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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上)

    ·少主郭麒麟x卧底阎鹤祥/年下/微all祥

    ·警告:结尾有堂祥/良祥结局

    一.

    阎鹤祥头回见到郭麒麟是在郭德纲身边的时候,他本是带着手底下一帮子人去处理些摊子上的杂事,回来时已至黄昏,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便被人叫着说郭德纲要见他,阎鹤祥胡乱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赶过去。

    他踏进屋里的时候便嗅见檀香味,郭德纲是好在屋中点檀香的,分明是个沾血的人,口中却又喃喃念佛,阎鹤祥突然想到郭德纲腕上那串檀木的佛珠,分明是调养心性的玩意儿,但郭德纲却在每次要杀人前,都会把玩上几圈再下决定。

    可笑得很,佛珠的脆响在郭德纲这儿竟成了丧钟的长鸣。

    “你倒真是个守时的人,刚从洛桥那边的摊子上回来吧,我才吩咐人去叫你,你这么快竟是就来了。”郭德纲的声音响起来,他心情似乎不错,语气里也平和,阎鹤祥想着这叫他来该是没什么大事,只心里悄悄地庆幸下来。

    “毕竟是您要见我,哪怕我手上十几条人命关天,也得放下来先来见您。”

    阎鹤祥低着头道,他盯着下头擦的发亮的红木地板,直到听见郭德纲嗯了一声,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他跟在郭德纲手下将近十年,一步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才到如今成了个有些许势力的小头目,这也全仰仗着郭德纲的手段。

    只不过他一抬头却撞上了双饶有兴味的眼。

    有个少年坐在郭德纲的身边,看样子岁数不大,兴许有个十六七岁,模样清俊又白净,特别是那双眼,微弯着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整个人有种干干净净的纯粹。见阎鹤祥对上了他的视线,少年似乎笑的更开心了,目光探究的在他身上打量着。

    “还没跟你介绍,这是我儿子郭麒麟,是跟你同所学校的,算起来,你该是他的师哥。”

    那便是少主了。阎鹤祥想,可郭麒麟的气质却不像是该待在这种地方的,他更像是无忧无虑坐在明亮教室里安稳读书的男孩,待在这种血腥气缭绕的地方,更有点格格不入了。

    “见过少主。”阎鹤祥道,郭麒麟没回话,再度在阎鹤祥身上打量着,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阎鹤祥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僵着身子站着,良久郭麒麟才收回了视线,转头对着郭德纲点了点头。

    “师哥挺好的。”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阎鹤祥有些不理解,但他压下心底的疑惑识相的沉默着。

    “鹤祥,那日后你便跟在少主身边做事吧,保护他的安全,替他打理打理起居。”郭德纲开口道,阎鹤祥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也知道郭德纲下的决定也没人敢提出异议,又或者他还有几分私心在里头…这孩子看着实在太过干净,竟让他生起些保护欲。

    只想瞧见这孩子眼睛一直清澈,不想让这孩子手上沾血。

    “是。”阎鹤祥道。

    只是他瞧着上头坐着的那郭麒麟,那少年见他应下来笑的更灿烂,一双眼弯成细细的月牙儿,却让他无端觉着有些背后发冷。

    这兴许是错觉吧。他想着。

    二.

    他踏进郭麒麟住所那处的时候眼里映入了满满的冷色调,门口站了个人,是个穿着蓝褂子的男人,唇角含着点斯文笑容,戴了副细框眼镜,模样倒是很漂亮。

    “您就是阎先生吧,您头回来这地方,少主怕您不熟悉,我叫孟鹤堂,来给您带路。”那叫孟鹤堂的男人露出礼节性的笑容道,阎鹤祥也回以礼貌性点头,他们一路上就沉默的走,那走廊很长,四周的墙漆成浅灰,挂着看不出什么的画,有的涂满色块,或是各样扭曲的彩色线条,阎鹤祥边走边打量着旁边,倒是没想到郭麒麟那般岁数的孩子会喜欢这样沉重的颜色。

    郭麒麟的书房在右边,那扇门虚掩着,孟鹤堂示意阎鹤祥在门口停了脚步,先进去说了些什么,很快的便又出来,对着阎鹤祥微微点头。

    “少主请您进去。”

    阎鹤祥道了声谢便要往里走,孟鹤堂却忽的叫住了他。

    “阎先生。”

    他回过头来,看到孟鹤堂的笑容,孟鹤堂脸上常挂着笑,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情,可那漂亮的笑容未达眼底,墨色的眼含着些许阎鹤祥看不懂的嘲讽…或是怜悯?

