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
迪迦看到金色的，猩红色的眼睛在饥渴中闪烁，听到自己发出毫无理性的呻吟。 欲望像沙漠里吹来的狂风，扭动他的四肢和头脑。混沌和黑暗在窟窿里sao然蠢动，五光十色的yin靡形象在周围旋转，纠缠的rou体在狂乱的快乐中抽搐…… 最后，燃烧的烈焰和黑色的粘液吞噬了整个世界。 他又一次冒着冷汗醒来，鬓角的头发乱蓬蓬地粘在了一起，气喘不止。 时不时袭扰自己的噩梦越来越逼真，感受也越来越清晰强烈，迪迦晚上简直都有些不敢睡觉，而这回，果不其然，夜晚的恶魔再次在睡梦中捉住了他。 不过庆幸的是，今早他至少没有再遗精。 在干净的床单上再三检查摸索了一番，迪迦吁了口气，立刻甩甩头，摆脱令人不安的梦境，让沉重滞涩的脑袋恢复轻盈。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拥抱窗外透射而来的阳光，起床洗漱更衣，再到厨房准备早餐。 “今天吃丰富一点吧？”他一边兜底翻冰箱，一边问大古的意见。 “好啊。”大古积极应和道。“不是刚买了鱼吗？” 于是，迪迦拿出新鲜的冰冻青花鱼，洗净鱼片，两面撒盐腌制，米酒去腥，然后用刨刀擦胡萝卜泥作蘸料，放进碟里拌寿司酱油调匀。 煮了米饭，做好味增汤和蔬菜玉子烧，配上一叠纳豆，他把橄榄油倒进平底锅，将腌好的青花鱼夹进锅里煎熟，淋上柠檬汁，盛进陶瓷小蝶。最后，他把主食、主菜、配菜、蘸料，一只打好的生鸡蛋和一瓶酱油逐一放进木质餐盘，端着早餐走出厨房。 把餐盘放下桌，跪坐于榻榻米上的软垫，遵循礼仪合起手掌，低声念道“我不客气了”，迪迦拿起筷子捣碎生鸡蛋，拌酱油浇到米饭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平时为了节省时间精力，大多吃两个面包或饭团充饥便罢，难得做了顿隆重早餐，迪迦不自觉面带微笑，享受这点小小的乐趣和成就感。 “看会儿电视吧？”大古建议道。 迪迦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顺便给自己倒了杯绿茶。 电视里恰好在播报关于TPC总监，泽井聪一郎的新闻，同时回顾了他的生平事迹。 二十世纪，人类国际社会依然充斥着争斗和纠纷，而当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泽井聪一郎发起了他的主张，在各国演讲游说，呼吁解散地球防卫军，销毁战略武器，建立一个以联合国为基础，保卫地球全人类的全新和平组织。 除了在政治领域活动游说之外，泽井还联合吸收各国有着先进思想的科学家，让所有人渐渐认识到：他的主张纯粹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考虑，而非以和平为借口服务于特定利益集团或政治意识形态。 最后，由于保存1985年宇坠落在昆仑山脉的宇宙飞船的亚洲空军基地忽遭外星生物袭击，推动促进了各国认可泽井的主张，终于，在地球神秘自然现象频发，来自地外侵略的隐患越来越大，各国必须团结应付未知的外来威胁的情况下，这个前所未有的新型组织——也即TPC成功建立。 电视画面定格于泽井总监亲和的微笑，大古忍不住发出感慨。 “总监真的很了不起呢。” “的确，非常了不起。”迪迦表示认同，“回顾人类历史，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他敦促所有国家放下武器的主张，堪比堂吉诃德斗风车的理想——可是他却做到了。” “是呢，说起来，我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本来已经拿到大学的推荐名额，要去当建筑设计师了，可正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泽井总监的新闻之后，我决定了必须要加入TPC。” 迪迦一边看电视，一边夹了块鱼放进嘴里，微笑道：“看来你一直很有使命感啊，果然适合当英雄。” 大古这会儿却是有点尴尬。“其实也不是啦……我那时也不是很懂总监的话，不太明白TPC的意义，但我在新闻里看到了飞燕号，觉得真的很帅，所以我才特别想进胜利队。” 迪迦忍俊不禁，轻笑道：“你的梦想成真了，能驾驶最帅的战机。” “可惜我开得不太好。”大古不好意思地说，引起迪迦又一阵笑意。