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吻颈(她唇角沾了桂花蒸糕的白丝蓉,成了最后一道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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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茶楼,陈素脸上绯色的红晕还未散尽,唇如点朱,嫩生生,色若春晓的好看。 城市的生活其实也体现在茶楼,只不过现在时间尚早,六点钟,忙碌尚未苏醒。上来时大厅也只有零星几桌入座,都是上了年纪又有条件的老人在贪图时光,享受闲情逸致。 这地方是陈素选的,主打岭南地区传过来的早茶文化。 登楼时发生了些小意外。为此店主还特意免费给他们另辟了一座小雅间,另送上一壶春天刚采的顶级银芽茉莉和几盘开胃小点心。 陈素正郁闷,可容意因了来程时心情很不错,仿佛天塌也无事,悠悠闲闲只管坐下给她斟茶。她连忙接过,关心则乱:“小心点,还是我来吧。” 容意却笑,给她剥了几颗白瓜子放到餐盏中。 砂壶盖碗,热水一冲,玲珑小杯,隔着假山假水卧金池的露天幽景,木雕窗半掩,与对面回形檐廊相望。 假若再下点小雨,是颇有古时江南风情的韵味。 陈素夹碗中的桂花蒸糕,吃得小心翼翼,咬下去嘴角仍沾了些零星细碎的白丝蓉,点缀着粉嫩似樱色果冻的菱唇,成了另一道诱人的佳肴。 他食髓知味,像品过什么上瘾的鸦片,总要蠢蠢欲动。 容意的手落在窗棂,轻轻一阖,把窗户关上。 “素素,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封信我到底写了什么?” 陈素停下筷子,舌尖下意识地舔落唇角的甜蓉,矜持地卷走。有那么一瞬,容意竟觉得可惜。 她抬眼望过来,目光盈盈地看着,清澈坦荡的眸子仿佛有万千的话语要说。 容意一笑,起身俯首,燥热的唇落在她耳边,搔得她敏感的耳根漫一片红。声音低得几乎是用气息在慢慢轻吟,像海潮深处浅吟低唱沙沙慵懒的人鱼歌声。 用温柔作底色,实则满贯心机,引诱心甘情愿投身它的世界。 “要不要继续吻我?读给你听。” 陈素一怔,似在思考般,垂眸时睫毛半阖的可爱。下一秒双手攀上他的肩,指尖蜷缩下的衣料微微牵扯出褶皱,延展出她繁乱紧张的心事。 脖颈昂起纤长的线条,唇便落在容意颈侧脆弱而跳动的脉搏,甚至拿牙齿轻噬。 温度、还有触感,融进他生命的七寸之中。 陈素听到他逐渐浓重灼热的气息。 容意的回吻开始从耳廓克制地落到陈素的脸颊,再蜿蜒下来,才是唇舌裹含。 终于如愿,把肖想转化成实质,用这柔软的“桂花蒸糕”满足口腹之欲。咬着她调皮的舌尖,轻轻地吸。 陈素几乎没拒绝,甚至任由他用牙齿咬开自己衣领的扣子,露出肩窝几寸积雪的肌肤。 容意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勺牢牢控着,下巴绕过她的肩颈。又动作轻柔地撩起她的发,在掌心握作一捧。 唇吻开始逡巡她的身体,而后侵略性地埋在她敞露的后颈用牙齿噬咬,厮磨够了才回来,对着皮肤下坚直又纤秀的青色血管一寸寸轻吮,加深这吻。 陈素的唇便随着他的移动轨迹,滑到男人热气奔腾的喉结、颔角。 如同两条快要相交的线,各自有自己的瘾,埋伏在对方的血rou里,却永远不会有相交。 她眼睛半睁半阖地微喘呼吸,睁时恰恰映入一顶垂挂下来的白灯,莹润含蓄地散着柔光。 那日的灯火如他们通过天文镜仰望的星星和月亮那般寂静而璀璨。 陈素沉迷迷糊,莫名联想到两个人就像是吸血鬼在互相噙食对方血rou。 因这过命的“吻颈之交”。 只是,他比她更显温柔,满身的烟云气,如鸢紫的花,guntang的印,吸附在她的青筋皮肤里。 让人发痒,潮湿。 她对此反应,像女孩经历初潮,总有忐忑期待的担忧,一双笔直纤柔的腿藏在驼色羊绒长裙下紧张地并着,如赧然闭锁的宝物,须得有缘人执一把钥匙打开。 关于这一天,陈素的许多记忆似乎都是模糊的,前一刻是刻骨,后一秒因沉沦而模糊。 只有容意如金石般清润的颂读,徐徐如温溺呢喃,一直在为她构造沦陷: ——有社会学家认为,人类的情感探索始于好奇。情愫的产生是从独对一人的求知欲开始,随后沉迷、变质。而情感的衰落始于祛魅,对于这个人身上神圣性、魅惑力的消解。 ——可我知道,此生自己的灵魂将永远为陈素迷信,不得他人的启蒙而祛魅…… 她不该让他诵读那些曾经,教自己越来越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错过这样一个迷信而愚昧的灵魂。 桌上清茶的倾倒打断了越来越过火的纠缠。铺开的餐布饱满吸足了茶水,留下一滩尚有余温的渍。 容意微皱着眉去提吊壶,又忙碌移开几碟浸了水的rou酥点心,抽纸巾擦拭餐桌。 陈素倚在梨花椅上,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她肩骨天生秀窄些,第一颗扣子打开,便总显得衣领更加宽松。 几缕长发落在肩前,香肩半露地笑声清脆。