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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之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窗外扑腾进来的大肥猫儿一股脑地往他被窝里钻,须佐之男在睡梦中感觉到胸口很闷有些喘不过气,仿佛有一个大石块压在上面,于是他悠悠转醒来,一睁眼才发现胸口处正坐着自己一手喂大的猫儿。 他有些无奈,抱着猫儿坐起了身来,也许月读大人说得没错,它的确太肥了一些,需要紧着些吃食了,否则下次有可能他会在夜里被他的猫儿用体重给杀掉…… 今日的阳光穿过了云层,连日的雨天终于离去,须佐之男站起身来在屋内走了走,他的猫儿便跟在他的身后也转了两圈,须佐之男在尝试着找出些什么证据,证明那位大人曾经来过屋里。但是屋内的一切都照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是梦吗…… 须佐之男站在窗台边上,想起了梦中的自己靠在那人的怀里,当时说了什么自己早已记不得了,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些心虚,若是梦便罢了,但若是真的,只希望自己没在那时候迷迷糊糊之中做什么失仪的事才好…… 否则那位大人一定会很生气的。 须佐之男估摸着这个时间店里刚送走客人们,领家mama和jiejie们应该都还忙着,他便想悄悄摸去后厨寻口水喝,于是径直下了楼,却发现大厅之中叽叽喳喳的,瞧来很热闹,须佐之男疑惑着,便跟着走了过去。 “啊!素素!你醒啦!”最疼爱须佐之男的那位游女第一时间发现须佐之男的出现,她匆匆放下手中的华贵布料,来到须佐之男身边,抬手去探须佐之男的额头,“唔……好像没问题了,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喝点水?” “谢谢jiejie,已经好多了,”须佐之男乖顺地笑了笑弯下了些腰,好方便对方查看自己的病情,但是大厅里的风景还是让须佐之男有些在意,“这些东西是……” 一家小小的张店之中,大厅里却是放着十几箱瞧着便不是下城区该有的昂贵精美的财物,也许是因为从未见过这般多的值钱玩意儿,就连领家mama都加入了赏玩之中,姑娘们手中的绫罗彩缎和朱翠碧玉夺目耀眼,数量多到令人瞠目结舌。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那位大人送你的!”其中一个游女凑到须佐之男的面前,拿着手中朱红的缎子抚摸个不停。 “还是我们素素有能耐,这些昂贵的饰物换成我,怎么可能见得着~” “这么说来我们还全沾了我们素素的光了呀!” 姑娘们笑作一团,只有须佐之男还有些没搞清楚情况,他光脚站在原地,脚尖泛着凉意,所以他拉了拉身上的外披,上面还有些清冷的松柏香气,须佐之男恍惚了一瞬,才往前走了一步,去看其中一部分的宝物。 除了颜色艳丽的锦缎,里面有几箱是须佐之男平日里爱穿的颜色的布料,多是以白色金色和黑色为主,白色和金色自不用说,就连最为低调的黑色锦缎上都织就了暗纹,触手生凉,须佐之男心下知晓这缎子大概是一寸千金不在话下。 而一旁的饰物,金簪银花玉石珠贝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也许是顾虑着须佐之男平日里的喜好,这次有一盒是盛放着几枚红漆古木而作的素簪,上面没有多余的饰物,但是雕工精细别致,淡雅间透着丝丝华贵,滚金的纹路和稀有的红木,只让人看一眼便知晓世间罕有,普通人恐难以见上一面。 大厅里的宝物实在太多,姑娘们争相试戴比划着,须佐之男放下手中的木簪,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月读大人却送上如此大礼,他怎么敢收…… “素素,这个,是你的那位大人要我单独交于你的。”一旁的女子捧着一个松柏木制的盒子递给须佐之男,须佐之男思考了一下,才抬手去接下。 他打开盒子,发现盒中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白瓶子,但是其中有一个小白瓶的气味须佐之男是认得的,是月读大人曾送于他的用于消肿止痛的外伤药膏。 “那位大人说这里面的都是些好药材,这个,这个,都是治疗风寒的,他嘱咐我要每日盯着你按时服药。” 须佐之男听着,低头看着jiejie细心地从盒子里指了指两个小白瓶,他们都被分类好放在一起,除了那些精致华丽的财物,那位大人甚至心细地给他送来了药物,姑娘们捧着上好的山参和补药来到须佐之男的面前,不住地夸着对方当真是喜欢他,别的客人可不会这般。 被姑娘们围着的须佐之男没有太多的喜悦,他反而有些紧张,数量如此多的礼物和药材想来定然需要花费不少的钱,往日里荒为了自己便总是一掷千金,今日更是这般……须佐之男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害怕,不知该如何偿还那位大人这般大的恩情。 那位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须佐之男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看不透一个人,那位大人的所思所想,都让他感到意外。 “哦对了对了,刚才还有一封信送来,是给你的。”女子从一旁柜子里翻出一封信来,放在了须佐之男手中的盒子上面。 须佐之男歪了歪头,他腾出一只手去拿起,封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将信封翻过,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瞬流光。 