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9:Dictyoploca(胡桃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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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49:Dictyoploca(胡桃蛾)
「在找尋屍脊背的當天,你曾經問她,要如何才能讓你體會到那份苦難?不然你沒有感觸。我想,現在你體會到了。Dixie是你生命中必然會出現的女人,早在宇宙形成之前。即便沒在0514相遇,也會在任何一條大街任何一輛車上相逢。她是一組複雜記憶,類似化學方程式,會以各種形態被銘刻在你頭腦里。就某種層面而言,她消逝了,然而她卻又將重生;人也是一樣啊,物質永不改變,朽爛的是軀殼。」 「這個世間的某些事就是這麼殘忍。Dixie若沒被種下蛇胚,那她會被你深深刺傷,通過一場爭吵,唾你滿臉口水拂袖而去,你因此會失去她;而你占據了她的心,並成為一片逆鱗,那她註定會落得這個下場,也同樣會失去她。我曾經說,見過無計其數的Dixie,有些很安詳,有些很陰森。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千百人里我只注視着她呢?因為她就是我。」 「當再度重歷這個世紀末,我既驚又喜,尤其是桃樹角惡魘時,我將英格拉姆的斷指按在你臉上,你咒罵是不是又犯賤了時的表情,一下子將我帶去了幾乎遺忘的最初。是的,那個心無旁騖的你,臉上未曾掛着淚滴的你,嘴裡說着智謀廣遠的你,悠遠的愛在心頭甦醒了。」 「隨後的日子裡,那股壓抑的氣氛又重新降臨,給人的感覺就像剛洗完澡出門便遭到暴雨。不好的記憶也隨之被想起,我因種種恨意有了報復的念頭,並變得越來越強烈。然卻在最後一天,我終於見到了久違的自己,原來當初的我是這副模樣啊,那麼這趟糟糕旅程也算物有所值。很快,我們將回歸各自的世界,止於平靜。」 「此刻,盲目的人們正在勾心鬥角,彼此防備,企圖搞清未來將面對怎樣的強敵。而陀具羅是從歷次大戰的縫隙中凝聚而來,因此我們不得不保持沉默。既然事已至此,永遠別說假若、後悔這類字眼。」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例如將來還會相見麼?你該為我做些什麼呢?嘿,Besson,其實答案就隱藏在我倆的歷次爭吵中,所以別那麼沮喪。我們在欣喜中邂逅,也要在快樂中告別。陀具羅不具高深含義,那只是雪糕蛋筒的牌子,某個下午,某群人一拍腦門決定下來的,多麼有趣啊。別人說過的話,我也要重複一遍,照顧好你自己,我們從未分開過,如量子糾纏始終在一起。」 藍花楹被大兵帶走不久,羅莎也失去了蹤影,整間屋裡就只剩下了天竺菊。我始終僵坐原地,腦海中來來回回穿行着這些低語。除了聲調不對,語境確實很像迪姐。但那條魂魄的身份果真是她嗎?或者說此人又開了個玩笑,目的是想將我重新拖回修羅場,為毫無意義的事繼續廝殺。無人知道答案,唯有一直往前走,才能窺透她面紗下的真容。 四目相對,天竺菊顯得有些尷尬,而我則更尷尬,彼此間都覺得虧欠着對方,畢竟這短短的三天裡,一下子爆發了這麼多事。我們由起先的自以為是變得氣若游絲,再也難以振作。她坐在那頭,失神地望着自己美甲,時而撩撥濕漉的長髮,時而望着牆頭掛鍾發呆。 「我真的不知道接着會讓我們幹嘛,我很抱歉。」當我的手指剛觸到她柔軟肩頭,她像觸電般一下子跳開,低垂着眼叫道:「就是這種感覺,你現在明白啦?明明自己時刻想要脫離,卻為了見到更多,期待着渺茫的期冀,而不得不繼續下去,並陷入更多的麻煩。」 「不,冷靜下來我覺得,既然事已發生,說再多也沒有意義。