像驯兽师一样，挥着鞭子抽打店主，兴奋嚷道：

    “雅各（犹太人的祖先）！来卖东西！雅各！快做生意！”

    菲儿看在眼里，不觉牙关紧咬，喉咙呼呼低吼，好像摩托车引擎。

    迦娜吓坏了，她没穿制服（穿了大概也没用），手枪更被莎娅收走，一旦发生冲突，便无法收场。

    不过菲儿并没有插手，只是回头瞪着迦娜，恶狠狠嘲讽道：

    “啊呀！让公主殿下看到煞风景的场面，真不好意思呢！”

    说罢，她朝街边消防栓狠踢一脚，大步走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转过条街，更要命的事情来了。

    只见大街领头，人群渐渐汇集。

    在手风琴和小号带领下，杂乱脚步和喧哗，汇成股有力节奏：

    ——“一、二、三、四，加入罢工大游行；

    ——“不要在工厂工作，不要再制造武器；

    ——“让机器自己生锈，看工厂崩塌腐朽；

    ——“我们来到大街上，像元首一样自由……”

    迦娜吓坏了，因为这帮人，唱的是意第绪语。

    意第绪语，是帝国境内一种方言，主要是犹太人使用。

    然而小镇周围，并没有犹太人定居点，可见罢工者们已横下心，摆明白了要挑衅党卫军。

    可如此一来，正好给了党卫军借口，开进城市镇压罢工……

    迦娜正在思考当下局势，没有注意到，罢工人群，正渐渐把她们两人围住。

    原来，虽然迦娜穿着便服，可菲儿身上，是如假包换的党卫军制服。

    待迦娜回过神来，人群中已爆发出“党卫军滚出去！”的愤怒咆哮。

    同时，几只捏紧的拳头，已朝菲儿脸上挥去。

    迦娜并不担心，这些人能把这机器人如何。

    她更好奇，面对眼下情形，菲儿、或爱丽丝菲尔，会怎么做……

    菲儿灵巧侧身，躲过了眼前拳头。

    她又上前半步，一掌向上，正中一个大块头工人下巴。

    工人倒地，撞倒身后几个人，正好给菲儿开出条道路。

    菲儿甩起金属尾巴，驱散周围群众，轻巧踩过地上人，向队伍深处走去。

    迦娜好奇，伸长脖子，想看菲儿究竟要干什么。

    只见菲儿如一道利刃，撕开拥挤人群，纤长尾巴一勾，抢下个喊话的电喇叭。

    随后，她从人群愤怒的手掌间逃出，一跃攀上路旁的电线杆，壁虎般迅速爬到顶端。

    人群一片嘈杂，抓起手头东西，朝菲儿丢去。

    可因为太高，杂物纷纷从菲儿脚边掉下，落到周围人头上。

    菲儿不紧不慢，研究手里的电喇叭，同时把自己金属尾巴末端，插进电喇叭充电口里。

    霎那间，圆圆喇叭口里，传出震耳欲聋尖锐噪音。

    大家吓了一跳，纷纷捂起耳朵。

    而当噪音褪去，人群也安静下来，只是默默盯着菲儿。

    菲儿清了清嗓子，对准喇叭，脆生生的嗓音，传遍整个街道：

    “Добрый　день——！товарищи　пролетариаты！

    “Очень　приятно　принять　участие　в　вашей　забастовке……”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是露西亚语吧？怎么回事……”

    “可她穿着党卫军制服啊……难道是联邦的间谍吗……”

    “管她是谁……先听听她要说什么……”

    菲儿抬起下巴，扫视一圈脚下群众，最后目光落在了迦娜身上。

    迦娜屈膝摊手，做出个“请讲”的姿势。

    菲儿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着电喇叭，继续说道：

    “……大家应该听说过，华沙这座城市吧？我曾有幸，见证这座城市，最后的英雄时刻……”

    前文已经说过，因为帝国的残暴，因为红线的无耻背叛。

    华沙，这座历史悠久的美丽城市，在地图上被永久抹去了。

    当时的华沙府总督，汉斯·弗兰克（此人亦是赫尔曼元帅的好友，莎娅的教父）丧心病狂地表示，当联邦军队进入华沙时，他们只能得到一片“毫无价值、荒无人烟的废墟”。

    于是党卫军开始大肆烧杀劫掠，抢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完成“毫无价值”这一项。

    而驻守在华沙的提尔嘉旅，因其精神病人的粗粝纯真，承担起“荒无人烟”的工作。

    他们把华沙市民，从房屋中驱赶出来，让他们列队跪下，逐一枪杀。

    因为几乎所有华沙市民，都参与了起义活动。

    在面对行刑队时，他们异口同声，唱起了同样的曲调和歌词。

    最终，华沙城消失不见，而《华沙曲》依旧流传至今……

    之前提到的，那几个在街上施暴的党卫军，此时已经醒酒，丢下了店主，准备回到狼堡。

    可就在阵阵头痛之余，他们却听见了《华沙曲》，那悲壮雄浑的曲调——

    ——“仇恨的风在头上咆哮怒吼；

    ——“黑暗势力要向我们下毒手，

    ——“团结紧密和敌人决一死战，

    ——“无需问有什么在前头……”

    党卫军们回头，只见愤怒人群，迈着整齐步伐，向他们走来。

    ——“我们和暴君不共戴天，

    ——“受苦人今天要报血仇！

    ——“鲜血浸透帝王的宝座，

    ——“也染红了敌人的双手……”

    仿佛见了鬼一般，党卫军丢盔卸甲，惊慌失措，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