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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的美德 Onism LAGed 日本,一个神奇的国度,能同时容纳下三十余种信仰。 考虑到历史上十字军东征、近代战争史,Reborn坐在神社前的台阶上喝果汁,心里觉得好笑。他头顶上蹲着石头狐狸塑像,斑驳的青苔上围着红布条,也不知道是何寓意。 佛祖也好,天照大神也罢,曾经路过的基督教堂也好——神仙的心胸真是宽广啊,允许同一片土地上存在着其他外来信仰,这似乎无法打扰他们的存在。 该说是海纳百川、还是境界太高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高中生怎么能与信仰之光相互比较。 Reborn随着父母的工作调动来到日本生活,借住在远房远房远房远房亲戚家,那个家里只有一个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因为刚好在Reborn转入的学校就职,理所应当,成了没有时间带孩子的父母的托付者。 沢田纲吉在拒绝他人这件事上丝毫没有天赋,收了营养费和叨扰费,去上班的路上多了个异国的小小室友,家里也添置了新的餐具。 得知要照顾弟弟,一开始沢田纲吉还挺抗拒,扭捏着去想要怎么拒绝才体面。他面前的少年低头玩着Switch、林克正在被驯服的野马背上疾驰。Reborn被母亲推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掐掉游戏抬起头来——也不需要,平视着眼前即将负责自己衣食住行的年轻男人。 刚刚步入社会的沢田纲吉稚气未脱,一副经常被人打压的样子,竟然在看到小辈的时候眼神躲闪,瑟缩了一下。 糟糕,这个小弟弟怎么看都像是很难相处的模样啊? 不是沢田纲吉怂,十几岁就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实在长得太帅。沢田纲吉能预想到他早上进教室、下午就成了薪晋校草。好歹从正规师范毕业,沢田老师最怕班里有这种不服管的男孩了。 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沢田纲吉对他身为教师的威望到底怎样十分清楚——没有,完全没有,根本没有! 世界历史本来就枯燥无味、催人入睡;再配上同居人软绵绵的温吞语调,Reborn听着不太熟悉的语言嘚吧嘚吧嘚吧嘚吧,每每都会在凉爽的初夏课堂上睡过去,导致后来听到沢田纲吉说话就会条件反射地犯困。 两人在工作日里睁眼就洗漱出门,路上只会聊晚饭想吃什么,学校里面又几乎没什么交集;回家以后,纲吉做饭,Reborn总会乖乖把碗洗了,生活上也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小小年纪便随着父母满世界跑,见多识广的少年虽然有点高傲冷淡,总的来说还挺懂事。 从学生时代乃至到如今工作的地方,沢田纲吉总是被拜托不属于他的事情,理所应当地认为应该替他人着想,替他人分担麻烦。看起来又帅又拽的学生其实只是为人疏离了点,沢田老师松了口气,感叹还好不是个难管教的。 不过,每当他想要关心下Reborn的生活学习之时,这家伙便房门一关耳机一戴,不太想搭理这位老师,也没有和远房哥哥聊聊游戏什么的意愿。 从事科研工作的父母居无定所,Reborn小时候还会因为不得不与朋友分别而哭泣,如今他早已习惯。他认为这辈子不可能会有能够交心的朋友,毕竟幼年时得到的友情纯洁无杂质,再也无法复制。 我无法在同一个地方长久停留,已经无法交到真正的朋友,那何必再去与人产生联系——分别的时候岂不是会更加痛苦? 父母的研究初见成果,Reborn也学会了带口音的地道脏字儿,暑假终于来临。 这天,Reborn和同学约好去湖边玩耍,被意外毒辣的太阳晒得肩背发红。回程路上,摩擦皮肤的T恤本不该那么痛,Reborn意识到他应该是被晒伤了。 “家里有晒后修复吗?” 少年给同居人发短信,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纲吉哥哥从来都是立马回复自己,尽职尽责地照顾自己在生活上的需求——这可比自己不靠谱的爹妈强多了。 冷淡的脸上略微闪过担心,Reborn拨通了纲吉的电话。 “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 answer for the moment,please try again later. ” 无人接听自己的号码是常事,Reborn有很多再也联系不上的朋友。