審訊室時你我沒對上話,你曾說那是糟糕的發現,你們三人又經歷了什麼?奧萊莉人呢?」我牽住她的手,徐徐貼上去,道:「如果藍花楹的另一身份果真是她,我想知道一切,也好從中揣摩出她所謂的隱句。」 「噢,這樣啊。」她這才鬆弛下來,略微整了整皮裝,坐回原地描述起來。 倆人與我不歡而散,頭也不回地扎入雨幕後,走了二十分鐘泥濘小道,便瞧見兩條身影打着傘站在銀杏樹下,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着面後Dixie顯得很詫異,不住質問怎麼來的是她倆?當即就表示不想去了。身高馬大的泅水之星則一把拖住她,說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往圓窟古墓走一遭,屆時打開龍口再決定去留好了,因為還有些事要與她商量。 「她依舊很討厭我,翻山越嶺期間只靠上前問過一句,那就是Krys究竟是怎麼回事,藍花楹則笑容可掬地挽着她拉在隊伍最後,隱約間我只聽見一句,Dixie說既然你那麼想來派恩維爾做客,那等以後忙完過來好了。就這樣,我們按着沿途標記來到了屍脊背前,她顯得很陌生,一詢問才知她之前抱着貓壓根沒找對地方,而是在這一帶徘徊,心頭惦記着哪片林子適合搞夏令營,哪片河灘可以出租給別人漁獵。」天竺菊問我要過一支煙,端在指尖把玩,道:「她是真心想為姐妹會做點實事,放在相較平靜的時代,會是名優秀的經營者。」 一行四人邁過老樹盤根錯節的陰木來到月壟圓屋,很快在戥星台底下找到撬機,一番折騰後啟開了龍口的磐石,它就是積水嚴重的古墓中心。一股陰濕氣流撲面而來,朽木底下的這個磐口深不見底,暗得猶如巨大黑洞,四下里都是蟲豸飛快爬走的雜音,不消幾分鐘,變得死寂一片。跟着開始測深度,但只聽見石子滾動卻沒有落地的聲音,不論是天竺菊的銳眼,還是泅水之星的隔世之眼全都不好使,正在眾人猶豫不決時,迪姐卻說,在那底下有多條暗河,並水流湍急,她們真要下去,得先要搞個筏子,同時要備足繩索。 起先根據藥店老闆的描述,被捆綁女子化為蟲豸溜走,皮囊倘若拋入龍口,應該就在底下不遠。它又是怎麼流去好幾十英里外的帕特南污水廠底下?因此眾人只當他是信口胡言。然而Dixie的形容,則破了這道謎面,皮囊在水中飄蕩,已隨着支流去了下游。 就這樣,她們重新做出分工,奧萊莉和藍花楹驅車去附近漁場租借皮筏子,天竺菊和Dixie往五金店採購繩索和照明棒。臨行前泅水之星讓她設法一定要留住迪姐,她的半妖體質將確保眾人少走彎路,以及預先示警。倆人本就無話可說,默然開着黃斑羚往吉普森去,為調節氣氛天竺菊說能否放些音樂輕鬆心情,迪姐只管翻白眼不予理會。 當她啟開背包翻CD片時,Dixie忽然急剎車撲將上來,一把推開她打包中翻出白銀匣子。 「她不由分說地狠狠甩來兩個帶血耳光,高叫着你和你的母狗老媽害她也就算了,還想害死別人麼?我來不及解釋她便怒氣沖沖地跳下車,瞬間走得不知去向。」她仰着臉讓我細觀,微紅掌印清晰可見,又說:「Dixie走後我倒是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特別害怕與她獨處。待到全部忙完,時間已是中午兩點,奧萊莉感到遺憾,說缺了她我們必將勞師久遠。」 然而,一旁的藍花楹卻顯得無所謂,她說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沒有這個關鍵人物也照樣得下去。聽着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奧萊莉感到很困惑,不由向她打聽小女友到底是什麼來路。當介紹彼此後,雙方都感到很吃驚,那就是這個泅水之星,完全不知當今地底世界組織架構,她似乎來自一個未知之所。在那裡不存在暗世界,卻有個鏡花世界,大抵就是如此。 