背后署名,为月读。 而在须佐之男收到那封信的几个时辰前,荒在城中轻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书本的同时,三个小姑娘便立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凑了出来。 “荒,你不会真的被甩了吧?!” “啊,好可怜好可怜,不哭,我今晚陪你喝到醉!” “你们两个不要说了,荒大人正难过着!” 三个小姑娘贴在自己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荒看着都头疼,缘结神还攀在人臂膀上,拍了拍他的肩,老道地说着什么“哎呀没事啦初恋总是容易无疾而终的没有关系习惯就好”一类的奇奇怪怪的话语,荒也不理会,他知晓她们是担心自己,便也没有赶人出去。 只是每每当他空闲下来,他的心里便装着一个人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于他而言,在家国大事的面前,这样的私情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等他放下工作,想要回归原本的生活时,脑海之中的那抹金色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让他无法再如往日那般能独身自持,就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他突然有了想要去往的地方。 而那个终点,是对方的身侧。 荒不喜欢这样被他人左右的感觉,但是却又想要和对方见上一面,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去见了对方,直到他看见躺在被褥上早已烧昏了头的须佐之男,直到他看见笑着说因为见着了自己所以心跳得更快的须佐之男,直到他看见在自己怀里睡去那般安静的须佐之男。 月光依然清冷,但是他却动了心。 “荒大人,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吗?” 御馔津的声音将荒的思绪拉回,三个小姑娘已经爬到了自己身上,恨不得真的为他做些什么,荒往后仰了些,突然地仰倒让靠在他身上的三个小姑娘也跟着他一起跌在他身上。 “你们倒是一天到晚闲得很。”荒嘴角轻轻扯了出些弧度,看着三个小姑娘从他身上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 “我们这可是担心您,将军大人!”缘结神一字一句地愤愤道,她捏着小拳头捶打着荒的胸口,无疑是猫儿般的玩闹。 “……我想,我大概是有些不够了解他。” 荒忽然说出的话语让三个小姑娘瞬间精神了起来,他也无所谓小姑娘们开他的玩笑了,毕竟,在这偌大的江户城之中,至高无上的幕府将军,根本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听他倾述这些让他烦恼的话题,与其一直藏在心里堵得慌,还不如让三个小姑娘帮他想想该怎么办。 “须佐之男这个人,有些时候你觉得他就在你身旁,可是当你去深入了解他的时候,他又会刻意往后退一步,于是当我收回了手时,他的身影又变得模糊起来,让人彻底捉摸不透。” 就像是,天际一瞬而过的雷光一般,在刹那间照亮了他的心,却不愿留给他去触碰的机会,转眼而逝。 三个小姑娘本只是想凑个热闹,但是看见一直以来被她们视为兄长的荒好像真的很在意对方,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了这件事也许比她们想象得要来的重要许多。 荒的性子在外人看来沉闷无趣,但是只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们知晓那是上位者的游刃有余和冷静自持罢了,但若是连荒这样的闷葫芦都主动向她们倾述了这件事,那就是轮到她们出马的时候到了! “那就交给我吧!”缘结神忽然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但是另外三个人都是一副疑惑地表情。 “缘缘你真的没问题吗……”御馔津在一旁有些担心,毕竟如果弄遭了荒说不定真的会生气。 “当然!可别小看了我从下城区买回来的那些话本!我可是倒背如流的!荒,别担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缘结神倒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也让人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荒轻轻叹了口气,由着她们去了,他有些懊恼,大概真的是担心过头了,居然跟这些小姑娘说这种事。 但是大约在一个时辰后,荒拿到须佐之男寄来的信时,他愣住了。 那封信送到荒身边时,一旁的侍从甚至检查了有无用毒才交到了荒的手上,荒正疑惑着怎么会有信是直接给他的,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接过信看见背面写着须佐之男的名字时,他便是想都没想,下一秒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信封去看信中所写,信中内容很少,却是邀请荒今夜在下城区与之见上一面的邀请。 荒将信折叠了起来,然后再次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又将信纸折叠好,如此反复了好几遍,似乎是在认真确定相会的地点和时间,连在一旁的思金神和侍从们都觉得今日的荒明显有些不对劲。 