但纲吉从未拒绝过他的电话,这让少年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跑着回到公寓。 家门虚掩着,门上还插着钥匙。黑发少年正琢磨着是否要报警,门内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蹑手蹑脚走进门内,玄关里趴着个人,看身形是沢田纲吉,浑身散发着酒臭味。 阅历超出同龄人的外籍少年见怪不怪,拔出锁眼里的钥匙挂回固定的地方。他踢了踢地板上的男人,纲吉发出不满的咕哝,翻了个身,蹭掉一只鞋子。 平日里眉眼和善、总被明里暗里欺负的新人教师根本学不会说“不”,明明酒量很差却还是被拉去应酬,喝醉了更是毫无防备。代表工作人士身份的领带被扯松,堪堪挂在胸口;阻隔散热和呼吸的扣子解到第二颗,领口大开,纲吉躺在地上睡得很死,嘴角的口水都滴到领子上了。 纲吉不喜欢喝酒,就像他不喜欢和自己唠叨的母亲一起住。不过个人喜好在步入社会后根本没有意义,就像小孩子反抗饭桌上不爱吃的蔬菜一样,毫无意义,也最终会向现实妥协。 被上司拉着参与联谊,明知道自己是凑数的那个,沢田纲吉还是堆着笑脸说好的我一定去。到了地方,资历最低的纲吉即使没有迟到,也被罚了酒。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银的麒麟,白的朝日,黄的Sapooro,小动物和麦穗在太阳的火光里交错,光影碰撞,变成一副奇怪的画卷。等到大家一起去卡拉OK的时候,他又被捧杀着唱起女团歌曲,可可爱爱地跳了曲应援歌舞,终于晕倒在沙发里。 万幸沢田纲吉是个酒品好的,他醒了后规规矩矩和上司道别,爬上静候乘客的计程车,在袋子里将那些毒害神经的液体重新倒出来,抹着嘴爬回家里。 喝醉酒对沢田纲吉来说并不陌生,第一次发生在大学毕业后。学长拍着他的背,苦口婆心,眉毛幻化成担忧二字: “沢田啊,你性子太软,实在不行的时候要学会拒绝啊,可别喝到酒精中毒啊。” 沢田纲吉傻傻地点头,然后差点进医院洗胃。 他学不会。 事故身亡的父亲与纲吉关系并不好,忙于工作和应酬的男人几乎不存在于他的童年中——得了高血压还要偷偷抽烟的父亲被现场抓包,恳求着儿子说,拜托了阿纲,就一口,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无情拒绝父亲的纲吉将那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烟抢过来,以关爱老年人身体健康的名义冲进下水道。结果下一周考完试回家那天,家门口装饰着白花,母亲穿着得体的黑裙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笑容苍白无力。 早已患上癌症的父亲不愿让家人知道这件事,只说是提前退休回家养生。他一生的愿望是妻子和孩子能过得好些,是儿子将来能成长为比自己优秀的人,是藏在沙发缝下里的一根香烟。 沢田纲吉能够分辨善意与恶意,也能区别真心求助的模样,当然也知道利用是什么。可惜他的舌头的构造有些特别,纲吉说“不”的能力,随着他的父亲一起消失在记忆里。 拜托了。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我只能想到你。纲吉君最好了。 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沢田纲吉很难拒绝他人的请求。 因此,当柔软guntang的东西贴上来的时候,班里的学生说着“帮帮我吧,老师”,沢田纲吉朦胧着双眼,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根抵在下巴上的东西。 借住在此地的少年因为某些原因有过照顾醉鬼的经验,家里也未雨绸缪,备着醒酒药。Reborn端着水拿着药回来,居然看到历史老师解了裤子、手腕没入内裤边沿。纲吉在半醉半梦间揉搓着发胀的胯间,咬着皱巴巴的领带,低低喘着。中规中矩的西服早已皱成一团,袜子里的脚趾紧紧蜷缩起来,这人居然在自己学生眼皮子地下做这种事情,毫不知情当着他的面xiele。 酒精上头,独居惯了的纲吉完全将他多了个室友、还需要为人师表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空气中的气味让人安心,身体在熟悉的环境里松懈下来,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起了反应,单身的年轻教师自然而然地照顾起自己的生理需求来。 