根據她的回憶,自己是在某個平靜下午收到骷髏暗礁的指派,帶上兩個夥伴,走進了一家普通的大樓,在那裡與委託方會面並簽署合同,隨後出了門便開始立即行動,奔赴這座位於佐治亞的邪教道場。我們在雨夜大戰時瞧見的廂車,就是對方派來接應的人馬。 「除了已知訊息,她沒再提更多,畢竟簽署過保密協議,不能泄露對方身份。這個泅水之星是貨真價實的泅水之星,連她的坐騎也名叫小拽女,只是與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那藍花楹又是如何做出解答的?當時她在幹嘛?」我替她點燃煙,迫切地問。 「她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說我們三人是不同時空線的產物,倘若以我作為當下,那麼奧萊莉代表着過去,而她則代表着未來,恰好在某個機緣點融合在了一起。如果時間空間是道周而復始的環,那麼總有相匯的時候,如同天體的九星連珠現象那樣。」天竺菊不再那麼拘謹,她往我身上一倒,撫着臉龐,道:「然後她說出一個陌生理論,叫做蟻xue宇宙。」 那什麼才是蟻xue宇宙呢?她是這般描述的。以往我等在各種科幻電影總能聽見一個名詞,叫做平行宇宙,然而實際無人可以證實,那只是一種理論與猜想,僅僅只是比較符合當今的主流意識。而她身處的未來,除了平行宇宙外,又出現了一種新的理論,那就是蟻xue宇宙,它是可以通過模擬被還原出來的。實驗師找來一口大魚缸並寘滿土,注入螞蟻蟲卵,時間久了它們自會將之鑽得千瘡百孔,並形成各自的種族與生態圈。 在這些被隔絕的土壤下,螞蟻們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因土層鬆動有一隻螞蟻爬進了別人的地道,方才知道除了自己還有相同的一群螞蟻。而後,又因塌陷以及其他諸多原因,這道裂縫又被填堵,螞蟻回歸族群,並對自己的這段神奇經歷感到不可思議。 平行宇宙則不同,它是筆直直線,註定難以交匯,必須要具備類似黑洞般的物質造成曲軸才可能撞擊在一起。而且,平行宇宙是個無限的概念,它會分出去無計其數的自己,那這股力又是從何而來?這些全都不得解釋。相比之下,蟻xue宇宙好理解許多,它不具無限性,卻時常會交融在一起,那麼在不同的時空線下,現在、過去以及未來相遇,也未必不可能。 「然後奧萊莉說了個鬼故事,她大致懂了。年少時有一回她從海外旅遊歸來,回家進電梯時與臨屋一個老嫗擦肩而過,倒頭睡下後隔了幾天,驚聞這個鄰居早在她回來前半周已死在了家裡,她那時還以為她是清晨出門購物。」說起這類話題,天竺菊總顯得饒有興趣,她似乎忘了所有不快,道:「要這麼算,我也見過同類事件,或許你也可能遭上。」 當初天竺菊平靜地在賭場打工時,有一回她朋友大清早打來電話,要她代自己請假,似乎是有些感冒了。實際是她的這個朋友徹夜與女友折騰,臨到天亮剛剛睡下。而到了傍晚時分,她獨自轉去吸煙間吞雲吐霧,卻見這個朋友也在屋內,便有些嗔怒問他為何耍自己?此人也沒過多解釋,卻很嚴肅的說,明天的休假被取消了,大家還是要按正常時間到班。 結果隔天她趕到賭場,卻是空無一人,她感到很光火便跑去朋友家開罵,對方卻說請了假睡醒後他帶着女友去了中城,傍晚時分正在看電影,並拿出票根,怎會無聊地跑去賭場故意耍他呢?既然不是他,那這個出現在吸煙間裡的人又是誰?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人走散後便徹底消失的案例,甚至是在眾目睽睽下一眨眼就蒸發在空氣中,這些不啻在說明,新理論宇宙並非空xue來風,它有着一定的合理性。只是陀具羅們身處的未來,參透了某些奧秘,並拿到了挖掘工具,才能頻繁回到各個時期。 「藍花楹說別把自己看得很特殊,你我身邊的每個大活人都是組成未來的一部分,過去會修改未來,未來也會影響過去,我們只是撞擊在一起罷了。