    “您好自为之吧。”

    阎鹤祥没答话,颇有些疑惑的望过去,孟鹤堂却已转身走了,那点怜悯的情绪却始终让阎鹤祥很在意,但那人也走掉了,他只好轻敲了敲门,待到里头传来应答后再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郭麒麟正在看书,那屋里的布局倒是很简洁,红木的桌,真皮的椅子,郭麒麟就靠在那里看书,他身后的整面墙都打成了书架,不过也不是都摆满了书,有的空格子也放着些艺术品,那边窗户打开着,雪白的窗纱随着风卷起下摆。

    “少主。”阎鹤祥恭声道,郭麒麟抬眼看他,又笑起来,将手中的书随意的倒扣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封皮上:“师哥来了啊,倒真是准时得很。”

    阎鹤祥应了声,目光在郭麒麟轻敲的手指上定格了一瞬,随即看到他旁边空空的玻璃杯。

    “少主想喝咖啡还是茶?”

    “喝茶吧。”郭麒麟答道,他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阎鹤祥想。但刚刚孟鹤堂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让他好自为之。

    阎鹤祥泡了壶茶,待着那沸水逐渐温热下来才用托盘端着给郭麒麟送过去,郭麒麟正坐那儿等着,瞧见了阎鹤祥手上的托盘却又低下了头。

    “师哥,我喜欢热茶。”

    郭麒麟或许是在刁难他,毕竟阎鹤祥才不信有人喝得下guntang的茶水,但他没提出什么异议,他只是转身再换了一壶上来,给郭麒麟的杯子里沏满热茶。

    这回郭麒麟拿了起来,他弯着一双清亮的眼对阎鹤祥无害的笑着,可下一秒那杯热茶就尽数泼在了阎鹤祥的手上,guntang的水瞬间烫红了阎鹤祥手背上大片皮肤,然后郭麒麟放下玻璃杯,抬手瞧了瞧自己的指尖。

    “太热了,师哥,你看看,我的手指都被这杯子烫红了。”他笑着说,目光冷了下来,阎鹤祥没吭一声,因为这痛感他短暂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尽管那火辣辣的疼痛在皮肤上一直挥之不去,他也只是平静的开口道:“那我再给您去换一壶吧。”

    郭麒麟这回看他的目光变了变,似乎更多了些探究与兴味,阎鹤祥转身去又换了一壶上来,这回郭麒麟倒是接过来慢慢的喝着,待一杯喝净他便再低下头去看书,也没再理睬阎鹤祥,更是只字未提让阎鹤祥去处理烫伤的事儿。

    他不开口,阎鹤祥便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站着,不过郭麒麟后来也没再做什么,到了将近晚上七点多便有人敲门了,阎鹤祥开了门一看是孟鹤堂,那人对着他笑了笑,目光在阎鹤祥通红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少主,您该吃饭了。”孟鹤堂道,他没跟阎鹤祥搭话便迈进了屋里对着郭麒麟说,郭麒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经过阎鹤祥身边的时候顿了顿。

    “跟着我去吧,师哥。”他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心情似乎很好地对阎鹤祥发出邀请。阎鹤祥看了看郭麒麟,他该是要客气的谢绝,可看着郭麒麟那笑容,他又噤了声。

    “少主,这不合礼数。”最后还是孟鹤堂开了口。

    “我做什么?还要你管?”

    郭麒麟有些不耐的道,孟鹤堂识相的不再说话,只是颇有些同情的看了阎鹤祥一眼。

    似乎是有些不好的事情正要发生。

    三.

