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戏鱼
第十九章 “荀文若你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水自尽！” “哈！” 荀彧笑了一声，头也不回。 “大人、大人！” 幸好下人拦住刘备，一个小厮匆匆跑到荀彧身边拉住荀彧。 “他那么怕死，不会跳的。就算跳，我这水池也不深，也就刚刚淹没下巴而已，死不了。乖，别拦着我，我还有事。” “大人，不好了！左将军真跳了！而且还蹲在水里不起来，要不要救他起来啊？” “都不许动。”荀彧不耐烦地下着命令，“他要死就让他死，谁救谁给我卷铺盖滚蛋。” 刘备抱着双膝坐在池底憋气，面色因缺氧而逐渐涨红。 小厮快要哭出来了，拉着荀彧的衣摆不撒手：“大人、大人，你不是一向教导我们要爱惜生命么，为什么要看着他死啊……” 荀彧拍了拍小厮的脸：“他是自杀，和我们没关系，不用负法律责任，别担心了。” “可是再不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 荀彧声音不大不小，像是对面前的人说、又像是说给水池里的人听一般：“我相信，我所认识的那个刘玄德，是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的。不是吗。” 池子里依旧没有动静，荀彧扯开了小厮的手正欲离开，听得身后一声破水之声，下意识回头。 刘备从水里钻了出来，头发散乱，浑身湿透，趴在水池边喘气，扫视了岸上诸人之后，从池子里爬上岸，吐了口里的水，甩了甩头发，一边走向荀彧一边脱衣服。众皆呆愣，羞涩的丫鬟已经捂住了眼睛。 直到走到荀彧面前，刘备脱得也就剩件贴身的中衣了。 “姓荀的，把衣服给我。” “……”荀彧看了看一旁呆傻的小厮，“去给左将军拿套衣服来。” “我要你身上穿的这件。” “……” 见荀彧不动，刘备干脆伸手将白色中衣也脱了，荀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官服外套脱下披在刘备身上，又吩咐小厮，“……给我也拿一套来。” “啊，哦！小的这就去！” 小厮走后，刘备这才开口。 “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还请荀大人找个没外人的地方。” 荀彧上下打量刘备一番，避开了他的目光。 “放心，不是寻仇。我爱命如命，不会做鱼死网破的蠢事。” 荀彧反手转身便走：“我书房。” 对坐在书案边后，刘备穿着荀彧的官服，不说也不笑，就那么来回地扫视着荀彧，散乱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双颊旁，水顺着脖颈滑到衣服里，淌湿领口一片，透出锁骨的痕迹。 “荀大人。”过了一会儿，刘备终于开口了，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荀彧摇头：“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彧与足下无话可说。” “也好，你没话说了，听我说。” “……好。” 刘备顺了顺脸颊边的头发：“今天来之前，我下定了决心，决定放下一切，心甘情愿在这里好好生活，所以才会到你府上来，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你，希望你能安慰安慰我。可是，今天听你说那么一番话之后，我反悔了。” “……” “蛊惑人心怎么了？有人愿意被我蛊惑，愿意给我送地送钱送兵送女人，就差没他妈把他自己给我送上床了！怎么，羡慕啊？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他妈管得着吗你！” “……” 刘备愤怒道：“你们生来就衣食无忧，从小学得是治国救世、经纬韬略，我家境贫寒，小时候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和街坊邻里搞好关系才能把自己经营的东西卖出去；你们起兵靠得是砸钱去招兵买马，我起兵无人可靠，靠的全是兄弟；你们打硬仗，打一处抢一处人见人怕，我一打仗就逃跑，乡亲们都舍不得我走！你知道在外面混讲的是什么吗？讲的就是个义字！我讲义气到现在，在这里给你们点头哈腰，你们一个个无情无义高高在上的王八蛋们却cao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凭什么！” 荀彧静静看着刘备，一言不发。 刘备一拍桌子，咬牙道：“老天爷眷顾曹孟德，不眷顾我。不眷顾我，我就跟他抢，把老天爷厚待他的东西，全部都抢过来，我要让他众叛亲离！” “你不怕我把你的话都禀报给司空？” “我怕你不说！”刘备收起火气，玩味地摸了摸下巴，“你要是说完了，他还是不听你的话，别再把你气着。” “……” “至于你，姓荀的。”刘备左手托着下巴，枕在案上，姿态懒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忠正无私？还护主心切？” “……” “但愿你真有外表看上去的这么正经！” 荀彧闻言便站了起来，刘备也跟着站起来，一步步把荀彧逼到墙边。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只想和你保持距离。” “那我就要跟你反着来，我要跟你拉近距离。” 说着，刘备一手牵起荀彧的手搭到自己腰上，一手抵在荀彧肩旁的墙上，形成一个极为亲昵的姿势。 “左将军，你这举动，好像不太检点。” “谁让你要我死？你知道我背后的靠山是谁吗？是天子。你敢要我的命，那就是跟皇帝过不去啊。你知道这叫什么罪吗？叫欺君，当夷三族。” 荀彧无奈道：“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哎，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把我惹急了，我跟别人说你非礼我，让你身败名裂。” “谁会信？天底下敢非礼你刘玄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再不可能的事，我都能让人相信它是真的。” “刘使君，我敬你是个好汉，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刘备坏笑着点头：“对。你要做君子，我就偏要做流氓。等什么时候你开始耍流氓了，我就变君子了。” “刘使君，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恐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朋友？姓荀的，你给我听好了，你我之间，不是情人，就是仇人，没有第三种可能。想跟我做朋友？门都没有。” “……” 看到荀彧不再争辩，刘备一阵得意，看着荀彧挺逸的鼻梁和抿起的薄唇，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吞咽了口津液，一点点凑近…… “……” 刘备忽然直起身。 “我口渴了，要喝水，有茶吗？” “……” “算了，你这么小气，有也舍不得给我。回家喝去。” “……” 刘备低头看了看腰：“干嘛呢哥们，放手啊。” 荀彧收回搭在刘备腰间的手，面色如常。 “行，我走了，别送啊，谁送我亲谁。” “……不送。” 刘备笑着出了门，门口正站着拿衣服的小厮。 “大人，左将军穿着你的官服呢，不让他换下来吗？” “你那么厉害，你去让他换啊？” “大、大人……” 由小厮服侍加上了衣服，荀彧整了整衣襟，看向门口，目光深沉，自言自语道：“随你怎么玩，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