但在這其中仍有局限性,畢竟是有機體構築的世界,它們終究要腐朽的。不滅的物質將永恆,並將抵達一片荒原,那個鬼地方叫迷霧海峽,在民間的俗稱里叫做冥界。它是所有靈體匯聚之地,並且是單一的。」 「原來如此,換句話說,這世上存在着成千上萬個Dixie,原來魂鐮所說告別了這一世的情緣是這麼回事!」我頭一回聽聞這些,不覺來了些精神,問:「那然後呢?又說了什麼?」 「然後說的大多是你不愛聽的話,為了解乏藍花楹拿你倆開涮,她說兩者年齡相差太大,以你的脾性愛情維持不了多久,如果換做她就隨口找個理由,狠狠甩了你。這讓我一度懷疑另一條魂魄可能是勿忘我,因為她也說過同樣的話。」天竺菊用手比擬着,道:「閒聊過後我們開始下龍口,那底下真如Dixie說的,地形十分複雜,滿是一個個由朽木構成的洞xue。它們是中空的,塌陷得很厲害,的確有着許多溪水般的東西,都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溪水般的東西?那代表說不是水,它是什麼?」我沖她一伸手,道:「給我看你手機。」 「手機被沒收了,不過你想看的話。」她苦着臉伸手探向懷中,掏出個奶香四溢的小玻璃瓶,裡面端的是血漿般的液體。她順手擱在桌上,道:「就是這種墨綠泛泡的東西,比水稠卻又比鼻涕稀,奧萊莉說這是屍脊背髓液,母樹死了有好幾百年,另一頭的雄樹也被刨了根,所以原本流動的樹汁成了死潭,各種蟲豸堆積其中腐爛再分化,因此成了這副模樣。」 沿途雖有驚無險,卻全是外觀相似的洞xue,天竺菊記起男子交待的細節,那個大長老曾由底下上來,必然做過各種標記。於是她利用這個特殊的水生環境,釋出體內夜貝,化作無數羽蝶照亮四周,終於見到了被火熏黑的朽木上,有人刻下圓圈和叉叉的標記。三人一面控住繩,一面四下查找,外加髓液稠厚的阻力,當她們抵達胡桃蛾龍口時,足足飄了三小時。 「在那龍口底下,不是起先以為的萬丈深淵,它是中空的樹心,時而盤繞時而起伏。漂流了一陣,我們逐漸掌握規律,那就是總會出現梨子狀的空xue,猶如停泊的港口。髓液流動相對開始放緩,只要找到這種地方就是正確方向。奧萊莉說,這種木xue其實是屍脊背萎縮的塊莖,如果它是活樹,那麼瘤子狀的樹皮間會生出各種發亮的熒石,以及流淌的金屬。」 很快,流液一下子變得湍急起來,前方似有巨大的吸力牽引,幾人把持不住,打下的繩樁被生生扯斷,皮筏子如飄零河溪的落葉一個勁打轉,臨到眼前方才驚覺,那是個瀑布般的大豁口,筏子被沖得空中解體,眾人跌入水下沉浮,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睜眼醒來,天竺菊見自己躺在一個滿是碎木的池潭前,其餘倆人也擱淺在附近的怪木間,黑貓正舔舐着她的臉,渾身就像散了架。她拖着疲憊身軀將她們一一拖到岸灘,又重新喚來大批羽蝶,當照亮四周,方才瞧見頭頂滿是相互交叉的樹根。 「一股熟悉的便溺氣味讓我意識到,這些根須也許是窨井下我們所見過的腐根,多走幾步我又發現了炭化的焦墟,更加確認了這鬼地方正是污水廠地底。於是我們從懷中取出隔水袋,打算告知你們到了地方,結果手機失去了信號。」天竺菊搓揉着臉,眼神黯淡下來,說:「我們很快聯想到一個問題,下來容易上去難,逆水而行不知將要多久才能重新返回,那麼大長老在底下摸索一天多,也並不誇張。藍花楹卻不在乎,說總會有辦法出去。」 這個胡桃蛾龍口面積雖不大,但到處是橫倒的巨大樹根,猶如一架架墜毀的飛機。除此之外,土壤高度淤化,洞壁各處流淌的焦油,再加上無數混凝土石渣,讓整片水潭變得寸步難行。因此三人做了分工各往兩頭去,天竺菊和藍花楹搭夥,在破墟間攀爬閒聊解乏。 「那個時候的她是小蒼蘭,我們不約而同地聊起Dixie,她拿我總被無視開玩笑,我有些惱了,便問,你總說她十分關鍵到底關鍵在哪?Dixie除了會給我看臉色就是甩巴掌,心思根本沒在這件破事上。