    郭麒麟对吃食并不挑剔,桌上只摆着几样很简单的菜,那是一人份的饭食,郭麒麟也只是自顾自的坐下,就好像刚刚并不是他热情邀请阎鹤祥过来似的。

    阎鹤祥中午只随便吃了些就赶到了郭麒麟的住处,到如今更是滴水未进,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了,似乎颇为渴望得到水的滋润,于是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而这正巧落在了郭麒麟的眼里,他眯了眯眼,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师哥这一下午也没喝一口水。”

    “没事…少主不用担心。”

    但郭麒麟似乎很坚持的样子,他拿起了桌上的水杯要递过来,阎鹤祥推拒不得,只好伸手要接,郭麒麟的语气却突然转冷。

    “跪下。”他这么说。

    阎鹤祥身子微微一僵,慢慢地跪了下来,他微低着头,可脊梁却是直的,郭麒麟似是看了他一会,才慢悠悠的出声道:“师哥不是要喝水吗?把头抬起来。”

    他闭了闭眼,抬起头张开了嘴,随后那水便被郭麒麟从上头浇了下来。

    阎鹤祥反射性的吞咽着,那水倒得又快又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呛到之后狠狠的咳嗽起来,鼻腔里是火辣辣的痛感。

    那杯水他没完全喝尽,有些也洒在了他的衬衣上,显得狼狈又可笑,郭麒麟看着阎鹤祥这幅样子,却突然摔了杯子。

    玻璃碎了一地。有些碎片迸溅起来,擦破了阎鹤祥的脸颊。

    “这杯水师哥你可没喝干净,是觉得我怠慢了你吗?”郭麒麟的声音里含着点讥讽的意味。

    “…不敢,请少主原谅。”

    郭麒麟仔细的看着他,阎鹤祥的脸上被玻璃碎片擦出了道血痕,此刻正渐渐的渗出些血珠,他低头跪着,可那脊梁挺的很直。

    他就突然想要看到这个男人失去冷静表情的样子。

    “那好。”

    阎鹤祥抬起头,看着郭麒麟,看着他伸手指向了这破碎满地的玻璃:“跪着把这些捡起来吧,我的好、师、哥。”

    最后他加重了语气。

    阎鹤祥沉默了会,最终低着头挪动起来,他能感觉到尖锐的碎玻璃渣刺进了他的膝盖里,那种痛感是缓慢的钝痛,一点点的渗进皮肤里,骨头里,他越动作,那些碎片就扎的越深,渐渐地就发展成几乎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到后来,阎鹤祥几乎是颤抖着向前,而随着他挪行的动作,那些地方留下斑斑的血迹来。

    那些碎玻璃慢慢的聚集成一堆儿,有些碎片上还带着血,阎鹤祥得空瞅了瞅自己的指尖,鲜血淋漓。

    他都感觉不到疼了,最后只剩下麻木的刺痛感。而郭麒麟站起了身,朝他的方向走过来,然后慢慢的蹲下了身。

    他把声音压的很低,几乎是带着某种愉悦的情绪。

    “师哥,好戏还在后头呢。”

    四.

    他那天是被孟鹤堂搀扶着回去的,郭麒麟跟他说完话后就走了,阎鹤祥便一直在那儿跪着,他向来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即使满头冷汗也没起来,直到孟鹤堂进来收拾东西,才看到浑身颤抖着的阎鹤祥,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阎鹤祥几乎是脱了力,但还是闷声不吭的忍着,慢慢的向前挪动着脚步,孟鹤堂看着瘦,倒也很有力气,搀着他也是稳稳的。

    “都说了让您好自为之。”下楼的时候孟鹤堂突然道。

    阎鹤祥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郭老的命令,我还能有选择的权利吗?”

    孟鹤堂沉默着没回应。

    回了屋阎鹤祥客气的跟孟鹤堂道了谢,摆出一副要赶人的表情,孟鹤堂倒是不以为意的,大大方方的踏进了他的屋门道:“你这儿没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了,但没必要,我自己来就行。”

    然后他被人伸手拦住了,孟鹤堂看着他,唇角扯了点笑意:“你还是坐着去吧。”

    手上的烫伤跟指尖的划伤还好说些,敷了些药膏再用纱布包扎便了事,但膝盖的伤口早就血rou模糊了,孟鹤堂微皱着眉,用镊子慢慢的夹起扎在里头的碎玻璃,再用酒精去给伤处消毒,阎鹤祥手攥成了拳头死死的不出一声,倒是孟鹤堂抽空抬头看了看他:“疼就别忍着了,喊出声来也行啊。”

    “没那个习惯。”阎鹤祥道,因为这疼痛抽了口气。

    “你倒是个不一样的,不考虑脱身吗…?你这性格只会让少主更…喜欢你。”

    阎鹤祥没说话,侧头去看窗外的景,待孟鹤堂给他处理完了伤口,他便下了逐客令:“这回多谢你了,算作我欠你的人情,我这儿有伤,恕不远送。”

    孟鹤堂看着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良久才失笑:“用完就扔?”