他们的将军大人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如今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可是荒却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担心若是两人相见也仍然无法好好沟通,那还不如不见,可是须佐之男亲自写信于他邀约,这还是头一遭,荒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见了对方再说。 于是在荒眼中和往日一样普通的这个夜里,荒的马车停在了人声鼎沸的路口,今晚似乎有什么活动,路口肩并肩人挤人,实在不方便驾驶马车,荒便只能自己下车徒步去往约定的地点。 荒已经很久没有走在这样的人群之中了,他幼时极其喜欢热闹,但是长大后被迫事物缠身,身为幕府的将军大人不可与平民挤在一处,也不可去热闹的地方因为暗部无法在人潮之中保护好他,但是荒依旧选择了今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去见一面须佐之男。 他渴望见到对方的那颗心,终于无法再被他忽视。 街道两旁摊贩叫卖声,一家三口闲事的谈话声,三三两两携手的朋友打闹声,荒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真的很久没有站在人群之中了,此时灯火照亮了整条大道,虽是不知今晚有什么节日亦或者庆典,但是满目的花枝缀着星辰,在这夏夜里尤为浪漫。 而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在葳蕤灯火之中,那头耀眼的金发便闯入他的视线。 荒和须佐之男的身高在人群之中总是会显眼一些,但是此时须佐之男似乎也在人群之中四下寻找着谁,他的脸上有些焦急,却还是小心着脚下的路,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让他有些迟疑地踏出每一步,偶尔被一个人推搡也不恼,他只专注地在人群之中找寻着什么。 于是荒逆着人流挤到须佐之男的身边,抓住了对方的手。 “月、月读大人!” 须佐之男猛得被人抓住手,本是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不想回头便是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须佐之男惊喜地喊出声,脸上的焦急换为温和的笑意,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沉着星辰般点点闪亮。 “终于找到您了。” 在人海之中,他终于寻到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人。 荒看着须佐之男笑着同自己站近了些,他脸上的笑意实在让人心坎一颤,荒抓着对方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一些,人潮拥挤将两人往一边推搡着。 “……跟我来。” 荒没办法,只能是搂着人的肩将须佐之男往人群外带去,今夜实在热闹,荒带着须佐之男走了好一阵子,才寻到一处路口稍微空闲一些,两人从人海中挤了出去。 荒放开须佐之男的时候,借着一旁昏暗的灯火,须佐之男的面色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是面上的薄红却是被荒收在了眼底,让他的心痒痒的。 “给您添麻烦了,月读大人……” 须佐之男微微垂下头抬手去绾他耳边的碎发,荒和他相处久了,渐渐也能看懂一些他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他刚才甚至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想要去帮他将碎发绾去耳后,但须佐之男又开了口:“那么,大人您约我来此处是有什么事呢?” “……什么?” 荒被须佐之男忽然这么一问,弄得有些迷茫,他皱着眉疑惑地看向须佐之男,而须佐之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了。 “不是您写信给我,说有事要和我说,让我今夜来这儿寻您吗……” “我何时说过……” 觉察出问题,须佐之男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那封交于他的信件,信封上的确写着须佐之男的名字,而信封后也的确署了荒的名字,瞧来的确该是如此,但是下一秒两人却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须佐之男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写信寄到城里?!荒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收到信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原来是因为须佐之男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写信!而他却因为寄信给他的人是须佐之男,他便少了往日的沉稳冷静,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真的就信了! 根本不用派人去查了,肯定是缘结神那丫头! 