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祸（10）您再说我教不好，也是您教的。
横祸（10）您再说我教不好，也是您教的。
一 不是，不是，老师，出了车祸的人是我，你怎么一副不太正常的样子啊？ 被卢世瑜抱在怀里像只大狗狗一样亲亲抱抱的小朋友整个人都不太好。 倒不是被主人宠爱的感觉不好，而是脑子有点短路。 什么情况啊？啊？啊？这可是卢世瑜诶！ 萧定权觉得自己脸都要烧熟了。 “老师……” 被老师抱在怀里的，手足无措的小朋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想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卢世瑜说。 然后继续抱着他不放手。 窗外是云南春日。或许天气太好了，好到人都不太清醒，本来苍白压抑的世界，此刻充满了粉红色泡泡。 我不是在做梦吧，萧定权想。 他战战兢兢。卢世瑜抱了他好一会儿，萧定权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刚要享受一下这份莫名其妙的甜蜜，卢世瑜就松手了，放开他站了起来。 萧定权：…… 什么啊，这就没了？ 小孩撇着嘴，把床上的点心捡起来扔掉，抬起头看他，意犹未尽中带点不爽。 “您什么意思啊，”萧定权嘟囔道，“是准备把我打到爬不起来，提前安慰我一下吗？” 然后就被指节敲了头。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卢世瑜道。 萧定权冲他吐舌。抬手揉了下被卢世瑜敲的地方——别说，还挺疼——伸出手去抓了卢世瑜的衣袖。 “回来就别走了。”萧定权说，“陪我。” 二 这场车祸改变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伸出去抓着卢世瑜衣袖的手，被后者手腕一翻，握在了手里。 牵起来贴到唇边，亲了一亲。 “好。”卢世瑜说。 萧定权的大脑持续升温。眼前这个病房仿佛加了什么滤镜，满室旖旎，空气里都是恋爱的甜香味。 他把手抽了回来。 “老师……我不太习惯……” 两个耳朵烧得通红，萧定权上下打量卢世瑜：“您……您回北京到底干什么去了……” “处理工作。”卢世瑜说。“把这次交流的成果汇报上去，跟其他老师换了几天课，所以比较忙，没联系你。现在忙完了。” “处理工作……那怎么……” “怎么？” “……”萧定权看着他，面红耳赤，说不出口。 卢世瑜先笑了：“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事？” 卢世瑜朝他走过来。萧定权下意识地往后缩，想避开，但无处可逃。卢世瑜一只手捧起他的脸，弯下腰来，清淡的气息将他笼罩。 他慌忙闭上眼。紧张不安的等待中，那个吻落下来，堪堪擦过他的鼻尖。 轻柔好似一次爱抚。 “这样的事。”卢世瑜说。 三 “……你出去。” 四 捉弄小朋友的卢世瑜最后被赶出了病房门外，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他背靠着那扇门，无声轻笑。门里的人则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成一团，耳朵还在发烫。 真要命。 五 第二天，左臂的固定带拆掉了，他在医生的指导下试着活动了几下。很新奇，好像已经失去的身体部位重新回到了身上，虽然还很僵硬，但至少能动了。 医生向他传授了一套康复训练动作，叮嘱他要每天坚持。萧定权用手机把动作录下来，微信发给了卢世瑜。 “医生说让我跟着这个练。” “我的手还没恢复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不能打我。” 老师没回复他。翻翻聊天记录，上一条还是两周前的工作消息，都快忘记自己那时候还在跟卢世瑜冷战了。 终于把病号服换下，带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医院大门，卢世瑜就在门口等他。 “走吧。” 六 车窗两旁的景色向后退去，卢世瑜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说着事情的处理情况。保险、赔偿、租来的车被撞得稀巴烂的后续，都不用他cao心，老师都处理好了。他安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心里有个数。 最后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老师也太好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卢世瑜看了他一眼：“没有我你也能处理好的。” “说不定呢。被你惯得太懒了。” “是吗。”卢世瑜笑了笑。 萧定权没接话。气氛陷入沉默，车辆行驶在春日阳光下，他转头看着车窗外。 是吗？不是。