    “就当是吧。”

    孟鹤堂走后阎鹤祥才卸了力气似的倚到了床边,神色晦暗的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又想起刚刚孟鹤堂说的话,的确,若是他真是个想在道上随便捞点钱的混混,这时候他就该赶紧脱身走人,就算是被郭德纲惩罚也比待在郭麒麟身边要好,毕竟那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可他不能这样做。

    “你的任务就是卧底在郭德纲身边,伺机窃取重要情报。”

    那个时候的他还年轻气盛,满口应下,然后他从最小的喽啰做起,一步一步,他在郭德纲身边呆了八年,逐渐取得了郭德纲的信任,他跟着做过走私交易,也曾杀害过无辜的人,这么多年他几乎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黑是白,若不是警方会在一定时间与他联系,阎鹤祥想自己可能会压抑到疯。

    他第一次杀人之后回到自己屋里,手都在颤抖,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晚都在做噩梦,梦到那个抱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用无助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着他。

    “你是个杀人凶手。”

    然后他满身大汗的醒来,在漆黑的夜里靠坐在床头掩面痛哭出声,后来跟他联系的上线对他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必要的吗?杀害无辜的人,这是必要的?阎鹤祥想不通这道理,可他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就算是为了他自己,就算是为了那些死在他手里的,那些无辜的人,哪怕以身饲虎,他也忍着,一声不吭的走下去。

    五.

    第二日阎鹤祥还是去了郭麒麟的书房,他到得早,其实是因为不想碰见孟鹤堂,郭麒麟来的时候看到阎鹤祥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他,目光在他手上那包扎的白色绷带上顿了顿,随即露出了惊讶到有些夸张的表情:“师哥没事吧?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经历过昨天的事儿阎鹤祥已经有些适应了郭麒麟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只低着头没什么情绪的回道:“没什么大事,谢谢少主关心。”

    郭麒麟倒没再为难他,又随意安抚了他几句便低着头看起了文件,郭麒麟似乎今天心情不错,偶尔看文件的间隙也跟阎鹤祥说上几句话,阎鹤祥也就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听说昨晚是孟哥把你送回去的?”郭麒麟在看着文件的间隙突然开口问道。

    阎鹤祥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一秒,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嗯了一声,那边郭麒麟就抬头对着他笑,可眼底分明没笑意:“他倒是对谁都好的很,师哥对他有好感吗?”

    这话阎鹤祥可没法再接下去了,只得低着头安安静静闭了嘴,可郭麒麟却不依不饶的,似乎阎鹤祥的沉默让他感到不快。

    “师哥,怎么不回答我?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问题用沉默回应。”

    阎鹤祥听见了郭麒麟点烟的声音。

    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抽烟的动作流畅又熟稔,细长香烟夹在指间,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白雾,郭麒麟吐出口烟来,对着阎鹤祥无害的扬起微笑。

    “没有弹烟灰的地方了,你说该怎么办呢?师哥?”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而阎鹤祥沉默半晌,缓缓地伸出了手。

    最后那烟头碾灭在被白色绷带包覆着的手背上,将绷带烧成焦黑色,随即又深深的烧灼进里头的皮肤。

    阎鹤祥咬紧了牙关,极力将声音压抑在喉咙里。郭麒麟几近是愉悦的看着他,将手放在了他的后颈上,而后狠狠一压。

    那是控制欲的表现。

    郭麒麟在步步紧逼,在肆无忌惮的试探着阎鹤祥所能忍耐的底线,阎鹤祥就一味顺从,至少现在他还有退路可以走,于是阎鹤祥一直朝后退。

    他知道对方想看他崩溃失态的可笑模样,但这也是阎鹤祥唯一的筹码,他越是忍耐不发一言,郭麒麟就会一直保持着对他的好奇心,他才能活下去,如果哪天他真的全然崩盘,那也是郭麒麟对他失去兴趣的那一天,到时候阎鹤祥知道自己将会失去一切。