小蒼蘭回答說她沒有這段記憶,故而不清楚具體原因,不過神清里的那女人認識她,曾提過一些細節。那就是Dixie應該與她們一起下了龍口,中途並未退出,所以原有歷史已被改變,現在的情況就變得難以預測了,所謂的關鍵也許就是指這點吧。」 「是那包泓泉令她勃然大怒,迪姐說連續打上三針我將永遠被固化為這副模樣,暗世界的人居心不良。」我一邊回想一邊問:「僅此而已嗎?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很快,奧萊莉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倆人輾轉來到跟前,便瞧見在某段根須上,吊着一個個人形雕像,它們有的剩下一顆腦袋,有的只有半截身子,全都焦黑髮霉,早就爛得辨不出面目。頭一回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屍脊之神,倆人都感到很神奇,不過泅水之星真正要她們看的,卻是在這堆人像中,夾藏着兩顆果實狀的樹瘤。它們十分巨大,個頭抵得上一個成人。 「樹瘤?那是什麼?難道是未成形的屍脊之神?這就是糟糕的發現嗎?」 「你別急,起初我們也這麼認為。之所以稱它叫樹瘤,是因大家不知底細,它有着胡桃的外形,表皮卻又開裂,活像孵化的蛾子留下的墟殼,所以才叫胡桃蛾吧。不過既然胡桃出現了,蛾子又在哪?我們下到近處詳端,裡頭空空如也,全是龍鱗般的木紋疙瘩。一口蒙塵乾涸,另一口被打開沒多久,內部的囊衣依舊濕潤。我探頭試了試,剛好能擠身進去。」 隨着她們在這片陰森的人雕之地進一步深入,更多器物出現在眼前,有些是粗糙的石台石龕,有些是塞入陶罐的繩結,還有獸筋串起來的人骨飾物。於是,三人開始做大膽的擴散性遐想,將各自耳聞的謎團結合在一起,慢慢還原出胡桃蛾龍口的來歷。 此樹早在歐洲人到來前,因某種自然災害而被燒毀,土著發現了這個角落,便加以清理刨除了樹根,成為他們秘密集會的祭壇,就如同孔地亞石峽孔雀池差不多。而後的幾百年間,這片土地上先後抵達了荷蘭人、法國人和英國人,各個定居點被建立起來,美國應運而生。周遭一帶的土著也大多被遷移,這個老樹樁子也變得再無人知曉底細。 時間到了五零年代,有個廠主看上這片膏腴之地,遂決定以此作為地址興辦污水廠,在打地基時瞥見地根更深處層層疊疊的人雕,正因栩栩如生故而以為是個大殉葬坑。或許在澆注水泥時恰好被人瞧見,於是污水廠打生樁的傳聞由此而起。然而在施工時,地基始終打不下去,工程一再被拖延,外加有人舉報,幹探開始調查,涉案老闆索性舍了基業,連夜逃得不知去向,污水廠也就這般成了荒山野地里的廢墟。 「那髏龍又是哪來的?難道是打這底下偷爬出去的?不,亂了亂了,它生前是個瘸腿的流浪漢,警局裡仍有死者照片。」天竺菊狐疑地望着兩顆胡桃,又說:「咱們假設樹瘤是未爆開的屍脊之神,那它遭人利用了,大長老打它殼中誕生,就這樣順着稠厚的樹髓摸去了古墓。既然如此,一顆足矣,這多出來的一顆胡桃又是誰?難道說,大長老其實是兩個人?」 「是否多出一個大長老呢?我不做評論,但打胡桃蛾出去的,確有兩個人。」奧萊莉在她們面前氣定神閒地踱步,道:「髏龍不懂分解,甚至沒有智商,可它依舊屬於鱸形蟲一科。」 原來雨夜大戰的那一晚,奧萊莉與兩個夥伴追趕潰逃的莉莉絲們,結果被迫分開,由此被人陰襲。當她趕去FordsCreek,一名同伴已經遇害化妖逃之夭夭,再想跟絕後患已來不及了。恰在此時,她收到另一名夥伴的來電,此女讓她別再與其餘小妞糾纏,趕緊向她靠攏,因為她追趕的天竺菊所乘的是匹妖馬,拿獲此人或許能拷問出更多秘密。哪知當她趕去臨界之丘,此人已經遇害,她是被一條人頭馬般的巨型怪物所殺,但那東西眨眼間就消失了。 「既然你已判明殺她之人不是我,為何仍要斬盡殺絕呢?」