玉山绵延似的锁骨随着身体颤动,卧着两边白嫩骨窝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能装载月亮的清晖。 容意伸出手去,两根指尖把陈素快滑到臂膀的衣领掀回来,目似深潭,遮得严严实实,才把视线移向她的脸颊。 “幸灾乐祸啊。” 陈素眨了两下眼睛,弯着唇说没有呀,“是你先勾引我的。” 容意在心里翻检这句话,细细地咂味,不由得笑了几下,满是无奈。 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他唤来人重新上了几碟点心,热水正在炭火泥炉上等着沸腾。再烫茶具,茶夹抓杯、洗茶,冲茶。动作流畅优雅得一气呵成。 唯一的不完美是他手背烫红的一片,冰敷过依旧显眼得很,艳嚣的茶花般烂红,蜕了层皮似的。 就像烫在陈素的心房上,每一眼,心里都柔软塌陷一小块。 刚才上楼时碰到个从厨房出来的伙计,左右拎着两个大铜吊壶甩大锤似的不知道赶去哪里。 其实店员平时不走这通道,大概没想到二楼这么早有客人,只这一次抄近道,风风火火冲到回廊拐脚,险些就跟陈素撞上。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陈素那一瞬脑袋空白得像是停止读档了是本能反应;容意拉她进怀里下意识拿手挡她身后guntang的铜壁也是本能。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如果说,一生当中有哪个瞬息需要费力追溯,依然不能回忆清楚每一个细节,对陈素而言,大概就是这一刻了。 跌入温暖的怀抱和旁人惊扰的喧嚣,在这一刻,是身后那双手为她隔开两个世界,让她在安然的那一头静守,她回不了头,也看不清晰。 陈素没有再笑,让他把那只受伤的手伸出来,托在自己手中再细细地察看。 垂眸时,看那斑驳的一块,灼烧着陈素的痛觉神经。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任由陈素再如何缺乏警觉,都是无法忽略的事实。 那时,她心底已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在认识她之前,王大志的腕骨处戴的不是每次见面为她准备的精致发圈,而是百达斐丽、江诗丹顿,再不济也是宇舶。 她小心翼翼,低头轻轻吹了几下:“还痛吗?” 容意颇为享用,笑着佯怪:“嗯……不好说。要不你再吹吹?” 陈素说:“你几岁啊?把我当老妈子了呀?” 容意倒也有些哭笑不得,“别说。你刚才的眼神真有些像我妈。要不,你还是亲亲我得了,一样镇痛。好不好?” 陈素的酸涩一下子泡泡似地被戳破,皱成苦相的脸一点点笑开,破涕为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无赖呢?” 容意伸出另一只手轻捏下她的脸蛋,眸色与他的动作都是如释重负的温柔:“终于肯笑了,多怕我哄不好。跟你没有关系的,素素。所以,不必自责。” 陈素想,人只有这一辈子,总要点缀一次离经叛道吧。 从一开始,她真的不相信王大志只是来单纯相亲的。可那又如何?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人再差,也顶多是处心积虑,花花公子玩弄感情,或是个手段厉害的骗财骗色。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这场爱情游戏如果时刻都要问现实,是进行不下去的。陈素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输得起。 她执着他的手,在那手背的伤上俯唇轻轻一吻,像是对多年前那封信的回应。 “大志,我也喜欢你的。” 前路明明迷障,明知错觉也沦陷。实在是经受温柔,难守心动。 “喜欢猫?”下楼时,容意依旧牢牢牵着她的手。 “喜欢。” “它叫肥橘。”想起咖啡馆里她移不开的目光,开口道。 “下次,来我家看它吧。” 下次,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陈素看着车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是已经缓慢流动起来的城市气息。 想到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 一个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引诱标的物回笼。 “嗯。”她应下这入笼。 其实,这时她尚知意味着什么的。是到后来,身体如一爿扁舟落在风浪里被曳得死去活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被欺骗后的委屈愤慨。 不是有些,是无穷无尽如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