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潮湿
很沉很冷，冷到麻木窒息，头被浪拍得昏沉，耳朵发出阵阵轰鸣，腻在冰冷咸涩的水里不能呼吸，他使劲又使劲地喘过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公公，婆婆他醒了。” 周毓川模糊着眨了眨眼，胸口还有憋闷的痛感，他深深的呼吸着，发出沉重的气息。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四周，就被身边小孩子带着 乡音的嗓门震了震。 这声音忽远忽近，明明发声体就在身旁，他跟着看过去，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圆嘟嘟的小女孩正扒在床边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脚步声传过来，一个老妇人，应该是女孩子的婆婆。 看他醒了，跟他说着什么话，方言，他听不太懂没有出声。她又出去给他端了一碗小米粥。 他情绪低沉，身体无力，喉咙似粘在一起，肿，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这是一个靠海的偏远的小渔村，偏远，当然是对于他来说。他生于繁华都市，哪里来过这样闭塞荒芜的小村庄。 他在这家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儿的家里住了下来。他每天发着呆，气质颓废，也不说话。 每天不是躺在昏暗的房间，就是在海边的礁石边漫无目的的闲晃。 他们都以为他是哑巴，以为他摔坏了脑袋一时想不起来自哪里，倒也没有赶他走。 小女孩子好像是个自来熟，每天缠在他身边叽里呱啦个不停。 他去附近的海边也能被她找到，他嫌烦，总不给她好脸色。 这天，跟了他几天跟屁虫的小孩子终于不跟着他了。 她不知道是干什么回来，头发乱七八糟的，小脸上都擦破了皮，衣服也脏兮兮沾满了灰。闷闷不乐的样子。 脏死了，难得的清静，他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回了自己暂时安身的房间。 又一天他从海边回到村里，听到不远处有小女孩子的声音，他好奇了过去看了看，见小小的女生从地下爬起来 “没人要的念念，没人要，没有爸爸，mama也不要你，我们也不要和你玩。” “不和你玩。不和你玩...” “谁说我没有爸爸，我爸爸回来了，家里就是我爸爸。”小姑娘脸气得通红，大声吼道。 “那才不是你爸爸，从来发都没见过，你爸爸就是不要你了。” “对！而且你都不像他，他一脸胡子，皮肤还白白的 ” “对对，你黑。你也没有胡子” 几个同龄的小朋友一一找着破绽。 “我不黑，我比你们白！女孩子怎么会有胡子。笨蛋！而且我姥姥说我长得像mama。” 周毓川想她倒还是不笨，反驳的头头是道，还未反应过来皮肤白，一脸胡子的主角是他自己。 小女孩振振有词。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又说道“你们可以去问，他要不反对就证明是我爸爸。” 几个小孩子一时卡住，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又嘻闹起来一个推她一把，一个扯扯她梳得光溜的辫子“没人要的念念是撒谎精，撒谎精”。 周毓川抽了抽眉毛，反应过来，这是以为他是哑巴不能反驳，还是以为他听不懂？ 哼，爸爸。他要有这么大的闺女，他爸回来第一个就是先抽死他。他妈也会。。 他垂着眼，默了几秒，又看向前边，暗想还真是撒谎精，不想搭理小朋友们无聊的闹剧。 转身走了几步，想着小女孩含着泪被小朋友欺负的样子又顿了顿，到底还是折身回去，将小路旁的破铁桶踢了一脚，小崽子们都被他气势汹涌又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飞跑。 周毓川黑着脸将女孩从地上拉起来，又冷眼扫射了四散逃开的几个小孩子。 跑进草堆后的小朋友们看着两人的背影窃窃私语，有个年纪大点，胆子也大的躲后面问他“你真是念念的爸爸吗？” 听到那两个字，周毓川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女生，念念也紧张的忐忑的看着他。 周毓川没出声牵着小女孩走了。 个子高高的男生，杂草一样的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额头，唇边布满胡碴，只露出黑亮摄人又孤僻的双眼。被海风吹得微黑的皮肤。在这些小毛头眼里，那确实是有些看不出年龄，牵着矮小的女孩还真的有点像父女。 身后的小朋友交头结耳，“他没回答呢！” “他真是念念爸爸耶！” “是的吧...？” “而且他好凶，我们还是和念念一起玩吧...” “爸爸，爸爸…”软糯的童声又响起来，周毓川额角崩了崩，他后悔出面帮她了。 她跟了他一天不说，大概真以为他不会训斥她，还过嘴瘾似的叫个不停。 周毓川终于忍无可忍喊道“闭嘴”，长时间没有用过的嗓子破锣般嘶哑，女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半天反应过来“啊，原来爸爸会说话呀！” “不许…叫爸…爸”他咳了咳，“我..不是” 不，是，爸。。” “爸爸，爸爸”…周毓川在一阵呼喊声中醒来。头有些痛，按着脑袋皱了皱眉，大概是又做梦了，醒来还没有忘光，还有残留的痕迹。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起床起到窗边向下看，是大哥一家叁口正从隔壁庭院出来，上车正准备离开。 他们平时也不住在这里，每月偶尔回来住两天陪陪父母老人。 他那小侄子好像四五岁？圆蹲蹲的，上车时，正赖在爸爸身边说着什么。 周毓川揉揉发胀的脑袋，甩了甩头，换了运动装去跑步。 老宅这片儿，离市区不远，闹中取静，环境清悠，外面人烟少，猛然看到一个女生的身开型轮廓有些像。。有点眼熟，周毓川也是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跟在女生后面跑了一小段。 眼神在前面的腰臀腿上溜了一圈。呵，也只是有点像罢了，经过一个石桥，前面的女人缓缓停了下来，对着他这边转过了脸，周毓川扫过一眼便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女生看向他，似是要说话。 周毓川提速飞快的跑了过去。 跑到满头大汗，心里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又暗哂，他一个近30岁的大男人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小川回来啦，快去吃早餐”打着拳的精神矍铄的老人笑眯眯的对着满头大汗的孙子说道 “知道了爷爷，我先去洗个澡。”火速冲了个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