荒皱着眉叹了口气,脸上顿时有些不悦起来,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一遇上须佐之男的事情就变得毛燥,若是换成平日里,他万般不敢想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这些表情被须佐之男看在眼中,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也想起了,信中的笔迹,并非是荒的,他在看到是月读的署名后一时太过欣喜,竟是忘了对方的字迹根本就和信里的完全不同。 他以前便总被jiejie们说教,说他明明在其他事情上狠聪明,但是一遇到感情一事,便是迟钝单纯,还很好骗,他那时不信觉得自己只是涉世未深,可是如今当真让他遇到了,他仅仅只是看到荒的署名,和信中邀请他在吉原之外的地方见上一面,他便真的全然没有思考地溜了出来,如此一来,他便真的信了jiejie们说得对。 原来,又是他误会了啊…… 须佐之男又抬头看了看荒,荒的目光望向别处,没有看他,须佐之男便猜不出荒此时在想什么,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信件又重新叠好来,虽然已经知晓这信并非是荒写的,但是他还是将其好好放进了胸口的衣物里放好。 他真的以为今晚是月读大人约他出来相见,他一早便收拾好了自己,趁着领家mama午睡寻了机会出来,不熟悉这附近的街道他便一处一处问了过来,又独自一人在人群之中寻找着荒的身影,直到被荒拉住手的那一刻,他一直都是期待着的…… “月读大人……”须佐之男轻声唤了荒,荒才回过神来,看见须佐之男浅浅地笑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月光和他的模样,水盈盈的,“真的很抱歉,想来该是有些误会,那……既然不是大人您约我至此,只是个恶作剧的话,我便不打扰您的时间了,大人回去路上请注意安全……” 好丢人…… 他怎么就没好好想一下呢…… 月读大人怎么可能约他这样一个游女出来参加今日这般的节日呢……他甚至,甚至还特意挑选了衣物和佩戴了荒送他的饰物,本想着至少在装扮上能配得上和这个人站在一处,现下看来,身上精致的衣物和发间缀着红木簪都像是笑话一样。 他只是个吉原之中不起眼的游女罢了,当真是今早荒送来的礼物让他高兴过头,居然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须佐之男轻轻捏住手臂间的披肩,衣物在手掌中拉出几条褶皱,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期待当真是他的痴心妄想,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荒的眼前。 真的太丢人了…… 于是须佐之男说完话,没等荒的回应便立刻转身想要离去,看着须佐之男低垂着头转身,后颈处盘着的碎发散开了一些,发间的那根点金红木的簪子在灯火下显得暗沉,荒才想起,他今早派人送去了礼物。 不是这样的…… 他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看须佐之男离去的背影的…… 下一瞬,荒便立刻跨了一步去拉住须佐之男的手,他的大脑混沌一片,身体的动作比大脑的思考更快一步,但是那一刻他唯一的,最清晰的想法,就是他想见他。 须佐之男如果要走,那他就去抓住他,他不要他的道歉,也不要他的离去,他是为了来见他,和他好好说话,才来到这里的! “须佐之男!” 荒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喊了须佐之男的名字,一旁的人声鼎沸在这一刻化为虚无,两人伫立的那片小小范围,只剩下了荒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须佐之男回过了头来,他在荒平日里那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见到了慌乱。 但是下一秒须佐之男低低呜咽了一声,荒回过神来赶紧松了些力道,刚才他太过急躁,手下力气没轻没重的,但也不至于将人弄疼才是…… 荒疑惑着将原本转身打算离开的须佐之男拉得距离自己近了一些,两人忽然靠近的距离让须佐之男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可是手被荒拽着,他根本挣脱不开,于是他手心处的擦伤便暴露在了荒的眼前。 “这是怎么弄的?”荒的眉头比刚才皱得更深了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见到须佐之男他怎么都在受伤?! “……”须佐之男本不想回答,可是荒看向他的眼神里那双明亮的月过于冰冷,须佐之男想起自己的谎言每次都会被荒拆穿,他也并不想让荒生气,便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今日出来时有些太急了,钻后院狗洞的时候没注意草里的枯枝,划伤的……” “你钻狗洞出来的?” “是、是的。” “……” 荒看了看他手心处还在滚着血珠的伤口,又看了看须佐之男,对方缩了缩脖子,想要将手抽回,荒却全然不给他机会。 须佐之男这人……当真是让人看不透! “来,跟我走。” 须佐之男本欲打算直接离开,却不想被荒拉着手就开始往别处走,荒的步子跨度大,须佐之男便只好配合着他的步子也跨大了一些,但是他的手一直被荒紧紧牵着,几次想要抽出,却都没能成功,须佐之男没办法,只能是跟着荒乖乖走了。 荒撕开自己外披的衣摆时须佐之男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便成了对方手中的布条被他用来包扎须佐之男被荒清洗好的伤口。 “月读大人,您的……” “别说话。” 可是它看起来很昂贵!须佐之男看着都有些心疼,却又因为被荒命令不可多言,才只好又悻悻闭了嘴,荒抬眼看了看须佐之男,看到对方似乎有些难过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太凶了一些,立刻改口道:“我回去换一件便好。” 这里是荒熟悉的一处神庙,幼时他在城下玩时累了就爱跑这里来睡觉,但是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这神庙里到底供奉着哪一位神明。借了水帮须佐之男清洗了伤口,两人坐在神龛面前,荒细细地帮须佐之男包扎着伤口。 远处的庆典似乎结束了,人声渐渐小了下来,神社中的池水中似乎有鱼儿跃起又落入,微风拂来枝桠间哗啦作响,须佐之男便乖乖地坐着,低头看荒为他包扎。 “月读大人。”须佐之男轻轻念着荒的名字。 “嗯。”荒便也低低回应了对方。 “谢谢您今日送来的礼物,我很开心。但是它们都太过贵重了些,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送于我如此珍贵的东西了。” 荒抬眼看了看须佐之男,须佐之男便温和地笑笑,他知晓荒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便是企图用这种方式去劝着荒,可是荒似乎今日不愿吃他这一套:“嗯,那我改日送些别的。” 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劝……须佐之男在心里犯了声嘀咕,那样贵重的礼物一送就是好几十箱,便是吉原花街最负盛名的花魁和太夫看了怕是都要讶异一下,何况他只是个最为普通的游女,须佐之男还是受之有愧,本想再劝,但是看着荒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知晓是劝不动了。 给须佐之男包好了伤口,荒才终于放开了对方的手,须佐之男看着自己手心处被小心处理过的地方,心下一暖,嘴角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开心。 两人也许都不希望这一夜就这般过去,于是心领神会的选择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好一阵子没能聊天的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气氛终于回到了两人初见时那般随和,也许是换了一处地方,须佐之男显得尤为开心,荒便不再说话,耐心地听着他讲自己在吉原之外发现的趣事,以及他今日赶来见自己时路上还差点摔了一跤。 最后两人绕到了神龛前,荒和须佐之男两人在许愿箱前站直了身子,两人双手交叠,闭目许着愿望,荒一直不知这神庙之中到底供奉的哪一位神明,便无所谓地睁眼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认真许愿的须佐之男,对方闭着双眸时,月光会碎在他长长的眼睫之上,像极了海浪尖的细小珍珠。 “许了什么愿望?”两人走下神社时,荒问着身边的须佐之男。 “月读大人,愿望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须佐之男轻声笑笑,第一次拒绝了他的月读大人的询问请求。 荒没想到对方当真是认认真真许下了愿望的,便也不再为难对方。 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荒才终于知晓,他和须佐之男一同许下愿望的神社,供奉着的乃是高天之上掌管姻缘爱意的神明。 “我送你回去。” 荒的话语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须佐之男自然也不介意能和荒多待上一阵,便点头应了。 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吉原之外的地方见面,这样短暂且宁静的相处让荒忽然觉得身边的须佐之男好像也和常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他在这一刻忘记了须佐之男是吉原游廓的游女,忘记了他被束缚在那鸟笼间的人生,只剩下两人的木屐踩在石板路上时互相配合着的步调。 荒低垂下眼眸,月光洒落满地,照亮了两人往回走的路。 “过几日,我来接你。” “什么?” 并肩而行的两人本是享受着难得的陪伴,路边的行人只剩下三三两两,荒忽然开了口,须佐之男才转过头去看荒俊朗的侧脸。 “我会提前派人通知你,到时候你准备好便是。” 须佐之男未能明白荒话语间的意思,但是他明白荒特意这般提前告知了他,那么便一定是需要他为其做些什么,须佐之男心下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过几日便又能见到荒,便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早已习惯好了被他人安排好的人生,就像最初他被丰臣大人送给面前的月读大人一样,而现在他也即将被月读大人转送给他人。 对于须佐之男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须佐之男颤了颤眼睫,让自己不要再顾虑那么多,月读大人待他很好,如果他需要自己,那么自己便是义不容辞。 他跟着荒一步步往回走,心有所思的须佐之男没有发现荒刻意放缓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