天竺菊避開她的目光,怯生生地問:「倘若真被你們活捉,又會是什麼下場?圃鵐的看守今何在?死了嗎?」 「你是個白痴嗎?綜合機被你拿了啊,所有關鍵信息都在記憶卡里,我怎能不斬了你死命奪回呢?要是被我們活捉?」泅水之星撫着她玲瓏的臉龐,冷笑道:「那你還不如自我了斷的好,我們會花上一晚甚至幾晚,將你折磨得奄奄一息,當再也榨不出油水後,便砍下你這顆美人頭郵寄給客戶啊,之中細節你是不會想知道的。至於看守嘛,你還是少打聽為妙,我只能告訴你一點,圃鵐是我們的盟友,她怎會是逃兵呢?此女的來歷很複雜。」 「我認為看守多半還活着,但也離死不遠了,先別去管她。」我站起身,緊接着天竺菊的話分析道:「這隻新出現的老妖,多半是爬進了污水廠,而那個倒霉的流浪漢,則成了它的第一個受害者。換句話說,凡是被老妖擊殺的,都會化為十分難纏的鱸形蟲,是嗎?」 「正是這樣,稍後的幾分鐘裡,我們在那口略微新鮮的樹瘤下,找到幾條蟲屍,它們長相奇特,猶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弓箭,卻又沒有甲殼,而是長着人類的皮膚。當泅水之星一見到它們,就連連叫苦,這隻老妖極度危險,很顯然大長老一脈已預感大戰來臨,早已做足準備。老妖就是神使之一,它將自己分解成飛蟲爬走,局勢產生了巨大的顛覆。」 既然妖邪是由這裡出去,則表明附近會有通向地面的石縫氣xue,她們只需找到那種地方,沒準就能接收到信號,與外界進行通話,喊來人手將自己刨坑出去。忙亂之中,藍花楹不慎踩塌了朽爛腐木,底下泥漿泛起大泡,漂浮出猶如樹皮般的東西,眾人七手八腳將之拽起,拉到根須下定睛打量,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那正是她們始終在找尋的月壟圓屋受害者! 「等等,你先別那麼快報出答案,讓我來猜!」見她輕啟朱唇,我慌忙打斷,問:「屍皮是否具備齊肩短髮,發梢挑染這幾大特徵?我先得判明藥店老闆說的是真是假。」 「布雷德利沒在撒謊,屍皮就是那副模樣,但死者不是杏子啊!它怎可能會是她呢?這個人至始至終就與我們在一起,誰又能想到會是她呢?」 「難道是勿忘我,抑或是迪姐?噢,不,或者是艾莉森,抑或是桃花、主婦?天哪,被你這麼一驚一乍,我滿腦子都是可疑對象,這是更亂了!」我顫顫巍巍點起一支煙,不住查看她的眼神,驚叫道:「最不可能的那個人,難道是你、我或是藍花楹其中之一?」 「你看,連我們這些朝夕相處的人都料不到,更何況是世界之子的一班龜孫呢?這具屍皮的主人,是惹事精沙利文!你懂嗎?我們以為她是自己逃回來的,一路避難到黑楓鎮,其實早在那之前她已被殘忍地殺害了!賊人們通過邪術,偽裝成她的外貌,始終混在我們之中,這就是她爆出的莉莉絲們狀況,與實際並不相符!咱倆才是大長老真正要收拾的目標啊!」 沙利文,這個rourou的半大女孩,眼神中總流露着無助,當初甫一見到,便不由令人生憐。她出生在一個破落家庭,與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老爸忙裡忙外掙錢尤為辛苦,也分不出精力照顧這個長女,所以她常在半夜收聽電台,久而久之成了范胖馬洛的鐵杆粉絲。 因家庭緣故,沙利文生性孤僻,並患有神經分裂,平日裡說話顛三倒四,邏輯混亂,因此生活中也沒幾個朋友。姐妹會的出現,讓她一下子感受到缺失的溫暖,因此竭力投靠並成為其中一員。不久之後,賊婆娘們推選她去當月夜女王,當目睹范胖被威脅打殘,沙利文明顯受到了刺激,她開始對莉莉絲們產生了不信任感,由此生出逃跑的念頭。 林銳與馬洛回到格拉斯考克,在月谷電台當差,期間不斷對她規勸,希望沙利文別再與姐妹會混在一起,這群人遲早會攤上大麻煩。然而女孩卻在中學一帶失蹤了,她被番茄、紅苜蓿等人帶走,莉莉絲們希望她考慮清楚,別一會兒想退出一會兒又吵着回來,搞了場最後的質辯會。