快感和负罪感总是迟到,当纲吉终于意识到眼前那双有点眼熟的拖鞋属于谁之后,吓得就快要清醒起来——欲望和理智孰轻孰重,再怎么醉他还是分得清。 “啊,那个,什么,天,啊,嗯——你、我,昨天,今天、你好……吗?” 啊啊啊啊!!!家里还有别人!!! 手里滑腻的液体被胡乱抹在地上,猛然后退缩到墙边、退无可退的纲吉结结巴巴,在啤酒烤脑花儿里寻找着辩解之词。 “我!Reborn、不是那样的,你别乱想!” 我不是变态,也不是那什么犯罪分子,就是单纯的忘了你在我家这件事啊啊啊啊——糟糕,这么说好像很没礼貌,Reborn会不会觉得我不重视他?妈呀完蛋啦,被他爸妈知道了我就要社会性死亡啦! 教师可是高危职业,是巴巴求着学生多读两页书的可怜人,也是夹在学生、家长以及校方中间的职业背锅侠。Reborn见得够多,当然也读懂了纲吉眼里的恐惧——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后果——失业,抬不起头来,被冠以变态的头衔。 未成年在日本是法律保护下的不死鸟,Reborn想到这点,恶劣地笑了起来。 解开裤头的老师惊惧万分,神情慌乱,眼眶红红的,嵌着水润的蜜色眼睛。纲吉长得普通周正,不过是很耐看的类型,笑起来总能让刁难他的人消火,这种时候却反过来很招惹人。 Reborn突然想起爸妈对这位同辈的评价:脑子不错,就是性格有问题,今后应该过得很艰难,毕竟当今社会讲究弱rou强食。 少年尚未被金钱和等级压榨蹂躏过,心中尚存关于情感的付出与回报的渴求,对父母的言辞并非完全认同。沢田纲吉性格太弱软是真,哪有被不良学生拜托做苦力还一脸大方接受的蠢蛋啊;不过亲善和蔼的人能做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现在——从纲吉裤袋里滚落的晒后修复药膏,正是Reborn短信里让他去买的那一款。 醉成这样不省人事、甚至粗鲁对待敏感身体的家伙有脸在他面前自慰、居然没忘记给他带药。 虽然未曾可知,但脚步踉跄的醉鬼社畜进了药店却不是买醒酒药,店员的脸色恐怕十分有趣。Reborn摸出纲吉的手机,打了一串乱码的编辑格子里能分辨出几个字,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不听话的手指的责任,没能将“好的没问题”几个字发送出去。 Reborn望着那张呆愣的、等候发落的脸,微微笑了起来。 揠苗助长的、尚未褪去稚嫩的家伙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始终在勉强自己;做着自己不擅长、也不太喜欢去做的事情。 早已不是处男的外籍高中生视线下滑,客厅里射过来的灯在那片阴影里闪烁水光,缠绵隐忍的轻哼尚在耳畔。Reborn咽了咽口水,猜想纲吉哥哥瑟缩的可怜东西恐怕没得到什么快感。 少年叼着那片醒酒药,含了口水,在诧异得见鬼的暖色视线中蹲下去,紧紧按着纲吉的肩膀,撬开了他的唇。 最先顶进来的是药片,随后是被体温升高过的饮用水。纲吉生怕被呛死,靠着本能咽了下去;等药落到肚子里,他这才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学生给吻了。 “你你你——!” 尚未知晓自己在小房客的心里埋下种子,纲吉语无伦次,紧接着又被Reborn堵住了嘴。微凉湿软的舌头蹭在上颚,酥麻感从尾椎骨开始向上,浑身颤抖不止,纲吉心想,我也会有被趁人之危的一天啊。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睫毛纤长浓密的欧洲少年弯唇浅笑,解开了自己的裤头,半哄半诱的拍了拍纲吉的脸颊:“帮帮我吧,老师。” 拜托了。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我只能想到你。纲吉君最好了。 Reborn以为,沢田纲吉尚未学会拒绝他人的请求。 因此,当柔软guntang的东西贴上来的时候,班里的学生说着“帮帮我吧,老师”,沢田纲吉朦胧着双眼,鬼迷心窍,伸出舌头,舔了舔抵在下巴上的东西。 被陌生的手抚弄身体,纲吉沉溺于酒后被无限放大的欲壑。他咬着嘴里的衣物低低哭泣,不自知地晃动着腰,泄出恬不知耻的鼻音和气声。 丝毫没想到日本人果真如刻板印象中那样异常保守,明显是第一次与人肌肤相亲的家伙又纯又欲,惹得Reborn方寸大乱。他忍不住想要体会更多,又怕弄伤他,更不想这种本该美好的事情被当做威胁。 少年俯身搂着纤瘦白皙的身体,汗落在纲吉绯红的脸上,压低声音,轻轻说道: “谢谢你,纲哥。” 为治疗晒伤而购买的药膏被用在自己身上不说,还是难以启齿的地方,纲吉羞愤得想要成为地板之下的混凝土。