“另外，我的能力对于胜利队来说，真的有点勉强啊。我不像新城和丽娜是培训学校的精英，也不像崛井或者野瑞那样有天才的头脑，当时，不管我怎么努力去考，也只是进了运输部。” 迪迦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说：“你不比任何人差，只是个性太温和，显得不突出而已。比起力量或聪明的头脑，你有更珍贵的东西——在极夜深渊中也永不消逝的温暖、勇气、毅力。” 大古讪笑了一下，似乎耳根都要红了。“我觉得我没什么特殊的优点，不过，倒是总能受到了不起的人物的赏识呢，像是你，又像是泽井总监。” 迪迦小口吃饭，笑问道：“啊，是他提拔你进胜利队的，对吗？” “没错。我本来是一边在运输部工作，一边参加每日早晚针对队员的培训讲座和实践课程，都做好心理准备，要这样再过上好久才能实现梦想了……不过三年前，我在UAP事件中凑巧救下了总监，他很欣赏我，就直接让我进了胜利队。” 迪迦喝了口味增汤，与电视机里睿智和蔼的老人对视 ，慨然说：“他肯定和我一样看到了你身上伟大的特质。”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古腼腆地说，“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他呢——对了，要不是他让我进了胜利队，我也不可能有机会遇到你吧。” 迪迦微微一笑，对电视机举起茶杯表示致敬：“这么说的话，我也非常有必要感谢他呢，不然，现在就未必有一个那么好，那么体贴的朋友住在我心里了。” 大古回以轻快的笑声，不自觉又轻哼起了歌，心情仿佛和这个静谧的清晨一般明媚清朗。 迪迦淡淡地笑着，手持饭碗细嚼慢咽，半身沐浴在晨光中，聆听大古清越的哼歌声，感到一切都变得很恬静。一直缭绕在侧的阴影似乎在荡涤尘怀的暖光中消失了，使心灵恢复了安宁，头脑恢复了幽思。 然而，自从那恶魔审判日起，宁静祥和对他来说就总是短暂的。 ——有人拒绝给他片刻安闲自在。 寒气飘来，暖和的晨曦也似冻结了。迪迦用筷子夹了几粒纳豆吞下，脸色忽然阴阴地沉了下来，好像乌云盖顶。 “又是你。”迪迦没有转头看身边那个从黑暗中具象成型的魔影，口气则极为冷漠厌烦。“你整天真的没事做吗？” 基里艾洛德人单腿盘坐，一手放在支起的膝盖上，用苦恼的语气说：“没办法，让你痛苦确实是一种很大的乐趣啊——虽然我本来真的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 迪迦依然没有转头，强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专心低头吃早饭，然而他端着碗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血管突出，餐盘上还剩一半的食物也令他反胃。 他今天难得有闲情隆重做一顿早餐，偏偏就这样浪费了。他真怀疑这混蛋是不是故意挑今天来找茬，恶心得他吃不下早饭，白白糟蹋心血。 大古在这时不安地发声：“迪迦……没事吧？” 迪迦深吸了口气，端着餐盘挪到了桌子的另一侧，和基里艾洛德人拉开距离。 “没事。”迪迦忍气回应，重新拿起筷子夹鱼。他就算死也得好好吃完这顿饭，才不要被影响胃口。“蟑螂而已，没什么可怕。” 然而基里艾洛德人显然决心要让他食不下噎，马上又厚着脸皮挪位置，坐到他的身边。 他恼火地一退再退，基里艾洛德人便不停黏上来，乃至他一直移到桌子的最边角，再也无法移动餐盘，对方依然紧紧挨着他，手臂上的外骨骼蹭到他的皮肤。 迪迦终于不得不转过头，对仇敌怒目而视。 “不要靠近我。”他咬牙说。 这话起的是反作用。基里艾洛德人贴得离他更近了。 “都那么熟了，没必要每次一看到我，都一副臭脸吧？”恶魔露出戏谑的笑容。“温柔的光之巨人对只小鸟都那么和善，不会那么记仇吧？就不能对我笑一笑？” 迪迦眉心抽动着，举筷子的手好像在拿刀，强忍下厌恶和怒火，保持漠然的态度。 “你很想我对你笑吗？那也不难。”他冷淡地说，“我确实生性宽宏大量，不爱记仇，所以你一惨死，我一定对你笑上三天三夜，表示对你的祭奠和同情。” 基里艾洛德人首先大笑了三声，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笑也没关系，反正你生得好看，那种气急败坏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也一样漂亮。” 