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没有卢世瑜他也一定能处理好。伤口会愈合，难熬的日子会过去，没有谁离不开谁。 萧定权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的手上。左手抠了抠右手指甲，能动了，真不错。 “您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卢世瑜问他，“出去散散心，还是回家。” 萧定权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我后来和邓馆长谈过了。” “给她介绍了一些京圈的资源，事情就算结束了。如果不是您出手帮我，恐怕得跟她签一个十年的经纪合约，比得上卖身契了。多谢您，我才有拒绝的机会。” 卢世瑜只是听着，没接话。 “我还去见了胡部长。您当时说带我去见他，后来我想了办法自己去的，已经向他道过谢了。” “我跟他说，这件事情完全是我的主意，是我求老师去找他帮忙的。如果有什么是您不愿意做的，希望他不要为难您。” 卢世瑜轻笑一声：“他没说你天真得可以吗。” 萧定权也笑：“他说了。” 笑容转瞬即逝，萧定权低头看着指甲，声音波澜不惊：“但他也说，我的未来前途无量，早晚有一天能超过老师。做生意有盈有亏是正常的，有些事情上不了台面也正常，但真正有才能的人很稀缺。” “所以。”萧定权抿抿唇，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您知道的，在体系里，保住高位本来就不容易。如果有其他力量或者……资本的支持，当然更好。” “对于我的家族企业来说，也是绝好的机会。这几年经济下行，金融业式微，如果有胡部长的暗线，加上我的能力和我家族的财力，文化艺术方面的投资生意，值得一试。” 话头就在这里止住了。 卢世瑜始终没答一句，萧定权听着空气里的沉默。汽车往城外驶去，楼层渐矮，天空和道路愈发开阔。 窗外腾飞的鸟群和参天的蓝楹树映入他的视野，昆明从来都是这么美。 许久，他听见一声叹息。 “这是你想做的吗。”卢世瑜问他。 “这是您想做的吗？”萧定权反问道。 卢世瑜又不说话了。 “您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您在，我也一样能处理好，只是会更艰难。”萧定权看着蓝花楹覆盖的天幕，缓缓道，“我是作为萧氏集团的公子去跟胡部长见面的，这是他提的条件，我说我会考虑。但如果回家和我爸爸商量，他一定赞成，甚至求之不得。我学了这么多年艺术总算能为家里做点‘正事’了，发展政治资源，做足够大的生意……别只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 “这样的话，胡部长和萧氏的绑定程度更深，只要他参与进来，我们手里也会有他的把柄，您让他放过南池美术馆，不，放过我的事情，只能算是合作中一个小小的往来，再也不用担心他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了。” 他看着卢世瑜，轻声说。 “您也就可以自由了。” 七 车窗里吹进来的，有属于南方的风。 再往前就是滇池了。 这是工作日，路上的车辆不多，车开得慢，给了卢世瑜一些理清思绪的空间。 然而再怎么清理也是一团乱麻，他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小朋友跟他分开的几个星期干了这样的事，更没想到他刚从小孩车祸遇险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就要听他说这样的话。 卢世瑜深深呼吸了一口。本以为萧定权的一顿输出到这里该结束了，小孩不怕死似的又继续说：“这次交流活动本来是教育部牵头的吧，但胡部长一定要您去，您除了硕士点建设的交流工作，恐怕还有别的任务吧。事情要是成了，政绩要算一半在胡部长头上……” “萧定权。” 卢世瑜道。萧定权住了口，眼眸半垂下来，深不见底。 他一直都想告诉他。早在这场车祸之前，在昏天黑地喝酒打游戏之前，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胡其昌给的考虑期限很长，政治家很从容，而萧定权，他很痛苦。所以他昏天黑地打游戏，不完全是因为离开了卢世瑜。 ——他学艺术不是为了做生意的。 ——可是老师留在这个学校，难道是为了卷入政治斗争吗？ “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负责。”萧定权声音很轻，但嘴很硬，“您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一些牺牲自己的事，这次我就向您学一学。您要是生气了，可怪不得我。” “我可是您的学生啊，老师。您再说我教不好，也是您教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