他涨红着脸,气得咬了Reborn胳膊一口,却被还击性质的撞击顶到深处,在前后夹击的颤栗中抽泣着、被迫着去了。 远房弟弟生冷不忌在纲吉意料之外,醉醺醺的身体勉强维系着神智,迷离的视线里只剩下那张帅到不讲道理的俊脸。Reborn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情意,纲吉心头一跳,松开牙关,亲了亲唇下新鲜的小太阳。 过于早熟和独立的少年擅长利用自身优势,也很清楚如何摆弄他人的弱点。他用几个牙印作为代价、外加诚恳的致歉,成功安抚住炸毛的大型犬,得以美滋滋的继续和狗狗老师做室友。 不过当他发现这个弱点被自己以外的人利用后,第一次吃起醋来。 要说谈朋友这件事,相比之下Reborn的经验更丰富。 高中生下个月就要成年,在他看来,成年人和成年人之间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尤其是正大光明、交往中的情侣。 “学校作业要写父母认识的故事?”埋头记录数据的夫妻在数字和符号中间挤出一星半点时间关照孩子的学业,异口同声道,“忘了告诉你,是炮友变情侣。啊不行,这么写影响不好,你自己编一个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Reborn对自己的计划没有丝毫怀疑。 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邀请纲吉和他约会,要和他一起去参加盂兰盆节的祭典。听说这个节日会放水灯,河里飘着各色折纸花朵,气氛一定很好。他要趁着烛光说些贴心的话——顶多撒个娇、耍个赖,纲吉心软,想必不会拒绝他。 计划天衣无缝,事先做好功课的精明高中生早已安排好路线,和纲吉在祭典的小集市上闲逛。他们吃了些特色糕饼,买了些小玩意儿,戴着精致的脸谱面具去玩游戏。 气枪和飞镖在各个国家的集市上都有,不过是大同小异;只是捞金鱼这一项日本独有,Reborn从没见过,要了五个纸做的漏网,蹲在充气水池边努力。 异常沉静的学生难免让纲吉产生担忧,现下见Reborn神采奕奕、撸起袖子和纸片缠斗,是与他年龄相符的行为。纲吉看着他一举一动都透着认真和专注,欣慰极了。 纲吉在上高中的时候想着赶紧上大学就能解脱,上了大学发现也许工作了才是正真的自由——直到步入工作单位,他才知道做学生比什么都自在。 小朋友总想长大,渴望着到更广阔的世界去,去享受更多的权利和能力。等年龄逐渐变大,这才发现,梦想离自己其实越来越远。 Reborn的童年居无定所,小小年纪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沉,一副对余生没什么期望的样子——要像现在这样才对,爽快享受年少的无忧无虑才对。 手里的漏网只剩下一个,毫无经验的Reborn抓着最后的捕捞工具,小桶里依旧空空如也。 这还是学生首次在自己眼前遇到困境,同时抬头朝自己投来似乎是求助的目光,纲吉笑得更深,蹲在他身边,轻巧熟练地捞了条金鱼放在桶里。 略微有些挫败,Reborn眼珠一转:“这条好丑哦。” “这样啊,”本想夸耀一番自己的技巧,纲吉被泼了冷水也不恼,“大叔,再给我来一个吧。” 近乎是无理取闹的行为得到纵容,Reborn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他按住纲吉掏钱包的手,提着桶里站了起来:“我开玩笑的,走吧。” 似乎是看穿了学生的行为含着点别的味道,纲吉跟着他往山坡下的小河走。人群熙熙攘攘,年长些的人们都身着传统服饰,年轻人都不再遵循节日传统,比起繁琐不便的和服,西式的流行服装更加受欢迎。 纲吉还穿着工作时的那身西服,死板又廉价。Reborn不讨厌这样的纲吉,无论性格也好形象也好,他有信心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让这个当老师的长进点。 就在Reborn同学怀揣着越跳越快的心、靠近放河灯的小桥边时,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站在沢田纲吉面前,将他满腔爱语的收信人截胡了。 京子,一位美丽大方的温婉女性,身着花纹淡雅的和服,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借用一下自己的老师。 把今天的出行当做监护人陪玩,沢田纲吉面露难色,Reborn这小子却没给他拒绝或者答应的余地,扭头就跑。 老旧的鸟居上纹路早已风化,注连绳扭着身子垂在飞檐下,参道顺着石板路整齐向远方排列,石板路缝隙里的青苔尽头是集市的灯火。 