说到这，基里艾洛德人用玩味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催促似的推了他一把：“喂，你本来不是一看到我就吓得变回奥特曼么？今天怎么不变了？虽然你的人类皮相也很俊俏，我还是更喜欢你本身的样子。” 迪迦缩了一下被碰的手臂，然后赶忙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强行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妄图忽略那混账东西的存在，不看他也不听他说话。 不能上当，不能发火，不要给予任何回应，好好吃饭。 于是，他左手臂往自己身上紧贴，保持略显别扭的姿势，努力避免和基里艾洛德人有所触碰，同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开口咀嚼的声音和新闻播报则被寂静放大了。 迪迦对他不予理会，基里艾洛德人显得百无聊赖一般，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朝电视机看了看，懒洋洋地再度开口。 “这个老头倒还有点能耐。”基里艾洛德人望着屏幕里的泽井总监说。 迪迦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还会夸奖人类，真新鲜。” 基里艾洛德人却再度发出讨厌的嘲讽笑声。 “可惜毫无用处。”恶魔嗓音低沉带有回响，像金属的振动。“无论怎么做，人类也是注定要灭亡的。” 迪迦顿住，面色瞬间阴沉得发黑，筷子开始发抖，刚夹的昆布顿时掉回了碗里。 他很想装作没听到，埋头扒拉米饭，却控制不住无名火起。 “我看你倒是注定凄惨死去。”迪迦没好气地说。 基里艾洛德人则立即被他磨牙切齿的反应所取悦，恶劣地笑了出来。 “我说实话而已，何必诅咒我？”恶魔摊了摊手，“我们的种族在地球呆过的时间可不短，我很清楚人类的德性——他们的基因里就不存在‘和平’，最多只能是‘妥协’。脆弱得不堪一击，还贪婪愚蠢又好斗，整天为了资源、领土、宗教、民族矛盾还有更多可笑的理由打得你死我活，要不是外来威胁逼迫他们不得不暂时抱团，他们光是在内斗中就能直接自我灭绝几千几万次。” 紧接着，基里艾洛德人扶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现在，哪怕勉强达成了和平协议，这些人也是不情不愿得很，恐怕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又得抄起武器闹事，打个天昏地暗。” ……没听到，他什么也没听到。 对方恶意的话语似乎隐藏着什么暗示，然而迪迦一句也不想听，不想在意。他把筷子狠狠插进饭碗里，硬是逼自己吞咽米饭，却差点干呕。食物还剩下三分之一，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吃下去了。 基里艾洛德人看着迪迦铁青的脸，愉悦地加柴添火，微笑道：“不过就算他们这会儿不闹事找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地球吸引来的侵略势力是越来越多了，你自己一个又能对付得了几个？若我们的神还对地球感兴趣，亲自来接管一切麻烦，那倒是轻松，可是就凭你嘛——” 他停顿片刻，露出怜悯似的眼神：“嗯……虽然你太柔弱，但你也不是没有优势。如果你正确认识自己，别再浪费力气战斗，去学学交际花的本领，或许倒还真能平安守住地球，甚至可能连那个——最强大，最可怕的敌人，也会为你的美貌所倾倒。” 迪迦又觉得头痛了。鼓噪的怒气像火山口的岩浆在他身上横冲乱撞，随时都要爆发。 仿佛为了压住火，他把味增汤一饮而尽，然后总算扭过头，眉头紧皱，用一种研究怪物的费解表情看着基里艾洛德人。 “你是不是真的有个非常悲惨的童年？” 闻言，基里艾洛德人乐得笑出声，用惊奇的语气说：“怎么，你这算是在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 迪迦克制着暴躁，扯了扯嘴角，讽刺地说：“原来你缺爱啊，我真有点可怜你了。” 基里艾洛德人回以轻浮的微笑：“那你是想用你的身体来温暖我吗，怜悯众生的光之巨人？” 迪迦顿时眼皮直跳，差点气得摔碗，赶忙拧了拧眉心，转头继续吃饭，不去对着那张无耻欠打的脸。 