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试试做那个

    俞音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但她人生的前半截，却满足了父母几乎一切的要求。

    她专心学习，努力考年级第一，从来不和那些“坏学生”玩在一起。

    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她觉得父母说的是对的；当她不确定该以什么方式生活的时候，她选择了最保险的那一种。

    所以她有了太多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堆积在心里，不断地被“正经事”推后，一推再推。

    直到有些事情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做，直到二十岁的女孩路过玩具店的橱窗，却再也没有十五岁时的心境。

    她现在找到了。

    她可以不那么听话了。

    ……

    她一大早就从家里奔了出来。

    她想要做一件她想了很久的事情。

    俞音呼吸急促，站在他家门口，怀揣着混乱不安的心跳，按了门铃。

    叮咚。

    俞音听见了门背后有人蹬蹬走来。

    “这么早？”大门被推开一段距离，林鹏川在门里撑着门，垂眼看她。

    他看起来刚刚洗了头还没完全吹干，头发湿漉漉的垂在头上，带着洗发水的香气，水气从他皮肤上蒸腾出来，把他身上的白体恤沿着锁骨打湿了一块，显得透明。

    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温热而潮湿起来。

    不知道是刚刚一路跑来大脑缺氧，还是见到他的时刻被鬼迷了心窍。

    俞音张了张嘴，想好的说辞全忘了。

    她被他身上清新的香味熏得头脑迷迷糊糊。

    “那个……你爸妈在家吗？”

    “？”林鹏川还在拿毛巾擦头，闻言顿了一顿，“你找我爸妈？不在。”

    “我找你！”

    林鹏川勾唇一笑，拉开门让她进来，帮俞音翻出一双拖鞋。

    他家里很大，三室两厅的格局，餐厅和客厅之间被吧台隔断，装修得相当精致。

    林鹏川倒了杯水递给俞音，问她：“你想坐吧台还是坐沙发？”

    女孩的脸有点红，眸光闪烁着，声音低低地道：“能去你房间吗？”

    ？！

    林鹏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片刻之后，俞音坐到了林鹏川房间的床上。

    林鹏川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椅子带有滚轮，他轻而易举地滑到了俞音的面前。

    他的床单还是漫威英雄款式的，女孩坐到上面时他才反应过来。

    床上被子也踢得乱七八糟，房间里衣服堆得到处都是，他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不声不响地用脚把垃圾桶踢进床下，远离女孩的视线。

    “你要拿漫画吗？”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林鹏川头一次觉得有些不自在，拼命从脑子里搜刮话题。

    俞音摇摇头。

    “你明天带到学校给我吧。”

    “那你今天要学摄影吗，我陪你出去？”

    俞音终于抬起眼睛看看他，顿一顿，又摇摇头。

    她眼睛红红的，有点肿，像是哭过。

    林鹏川头都大了，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俞音旁边，两个人之间隔开一段距离。

    但他房间的门被俞音进来时顺手带上了，两个人同坐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本就很亲密。

    房间里的心跳声几乎清晰可见。

    他嘴唇有点发干，意味不明地舔了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声音哑哑的，带着微妙的亲昵，像羽毛飘在俞音的心脏上轻轻挠了挠。

    坐在他的房间，和他肩并着肩，膝盖碰着膝盖，俞音很难不想起自己是怎样喜欢上他的。

    中学时代一个平凡的夏天里，他从前座转过头来，彼时他们还没那么熟悉，还是头一次当前后桌。

    但是他突然很认真地撑着脸看着俞音。

    他说：“诶，你是不是剪头发了？还蛮好看的。”

    俞音呆呆地回望过去，听到自己心脏怦怦地跳动。

    那是她头一次感觉，啊，好像被看到了。

    灰姑娘走进场，人群簇拥中的王子转过头来，竟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被发现了。

    这是俞音的爱情童话。

    可是在现实生活里，王子没有邀她跳舞。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为了熟悉的同学，同路的搭子。

    为什么说不出口喜欢呢？

    她从没想过要说出来。

    带着好学生的规训，

    带着对童话的期待，

    她等着有一天王子能够走上前来。

    直到等到分道扬镳，等到形同陌路，等到她在别人的回忆里淡成了一个剪影。

    梦随时会醒来。

    俞音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了。

    “林鹏川……”

    “要不要试试……就是，那个。”

    她低低地叫喜欢的人的名字，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脖子连着耳朵发烫了一片。

    “啥？”林鹏川没听明白。

    “就是昨天……刘诚说…”

    她说出几个字，感觉自己已经烫得冒烟了，四周的空气都稀薄起来，他身上的热度和淡淡香味似乎剥夺走了她的呼吸。

    “要不要和我试试？”

    “做那个……”

    女孩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含着颤颤巍巍的水珠，说不清道不明的水气，氤氲着青涩的风情。

    林鹏川的脑子宕机了。

    他愣愣地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喉结却下意识地滚动一下。

    “你是……要约会的意思吗？”他也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

    不敢往别的地方去想。

    “跳过约会好不好？”

    俞音心一横，往林鹏川的方向坐了一点。

    女孩柔软的躯体贴在自己身边，好像触手可及。

    她的话又软又轻，带了一点撒娇，还有隐隐的祈求。

    林鹏川舌头开始打结，他觉得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得问清楚。

    他低哑着声音问：“你喜欢我吗？”

    俞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涌到眼前。

    她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

    浑身的神经绷紧，肌rou也绷直了，她想泰山压顶应该也莫过于此。

    心脏砰砰跳的同时，她的大脑在缓慢的转动。

    有一种隐秘的猜测突然席卷了她，心脏猛地一跳，她忍不住地开始面红耳赤。

    他这样问是为什么？

    是代表着……

    他喜欢她吗？

    俞音还没有被这种预想中的喜悦冲昏头脑。

    她强壮镇定，仰起头来，视线直直地撞入他眼底——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疑问而已。

    就像是跟半生不熟的人在街上偶遇，随口问一句最近过得好吗，对方摇摇头说很不好，你很吃惊，尴尬而礼貌地追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却并不是真的想听对方抱怨上一整天难挨的命运。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坠落的蝴蝶。

    可是？

    在俞音忽然睁大的眼睛里，林鹏川的面容逐步放大。

    可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