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最终
榻上的青年面色苍白中泛着青,唇边挂着血迹,瞧见相宜还是进来了,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相宜救他那次是因为旁人推了一把。 只是有些无奈的笑:“相宜啊……” 不是妖化,是魔化。 化妖丹失败便是魔化,并不是死亡。 她目光触及拓跋衍隐隐发黑的瞳色,纤细的颈子血管胀起,像是可怖的树藤般缠缠绕绕的攀爬着。 相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最终目光落在拓跋衍爪化的手上时,心中莫名的有些委屈:“荷花簪还没有做好……” “怪我,”拓跋衍经脉胀得几乎要炸开,剧烈的痛楚让他额角发了细汗,青紫的唇微微颤着,可他还是温和的笑了笑,“是我的错,好相宜……莫要气。” 是他的错,是他贪了心。 哪怕搁置了半年之久,他还是未曾受住引诱。 日渐病弱的身体让他发了疯,哪怕是拼不到五成的几率,也想借化妖丹成妖,好与他的相宜长长久久。 他舍不得,也舍不下。 如今却是不得不舍了。 相宜不作声,青年便又轻声哄她:“是怕了吗?那便闭上眼不要看我就好。” 相宜摇头,拓跋衍轻轻叹了口气,却是猝不及防的痛声咳嗽起来,眼前青黑阵阵,口中铁锈味猛地冲上来,他怕吓到少女,咬牙按了下去。 他喘了许久,瞧着怏怏的少女,艰难的勾了笑出来:“怎得还不开心?” 真是奇怪,明明他一直求着少女赏些情意予他。 可真当少女为他蹙眉难过了,反倒憋闷得狠,恨不得他的相宜是个无心无情的小菩萨。 也是,他倒是忘了,菩萨是个善心肠啊。 “莫要皱眉,”拓跋衍轻轻叹道,“相宜再给我变一次生辰那日的花如何?” “算是血契消逝前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相宜微怔,可她的血契没有反应。 她垂了眼,下意识不再去看满眼温柔的青年,指尖微动,一朵朵透绿色,莹莹发光的花朵便慢慢飘了起来。 像是有一个温柔的手掌般,将它们悉数簇拥在了逐渐失去原本容貌的青年面前。 拓跋衍神智愈发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的面颊处已爬满了爆裂的血纹,只是轻轻伸出手,任由那花簇在自己指尖轻轻碰了碰。 “我可以去寻你的来世,”相宜不知为何,主动开口道,“血契还可以再绑一次……” “不许……” 拓跋衍已经瞧不清少女了,他干涩的口中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嫉妒……我会嫉妒……” 他觉得自己怕是很快就要死了,下意识想低头藏住他可怖的脸:“别看……” 相宜垂眸,沉默了几息后,主动上前拉住了拓跋衍的手。 她知道拓跋衍不是死,而是要变成毫无心智的魔。 她胸口发涩,咬着下唇。 像拓跋衍那般在意容貌的人,变成丑陋的魔才是要了他的命了吧。 面目骇人的青年怔怔抬头,似乎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漆黑的眼中流出鲜红的血来:“相……” 她不是要送别他,而是要杀死他。 他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少女的名字,随着相宜指尖的绿光冒出,头无力的垂了下去。 绿光盘绕着魔化的身躯,满面的血纹慢慢消去,似乎又变回最开始的模样。 青年阖着眼,昳丽的面容在烛光闪烁下澄净而明艳,仿佛只是安稳的睡去了。 很快,失去生息的青年彻底化作了一头庞大的雪白狼兽。 那是拓跋衍吃下的化妖丹的妖丹原主人,也是先前在月池处袭击她的那个兽物。 相宜抬手,狼兽腰腹处还微微颤动,还余几分呼吸。 她勾了勾狼兽的下颌处,狼兽虚弱的张了口去舔了舔她的手指,随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她垂眸,指尖的湿润让她有些怔忪。 现在这般模样,虽然长了毛,倒也威风。 他应当是会喜欢的。 相宜俯下身去,像拓跋衍每次伏在她的膝上那般,伏在狼兽柔软仍有余温的腹部,蓬松毛绒的毛发轻轻搔着她的面颊,温柔的让人心生烦躁。 她闷闷的埋进柔软的兽毛中,松垮的发髻随着动作失去发簪掉落下来。 相宜偏头,怔怔瞧着垂落的发髻与洁白的兽毛散乱在一处。 烛火在安静的宫室内噼啪作响,她就这般沉默坐在榻边,心中突然升起无尽的迷茫。 “拓跋衍,我还尚未学会束发……” 她小声抱怨着,就像每一次拓跋衍作弄她时一般,声音越发的慌乱起来:“都怪你……是你的错……” 只是这次并无人再央着她说着软话求饶了。 归元十五年冬,帝夜生疾病,崩。后太子继位,尊其为乾太宗,继父遗风,励精图治,待民如子。 后世史书记载,元帝少时坎坷,弱冠时便一统中原,建立乾朝,在位虽仅十余年,安民立政,勤勉有加,后受妖道蛊惑,求于长生,英年早逝。 野史载,乾元帝因其母缘由,不近女色,性情专独,虚立皇后,嗣养宗室之子,心有怔结,致其早逝。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