他拒绝再说话，但基里艾洛德人也拒绝闭嘴。 “你也太天真可爱。”基里艾洛德人以轻蔑的目光瞥了瞥电视屏幕。新闻播报已经过去，播起了温馨的童装广告。“要是对你来说，这些就叫爱，幼儿就应该像那些流着鼻涕的人类毛孩一样，缠着父母要冰激凌和玩具，坐在草地里玩些什么数花瓣、过家家酒的无聊游戏，那这还真跟我没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吃完了蔬菜纳豆，迪迦拿纸巾擦了擦嘴，给那条青花鱼翻了个面，努力不受干扰地完成进食任务。 “看出来了。”迪迦低头喝茶，忍不住冷哼。“崇拜力量，利益至上，强者为王，践踏支配弱者，追求欲望，热衷暴力厮杀争夺——这就是你们这群自称天使的恶魔的世界吧？你也好意思嘲笑人类自私好斗，真是笑话。” 基里艾洛德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强大聪明得多，可不像人类这样懦弱又虚伪——谁都没有足够的能力称霸，互不服气，就只好选择明面上假仁假义粉饰太平，暗地里用些千奇百怪的阴招不断较劲，直到无可挽救的集体灭亡为止。” 迪迦又想干呕了，恨不得戴上耳塞。他忍住火气不去争辩，越吃越快，近乎狼吞虎咽。 他正想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难忍的早餐时间，出门赶去GUTS基地，远远甩开身边死缠不休的混账东西，基里艾洛德人便突然又朝他紧贴了过来。 “你还是学聪明点，别再浪费时间了，漂亮宝贝。”基里艾洛德人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臂上抚摸。“人类离灭亡不远了，你这样美丽，能力又不俗，何必给这些劣等生物陪葬？” 被搂住的瞬间，迪迦汗毛倒竖，几乎又要像个被调戏的柔弱少女一样大声尖叫，可他颤抖了一下，便忽然冷静下来。 “第一，不要擅自用恶心的称呼叫我。”他冷冷地说，忍耐着他的触摸搂抱，放下筷子。“第二，人类绝对，绝对不会灭亡，至少不会比你这个扭曲的黑暗生物死得更早。第三——” 迪迦拿起瓷杯，面无表情地饮茶，语气越发危险。“三秒之内拿开你的手，退到我三米之外。” 基里艾洛德人却变本加厉，一手搂到他腰上，从衬衫下摆探了进去。“不然呢，漂亮宝贝？” 迪迦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对自己正遭受的性sao扰毫不在意，镇定地继续喝茶。那微笑在基里艾洛德人里简直是种挑衅似的勾引。 下一秒，迪迦直接转过头，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际，猛然把茶水一口喷在了他的脸上。 “啊呀。”基里艾洛德人马上松开了他，无奈地抹了把脸，用手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发脾气也多少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迪迦冷哼着重新端起碗筷，不予理会。 基里艾洛德人则自顾自地靠过来，从迪迦衬衫口袋里掏出印着松竹花纹的干净手帕，往自己面部和胸前擦拭。 迪迦不悦地直皱眉头，而基里艾洛德人擦完之后竟还“礼貌”地把手帕递到他面前。“还给你。” 迪迦慌忙一闪，端着碗嫌恶地连连后退，好像生怕沾上传染病似的。“送给你！” 基里艾洛德人戏谑地一笑，收回递出的手：“那谢谢了。” 迪迦恼怒地沉下脸，越来越火大，迅速用筷子把最后一口米饭递进嘴里，然后把碗碟全部叠放整齐，拿起餐盘，从榻榻米上起身，快步奔向厨房洗碗收拾。 把酱油瓶放回原处，随手扔掉鸡蛋壳和碎鱼骨，他打开水龙头，在洗手台清洗餐具，争分夺秒，比平时潦草了许多，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没有扔准垃圾。 基里艾洛德人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他很担心那yin魔忽又心生歪念，趁机对他动手动脚，甚至更进一步，只恨他背后不能多长一双眼睛和一双手来保护自己，唯有越洗越快，然后关上水龙头，把未必干净的碗碟放回橱里。 “这就要去工作了？”基里艾洛德人抱着手臂问。 迪迦背对着他用毛巾擦手。“关你什么事？” “可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呢。”