很顯然,沙利文有了范胖的某些承諾,決心去當個人妻,毅然決然地走了。 在那兩天裡究竟發生過什麼?誰也不知道,總之沙利文再也沒回到家裡,她在中途被藥店老闆僱傭的鐵狼劫持了,並被五花大綁塞入行李箱。布雷德利帶着她輾轉來到月壟,並目睹大長老將之殘忍殺害。因此男子心中既存有對康斯坦丁無限的愛,又被深度恐懼寘滿。 一個屢屢逃跑的惹事精,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混跡在我們之中,她是另一個沙利文,以至於精通皮術的勿忘我也無法看破,更沒人能想到真正的她早已死去多時。因此,從策劃這起打進姐妹會,對方缺乏人手急需補充,利用漏洞暗中圖謀次級鑽,徹底攪黃華宵之夜,都成了誘我倆入套的毒計。大長老也許真正想擒殺的,正是我和天竺菊! 冷庫前,魂鐮曾得意洋洋地問:「你如何分辨格子裡全是雞蛋?萬一缺的是鴨蛋呢?」 「三十三顆太陽蛇卵出現在戥星台前,已缺了四顆。若按前後對照,綠色珠子在童屍喬曼體內,酒紅色珠子已被藥店老闆攝取,餘下的兩顆又在哪裡?」藍花楹蹙緊柳眉,望着沙利文的屍皮,猛一拍大腿,高叫:「不妙!我知道它們去哪了!天竺菊,你得將這一發現通知醉蝶花,這樣下去她的處境會極其兇險,原來Dixie是個關鍵,原意是指這個啊!只要她留在道場,就能拯救許多人逃出生天。所以不論如何,都要確保她不被加害!」 「可是!迪姐已被那群畜生流氓槍殺了!並裸屍跪在山道前,作為最深重的羞辱啊!」我一想到她那副慘不忍睹的屍身,忍不住噗哧哧掉淚,質問道:「兩顆珠子究竟去了哪?」 女神峰道場廊下,范胖正與奇形怪狀的藥店老闆辯論着龍磐。他猛然記起去年一則來電,便立即撥通號碼聯絡馬洛,時隔不久,眼鏡的聲音響起,他說清晨醒來勿忘我已出了門,多半是往斯巴達迴避場去了,所以他正在鎮外打車,也預備跟過來。 「就在臨界之丘公路居民點附近,你讓我翻翻記錄。」眼鏡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道:「她們當時是逆行回家,所以樹林理應在右邊,可並沒說是哪段公路,要不我打她們電話?」 「算了,我本以為你知道得更多,結果和我一樣是筆糊塗賬!」胖子惱怒地掛了電話,端着筆在地圖上亂劃,自言自語道:「有座亮着燈的酒吧?誒,或許那並不是酒吧。」 「難道說?把圖拿來。」藥店老闆奮力奪過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圈,道:「就是這三片樹林之一,那鬼地方我雖沒到過,但遠遠望見過,康斯坦丁當時還說了一番怪話。」 「咱倆居然蒙對了地點!」范胖紅光滿面,興奮地差點背過氣去,叫道:「這太好了,所有人都得救了!有了它咱們就能繼續和暗世界叫板,醉蝶花也能回來了。」 正歡喜得緊,猛聽得耳旁一聲炸響,賊婆娘們紛紛竄到大雨滂沱的空地上,驚恐地望着道場。只見神龕前紫霧裊繞,好似着了沖天大火般誇張,在濃煙之間,隱隱現出兩條身影! 8:24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九星連珠:天體現象。 量子糾纏:形容分隔很遠卻始終在一起。 Krys神清中的神秘女人:身份果真是Dixie嗎?暫時未知。 蟻xue宇宙:另一種假說,未被證實,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大量四次元走失都與此有關。 迷霧海峽:冥界。 樹瘤:巨大的地底樹幹空xue根部。 繩結瓦罐:證實胡桃蛾最初是印第安部落的祭祀之地。 屍皮之謎:其身份不啻揭示出,死者是惹事精沙利文。 夜弓鳥:蒙着人皮一般的怪鳥。 單曲名:Sun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