坐在微凉的石阶上,Reborn尚未平复的胸膛渐渐冷了下来,身边只有那条红白相间的胖头金鱼——水在奔跑中撒出大半,金鱼被晃得打飘,在桶里生气地吐着泡泡。 是吗?你也在生气对不对? 明明是约会诶,怎么他还约了别的人见面,果然你也很生气对吧? “怎么一个人在这?阿纲呢?” 醇厚沉稳的男声出现在身前,毫无预兆——没有脚步,没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男子身形修长矫健,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触不可及。 Reborn很是奇怪,左右看看只有自己,疑惑道:“您在和我说话?” 黑衣男人骂了句意大利语,是很粗俗的脏话。 Reborn立刻警觉起来:“你来找我父母麻烦?” 虽然不曾过问父母的具体工作,不过似乎是与某种高敏感科技有关,而且是会招来杀生之祸的那种类型——彭格列,那是个与整个世界为敌的黑暗组织。而他们的首领,Xanxus,独占着超越核武器的危险科技——而自己的父母似乎在与对抗。 面对少年的防备,以及口袋里按在手机发信件上的手指,男人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有点意思。” 男人取下了头戴的绅士帽,最后一点日光余晖就着新生的月光,那人可怖的面孔让Reborn瞳孔紧缩,目瞪口呆、汗毛倒竖。 “阿纲呢?” 光敏照明随着黑暗降临灯逐一亮起,没有影子的男人重复着他的询问。 Reborn喉咙发紧,那人冷硬的钢铁色视线没有温度,尖叫被锁死在身体里,少年就连呼吸都停止了。脸藏在帽檐影子里的男人走了过来,从僵直的躯体口袋里取出手机,毫不迟疑按下解锁密码,然后给沢田纲吉发送了一条短信。 男人做完这些便与Reborn并排坐下,山坡下越发刺眼的灯光缓缓连成片。 半晌,Reborn被猛击后背、咳嗽着再次呼吸起来。 “问吧,在他回来之前。” 少年喘着调整呼吸,打量着这个家伙。 衣物破损严重,比电影里打斗后的那种装扮还惨烈些许。他右边的眼睛里有一个很大的窟窿,被帽檐盖住的后脑是爆破空腔——还好Reborn没吃午饭,否则他就要浪费粮食了。 “发生了什么?” 沉默。 “爸爸mama怎么样了?” 沉默。 “意大利还在吗?” 沉默。 “地球还在吗?” 这次男人回答了,用点头。 “纲哥他——” 这次男人也给予了回答,摇了摇头。 Reborn想了想,盂兰盆节的河灯是放给河流尽头的居民的。 他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不确定似的咬了咬嘴唇,嘶哑的声音很刺耳:“来看看他。” 脚下阑珊的灯海中走出一个年轻身影,他开始爬长长的石阶,而男人仅剩的左眼就看着那个方向,眼睛都不再眨动。 Reboen又惊又怕,攥着嗓子眼还想问下去:“要怎么——” “到我了。” 男人打断Reborn的询问,楼梯虽长,但也用不了太久。 “别小看他。”这是告诫。 “别太自负。”这也是告诫。 “该说的话要说,要问的话记得问个清楚。”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吗? Reborn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对话是否应该出现,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但他又咬着牙、想要将心中的疑问倾诉干净。 少年拼命点头,遥望着越靠越近的棕色脑袋,含糊着问:“会很痛苦吗?” 脸色惨白的少年取悦了男人,他大笑起来:“不知道。虽然只是刚刚的事,不过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影子的男人不久前被子弹穿透颅骨,他在撕扯灵魂的剧痛中迷失了信仰,大喊着早已逝去之人的名讳,妄图在坠入地狱的路上与其打个照面——却真的祈愿成真,站在年少时的初秋之夜里。 近在咫尺的老师朝着Reborn招手、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因为跑的太急,额上鼻尖冒出细汗来,满脸焦急。 “Reborn!” 对啊,我可是不打招呼就胡乱跑了,让他担心了吧。 不确定亡灵是否只有自己能看见,少年连忙转头查看,结果身边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声心愿已了的叹息飘在耳畔——走了,我已经让他等了太久。 “Reborn——!” 急匆匆按照短信里的地址找过来,刚刚体验了奇幻之旅的沢田纲吉惊魂未定,只看到Reborn让自己到神社前的楼梯来,有话要对自己说。