基里艾洛德人微笑说，态度丝毫也不严肃。“你不听会后悔的，漂亮宝贝。” 迪迦一听到那称呼就光火，一个正眼都不想给他，径直绕过他走出了厨房。 “喂，地上还有鱼头鱼刺呢。”基里艾洛德人在他身后提醒。 迪迦头也没回。“留给你吃的，不用谢！” 他听到那厚颜无耻的魔鬼在发笑。 抵达TPC基地，换上胜利队制服，回到最亲密的战友们中间，迪迦再次投入有条不紊的日常工作，对情绪的控制也越发娴熟，内心的波动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与人谈笑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连以往每次被恶魔sao扰后，那时不时的走神游离也不太看得出来了。 迪迦害怕那样想，但却越来越觉得，他短期内摆脱基里艾洛德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个令他厌恶、憎恨、痛苦的噩梦般的存在，似乎将要像某种自身免疫系统无法消灭，又不足以立即杀死他的讨厌的病毒一般，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长期与他共存，纠缠在他的生命里了。 上午休息的空档，迪迦独自靠着玻璃护栏，向下扫视基地里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阴沉的心绪使得青年那张俊秀柔和的面孔呈现忧郁病态。 大古显然很想开导安慰他，偏偏也对目前这种无解的状况毫无办法，只觉说什么都显苍白无力，于是声音也支吾不清。 “迪迦，你……” “没事的。”迪迦苦笑着打断他，“都快习惯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透出的悲哀却比什么都让大古难过。 “对不起。”大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迪迦摇摇头，为自己的无能哀叹。“这句该我说。” 大古在忧愁中沉默，探问道：“要不……我再唱首歌？” 他笑了笑，脸色柔和了些。“原来我脑子里装了个CD机啊。” 大古也无缘无故被自己逗笑了，紧接着，基地广播突然发出了通知，扩散全场。 “TPC一号即将从八号舱门起飞，请确认飞行计划变更。” 与此同时，迪迦远远地看到，泽井总监在助手和下属的簇拥陪伴下在穿过底楼大厅，而大古立即在这时激动起来。 “是总监啊。”大古兴奋地说，“和他打个招呼吧。” “好啊。”迪迦笑着点点头，顺从他的意思，上身微微探出护栏外，张开手臂热情挥舞，朝泽井总监的方向大声呼唤。 “总监——！” 位高权重的泽井总监立刻顿住脚步，抬头朝他望去，脸上浮现善意的微笑，并亲切地挥手回应他。 对于总监这种毫无架子的表现，他身边的女助手面露不解，问了些什么——迪迦估计她是在奇怪，大古既非科学家，也非防卫军出身，除了长相出众之外，何德何能受到总监这等赏识？ 和泽井打了招呼后，大古显得心情很轻松。“你说总监今天是要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呢。”迪迦淡笑着耸耸肩，目送总监的背影离去。“不过，我觉得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想继续推动人类的和平进步和发展吧。” “我也这么觉得。” 而仅仅在一小时后，基地总部便与泽井总监所乘坐的TPC一号失去了联系。 这一突发状况，令塔台管制员大为紧张，在屡次三番呼叫无果后，马上拉响了警报要求搜查。 新城和丽娜当即驾驶飞燕二号，沿着TPC一号的飞行轨迹，在失去联络信号的那片海域展开搜索任务，而胜利队指挥室内部则为泽井的去向和目的而争议不休。 “连队长也不知道吗？”宗方问。 “我只听说是去参加秘密会议。”居间惠应道。 野瑞则在这时抬起头，报告自己的调查结果：“在那里附近的，只有克里莫斯诸岛。” “克里莫斯诸岛？”居间惠沉吟了一会儿，“在防卫军过渡为地球和平联合部队的时候，在南方小岛的秘密设施内，各国首脑进行过会谈。” 迪迦直觉地感到不祥，飞燕二号则恰好在这时飞入了克里莫斯诸岛上空，被诡异的红色南极光捕获，身陷险境，幸而他们驾驶技术过硬，才堪堪抢救出了战机，成功脱险。 而飞燕二号一脱离那红色极光，野瑞便强行通入了克里莫斯诸岛的新闻网络，发觉它正向全世界发布爆炸性的信息，视频直播中的发言人正是机械人一般神情冰冷的泽井聪一郎。 “克里莫斯诸岛从今天上午开始宣布独立，我是国家元首，泽井。地球和平联合部队TPC，将逐渐成为以克里莫斯诸岛为中心的，世界统一国家的行政机构。此外，擅自侵入本岛领空者，一律予以击落。” 看完这段短短的公告，迪迦被刺激得有种昏厥的感觉。 TPC总监泽井聪一郎居然自封为总统，宣布要统治世界——妙极了，妙极了，这下可真要让那个混账东西给说中了。 解散地球防卫军，成立TPC，本就让各国诸多激进分子和利益受损的野心家、政治家极为不满，而此番恰好有了正大光明攻讦TPC，再借机挑事的理由，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恐怕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动了趁机召集武装的心思了，泽井当初为地球苦心经营来的和平，这下真要岌岌可危。 想到接下来必将在全球范围内引起的政治风波和局势动荡，迪迦就头疼欲裂，简直想叫救命。 为了人类的未来，要他豁出性命与怪兽和宇宙人战斗不是问题，可若外敌侵略还没解决，他们就先陷入了内斗的乱局，那又该要他如何是好？ 迪迦握拳敲了敲额心，千头万绪结成一团乱麻。而那顿独立宣言发布后不久，俨然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TPC参谋，南原正行忽然走来胜利队指挥室，找居间惠商议探讨。 队员们立即向南原参谋行礼，迪迦的视线也随之飘向门口。 接着，他突然瞪大眼睛，险些跌下了椅子，浑身浸入了冬天的湖水里一般冰凉发冷。 “怎么了，大古？”居间惠皱眉问。 迪迦惊魂未定，恍若未闻。 那扇自动门已然关闭，然而他肯定他绝没看错——南原参谋进入指挥室时，基里艾洛德人就站在门后不远处，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微笑。 发觉自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迪迦赶忙摇摇头，强笑道：“没事，没事——抱歉，队长，我想去一下厕所。” 居间惠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像阵风似的冲出了指挥室。 “你的部下真失礼啊，居间。”南原参谋不满地评论了一句。 居间惠没有回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迪迦失态地冲出指挥室后，便在空荡的走廊里一边左右徘徊，一边东张西望，神色慌张，手忙脚乱，想出声叫喊质问，最后又还是心虚似的闭上了嘴。他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强jian过迪迦奥特曼的恶魔又出现了。 他在走廊游荡张望了一会儿，那个来去无踪的混账东西却还是没个影子，以至于他渐渐怀疑是否自己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于是，他靠在墙边歇了口气，努力平心静气。 “找我吗，宝贝？” 迪迦吓得后背一凉，慌忙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张恶魔的笑脸，恨不得用眼刀劈了他。 然而这会儿他却也顾不得发火，而是赶紧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瞧见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接着二话不说便立即拽着基里艾洛德人的肩膀，将其拖进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同时牢牢关上大门。 “干嘛这么紧张？”基里艾洛德人揶揄地笑道，拉开他的手。“好像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夫似的。” “你再多说一句自以为俏皮的废话，我切了你的舌头。”迪迦狠狠推了他一把。“这种时候出现，你到底想干嘛？！” 基里艾洛德人交叉起双手，懒洋洋地说：“好心来说些你想知道的事啊。” 