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若凭忠义安身立命（中）

    「奎因，你做什么？！」彼得斯瞠目结舌，失声喊道，「你疯了吗？！」

    他喊着便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哈里森一把拉住了：「别冲动！」

    摩诃商会的成员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变故，瞬间都愣在了原地。目光一时间全都聚集到了黛西与奎因两人身上。

    那柄刀死死地抵住了黛西脆弱的脖颈，只需要稍微一个用力，她的气管就会被切开，然后以一种极为凄惨的方式死去。她试图深呼吸，却发现自己连嘴唇都在颤抖。

    「为……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没人回答她。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温度低得简直要令她冻伤。

    「把他……把他放了，索尔。」奎因——或者说挟持她的那个人——用他最平常的声线，竭力保持镇静，如此说道，「你也不希望……黛西受伤吧。」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了，又好像重若千钧。单是呼吸，便让黛西觉得自己的肺灌了铅一般坠着疼。冰冷的霜结在了她的眼中，视线一片朦胧。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吓死我了。」被卡俄斯挟持的男人一改刚刚卑躬屈膝的模样，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奎因。」

    「闭嘴。」奎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他提高了嗓音，又重复道，「把他放了，索尔！」

    「倘若我不放呢？」卡俄斯的手纹丝不动，声音却平静得一如既往，「我们就在这里僵持到明天晚上，一起全军覆没在这里怎么样？」

    「我……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奎因剧烈地喘息了一下，手上冷汗冒得几乎要握不住刀，「浪费时间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知道摩诃商会许诺了你什么。但只要我一松开手，这里的所有人就会一拥而上，把我们全部撕成碎片。」卡俄斯说。

    奎因悚然，颤抖地往周围望了一眼。那一双双看向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接纳与友好，有的只是嗜血的凶恶与杀意。

    「怎么可能……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着，「图兰德尔……图兰德尔不是这么说的，你们……」

    「图兰德尔」……？卡俄斯皱起了眉。

    「你误会了，奎因，我们当然会信守承诺。」卡俄斯刀下的男人温和地开口，「只要你把其余雇佣兵的位置告诉给我们，摩诃商会就会保证你们四人的安全，将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出利波城，甚至是马尔库斯。」

    他先前那股贪生怕死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摩诃商会的其余成员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杀意，对着男人恭敬地低下头颅。

    卡俄斯看见奎因明显地松了口气，但他的刀却没有丝毫放松。

    「你也听见了，索尔……」奎因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把他放了吧，我们四个人会安全离开这里，我们会没事的……」

    「没事……？」黛西的声音都在抖，「用其他人的命换我们四个人安全，你管这叫没事？！你还有良心吗奎因？！」

    「你这贪生怕死的混蛋！」彼得斯难以置信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哈里森死死按住了，「你想要背叛其他人吗？！」

    「都冷静一点！」哈里森好不容易才把彼得斯拉住，看向奎因的眼神中满是复杂，「奎因，你……」

    「行了……哈里森，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要不是因为你迟迟不答应，摩诃商会也不会找上我！」奎因僵硬地冷笑一声，深呼吸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基普林那封信上写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们所有人的合约都到下个月终止，你们不会想想原因吗？」

    哈里森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卡俄斯沉沉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半句。

    「那个王八蛋……他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到下个月！粮食运送一旦中止，我们就会被摩诃商会和流民一起撕碎！你和他申请了那么多次，他理会过你吗？！没有基普林的允许，我们甚至连城门都出不去，只能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奎因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越发粗重，宛如一只困兽在咆哮，「卢赫拉姆的供给已经停了！那群贵族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王城的贵族对这座城有一些格外的偏见。」男人接上了奎因的话，冷笑道，「利波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火山监狱……或者圣树教会的附属领地了，他们当然不会再浪费一点物资。」

    而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人对这些话表达出惊讶。

    黛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垂下眼，似乎什么都说不出一般，沉默了。彼得斯也不再试图向前冲去，他松开手，和哈里森一起站在了原地。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奎因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们全都知道……你们都知道？！」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这种事。」彼得斯沉沉地开口，「但大家都猜得出来……谁也不是傻子。这座城迟早要死，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停掉补给而已。」黛西声音冷淡，好像自己脖子上压根没有横着一把刀，「就和这里的民众一如既往经历的一样罢了。他们撑得过去，我们也会想出别的办法的。」

    她没说是什么办法。其他人也知道，她说不出来。

    奎因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自嘲般笑了一声：「到最后……被耍的只有我？也只有我这个傻子……相信这里会越来越好，相信基普林会救下所有人……？」

    他的精神恍惚了一瞬，握刀的手也有一刻没有拿稳。卡俄斯眼疾手快，右腿猛地一踢，脚下的砂石如子弹般飞出，狠狠地击中了他持刀的手肘。奎因吃痛，条件反射地松手，后面两个人便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

    在围观的摩诃商会成员动手之前，卡俄斯手中刀光闪烁，再次提醒了所有人，她手中还有一位人质。

    「不、不……」奎因被死死地压制在地面上，眼中满是绝望。

    「你他妈是昏头了吧，和这群亡命之徒做交易？！」彼得斯一边按住他的手臂，一边恨恨地开口，「他们凭什么把你们几个安全护送出去啊？！把你炖了煲汤还差不多！」

    「图兰德尔答应我了！他答应我了！」

    「答应你妈！」黛西怒吼了一声，给趴在地上的奎因狠狠踢了一脚，「老娘就算饿死在这个鬼地方，也不当背叛战友的孬种！」

    四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相当复杂。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做何动作，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卡俄斯手底下的男人。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卡俄斯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看来谈判破裂了，真是遗憾。」男人叹了口气，将自己脖子上的刀视若无物，略有些戏谑地开口，「那么您呢，索尔阁下？」

    「嗯？」

    「您的实力，说是黑铁级也尚不为过，何必蜗居在这种偏僻的城镇里蹉跎？」男人友善地说，「我们老大向来敬重您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不交个朋友呢？」

    「我不和俘虏交朋友。」卡俄斯的食指在刀刃上敲了敲，「也不和人质谈条件。不如再来谈谈沙驼兽的事，怎么样？」

    「……看来是不用商量了？」男人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什么？

    卡俄斯刚想说话，脚下的地面便猛地震动起来！

    沙漠好像突然有了生命，嘶吼咆哮着流动起来，细小的沙粒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汇聚，如海浪奔腾涌动，几乎要将整个营地吞噬进巨口之中。一道道细长而高大的身影从沙漠中蹿出，砂砾如雨帘般落下，在漆黑的夜幕中，彻底遮蔽了头顶的月光！

    「沙虫……」

    卡俄斯瞳孔骤缩——这群沙虫藏在沙地之下，那里的声音过于繁杂，彻底掩盖了它们的动静，她竟然毫无察觉！

    「的确是沙虫。」站在她身前，被她所挟持的男人转过头，眼底一片冰冷，「好歹在这个像是地狱般的边境，比你们多待了这么些年……我们学会点引诱魔物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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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俄斯：谁他妈给你们的勇气，觉得有几条小蚯蚓就能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