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就像鬼屋一日游后的可怜胆小鬼,Reborn也无从得自己脸色又多糟糕,又红又白,又因为缺血而嘴唇发青。 老师手里拿着刚刚抽奖赢得的“生成”能剧面具,Reborn懂得够多,那是善妒的女子幻化出角的模样。 切—— 该说的话要说、要问的话记得问个清楚……吗? 他人的建议Reborn很难说会听取,不过自己的意见总有参考的价值吧。 “你有话要说?非要在这里?” 纲吉扶着石栏给自己顺气,暗自吐槽爬楼梯真的很累人啊。 他刚刚被老同学京子带去偏僻的角落里聊天,结果一个与自己长相同的人——是什么物种很难说——他们想的叙旧被打断,开始强行听他说教。 神秘的家伙疑似自己的同卵双胞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让自己要学会硬气,学会拒绝;最好赶紧开始学防身术,好好陪母亲几年;还有什么趁早辞职,多和学生一起玩,不然人家会很生气——他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模棱两可、没有重点话语让纲吉差点报警;可没过两分钟纲吉就被京子晃醒,说是不是她要结婚的消息刺激到了他,问他是否有事。 刚巧手机响了,纲吉看了眼是跑掉的Reborn,连忙告别京子去找他的学生。 “那个,纲哥。”Reborn清清嗓子,试探着问道,“刚刚那个jiejie找你有事?” “是啊,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找我要贺礼呢。” 故作轻松的语调让少年察觉出不对来,只不过对方隐瞒的是某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奇遇,并非什么感情危机。 疑虑先不提,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在今晚解决,Reborn老气横秋、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纲哥不喜欢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要拒绝啊——刚刚你不想和她走吧,我看出来了。” 纤细敏感不代表脑子不灵光,被人压榨也不代表没主见。 沢田纲吉细细品着这句话,算明白异世界的双胞胎在说什么了——是要我坦诚一点吗?是要我别退缩吗?是要我别放手吗? 软软的淡色嘴唇轻扬,纲吉吐露出一串愉快的笑声:“哈哈哈,那当然,我本来就打算婉拒的啊——我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再和她单独会面的话……岂不是让人误会?” 棕色的眼睛有意无意往Reborn那边斜,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少年完全暴露在粉红的粉尘中。自以为藏得极好的小心思昭然若揭,帅气袭人的面庞泛起潮红。 纲吉见好就收,也不再逗他,说道:“我不喜欢的事情当然会正面拒绝,别把我想得太简单嘛。” 那个人说,别小看纲吉,原来是这个意思? 纲吉并非任人摆布,只不过是他心甘情愿罢了——他没有拒绝那天晚上的请求——五分钟起效的药片效果很好,若是成年人真的想反抗,那Reborn可能会收获一顿拳脚攻击吧。 努力想要搬回一局的高中生对着他的老师轻轻眨眼,直视着那双柔软却意外坚定的眼睛,紧张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除非打心底里抗拒,沢田纲吉这种老好人,根本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沢田纲吉拥住啃咬他嘴唇的小混蛋,向着自己祈祷。 他祈祷这次自己能死在Reborn后面,等待爱人在彼端相见可是很痛苦、很漫长的过程。 在自己的回合里,沢田纲吉向那人询问——“该向哪位神明祈祷才能保证灵魂进入天堂”。 那家伙轻笑着说:以自己为中心的话,坠向地狱与飞向天堂的距离并没有区别。 愿我们还能再次相遇; 如果我失去了你,那么请我保佑我自己,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吧。 下弦月东升,高高挂在树枝上。 黑暗中,牵着手走下长阶的两人,双手紧握。 他们提着空荡荡的水桶,只记得捞起的金鱼已随着河灯飘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