迪迦冷冷地眯起眼睛：“你又想说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扭了扭脖子，仍旧是那副慢腾腾吊胃口的讨厌态度：“你很想知道泽井聪一郎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迪迦不由怔住，狐疑地瞧着他：“你又知道了？” 基里艾洛德人耸耸肩：“你可以选择不信。” 迪迦更不放心，脸上写满了戒备和警惕。他不怀疑这神出鬼没的混账东西有能耐了解实情，但绝不相信对方会怀有好意。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又在恶意揣度我。”基里艾洛德人唉声叹气，“我本来可是一大清早就想来提醒你的，是你自己不要听。” 迪迦心底一沉，暗暗咒骂连篇，心道这混蛋早上分明是存心去给他添堵，惹他发火，否则早该对他说重点，泽井也不至于失联。 强压下一肚子火，他直截了当问：“那你是想告诉我，泽井被控制了？” 基里艾洛德人这回倒答得爽快：“错，那个压根就不是他。” 迪迦愣了愣，若有所悟，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么在视频里讲话的到底是谁？” “生物兵器，戴西玛尼亚。”基里艾洛德人慢条斯理地回答。“戴西斯星系人的杰作，也就是1985年坐宇宙飞船坠落在昆仑山脉，被旧防卫军捕获保存在亚洲空军基地的那种小个子丑玩意。” 在迪迦皱眉沉思时，基里艾洛德人微笑着补充道：“我无聊的时候，赶巧逮到了一只戴西玛尼亚，估计它很清楚，它们最强的攻击力也只配给我瘙痒，又以为我还对地球感兴趣，就自作聪明建议跟我合作，还在被我拍死之前，把计划全都告诉我了——想知道详情吗？” 迪迦对他那捉弄人吊胃口的语气极为反感，不耐烦地说：“别用任何废话浪费时间。” “好吧好吧。”基里艾洛德人举手表示迁就，“首先，现在被它们控制住的，不止是那个老头。TPC不同分部的首脑，各国领导高层，现在都在那座岛上。” 迪迦不由为之一惊，暗暗思忖道，全球最高权力阶层忽然空了一大片，这可比想象中还严重。 “那接下来呢？这些家伙还要做什么？” “威逼利诱，胁迫那些高层发布求救信息，声称一切都是泽井的阴谋，是泽井诱使他们参加秘密会议，借机囚禁他们，逼他们归顺新立国的克里莫斯诸岛统治。”基里艾洛德人不紧不慢地回答，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气。“同时，它们还会要求这些人下令解散自己国境内的TPC组织，重新组织召回军队，冲到岛上干架……如果愿意积极配合，背叛母星投靠敌人，那么戴西斯星系人就会在占领地球后，以钱权和高端生物技术奖励他们。” 听到这，即使毫不意外，迪迦仍禁不住眼前发黑，头昏眼花，仿佛已经看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炮火连天——就算一百只怪兽大军压境，也不会比那种乱局更恐怖了。 而基里艾洛德人一看他呆愣在原地，脸色发白的样子，便憋不住恶劣的笑声。 “很头疼吧？”基里艾洛德人一脸同情，“你整天拼死拼活保护他们还不够，马上还得想办法拦住他们自相残杀……看你那么不容易，我给你想个高效简洁的好办法怎么样？” 尽管预感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迪迦仍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很简单，反正凭人类普通军队的武装，对你来说也就是蚊子叮，谁敢开枪，你就把他一脚踩死，看谁还有胆子火拼——问题解决。”恶魔脸上戏谑的笑随着迪迦的怒色而扩大。“当然，我知道你心软，蚂蚁都不舍得踩，这种暴力行为也有损你天使般的美好形象，那么脏活就交给我吧——只要你喜欢，我保证一星期之内，送你一个和平到连小学生都不敢打架的地球，怎么样？” 迪迦闭上眼睛，深深后悔自己没转头就走，还傻兮兮地听他放屁。 “你去死吧！”迪迦喷火似的骂了一句，立即背身而去。 基里艾洛德人在他身后连声低笑：“你这就想过河拆桥？我还没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呢，你这次不听会更后悔的。” 迪迦顿住脚步，将信将疑。 基里艾洛德人逐步走近他身旁，悠然道：“想占领地球，瓦解TPC，挑动纷争消耗人类内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