    所以他只能接受。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身上所受的伤比之前在摊子上管事的时候还要多,阎鹤祥也逐渐摸清了郭麒麟的脾气,他喜怒无常,几乎稍微不顺他意的事情就能惹得他窜起火气来,又有着极其强烈的控制欲,无论什么时间,只要郭麒麟下了命令,阎鹤祥必须立刻赶到,不然就又会遭到一番施虐。

    还有就是…只要郭麒麟说的话,阎鹤祥必须要回应。

    他曾在郭麒麟说话的时候短暂的走过神,只是因为没及时回答,郭麒麟就拿起手里的书砸向了他,封皮是坚硬的壳,划破了阎鹤祥的额头,但郭麒麟不允许他去处理伤口,只对他笑着轻声细语。

    “师哥,这回是轻的,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后来孟鹤堂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欲言又止,眉头拧得死紧,阎鹤祥看了看他,还是安慰他道:“我没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孟鹤堂关系好起来的,阎鹤祥很难拒绝别人的善意,而孟鹤堂也恰巧是个乐于施以善意的人,也是个很能活跃气氛的人,总能让阎鹤祥心情好些。

    “…这都将近四个月了,你还留在少主身边,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要怀疑你不是喜欢少主,就是有受虐癖好了。”孟鹤堂语气里带了点抱怨意味,阎鹤祥笑了笑没说话,平时也是,只要孟鹤堂的话题扯到这里,阎鹤祥要么是不回应,要么就是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孟鹤堂也只以为他是有别的苦衷,便也小心翼翼的不再提。

    “对了,现在是几号了?”

    “十四号…怎么了?跟在少主身边觉得度日如年?”

    孟鹤堂开了个玩笑,阎鹤祥附和着微微扬了扬唇角,目光却有些游离。

    十四号…快到他与上线接头的时间了,之前在摊子那边时还好说,可如今…他跟在郭麒麟身边,没有郭麒麟的命令也不能自由活动,总得想个办法脱身。

    或许…他眼睛亮了亮。或许他知道从哪里争取到时间了。

    六.

    阎鹤祥去找周九良的那天是个下午,郭麒麟正在午睡,他一整天得替郭德纲处理不少摊上的事儿,而且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孩子,年轻气盛,精力也有限,总得休息会儿才行。这种时间都是留给阎鹤祥吃午饭的时候,按平常他都是自己找个地方将就将就,或者孟鹤堂来找他一起去吃,不过这回…阎鹤祥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孟鹤堂的邀约,端着饭盒径自向着后院那儿走去。

    后院那边一般是给郭麒麟身边那些较为重要的副手准备的,那坐在石凳上擦拭三弦的少年便是一个,阎鹤祥朝他那边过去,没刻意放轻脚步,少年听见了便抬起头,看到是阎鹤祥的时候便露出笑容来。

    “鹤祥哥!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周九良放下了手里的三弦,站起身来便很热情的迎过来,郭麒麟手下的很多人其实都瞧不起阎鹤祥,只觉得他是靠关系上位留在郭麒麟身边,所以一般都对阎鹤祥冷眼相待,也就只有周九良跟孟鹤堂是个例外,所以在郭麒麟这边,阎鹤祥交好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只是…阎鹤祥看着周九良干干净净的笑,心里却有些不落忍。

    他这次要利用周九良一回了。

    下午的阳光还十分暖和,照的那石桌石凳也暖洋洋的,阎鹤祥打包了不少周九良爱吃的菜,俩人坐在一块分着吃,周九良挺高兴,一直不停的在跟阎鹤祥说话,直到阎鹤祥用筷子尖儿压了压周九良手里那双:“你可赶紧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嗨,没事,这不鹤祥哥你难得来找我了,我高兴嘛…不过你刚刚说有事想叫我帮忙,您就尽管开口说吧!只要您说我肯定要帮!”周九良眯着一双眼笑得开怀,阎鹤祥看着他的笑,只觉着一贯沉重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不少,那话到了嘴边也难开口。周九良察言观色,也看出阎鹤祥那神情不对,想了想便伸着手去呼噜阎鹤祥的头发。

    “你这孩子,别没大没小的啊。”

    “哎呀鹤祥哥我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吗,你也就别绷着了,赶紧说吧。”

    这孩子是真的很信任他。阎鹤祥心里微微一阵烦闷的情绪翻涌上来,他不是第一回利用别人了,但这次换成周九良,他就总觉着心里有些不好受,可这回除了周九良,他也没法儿再去找别人。

    “我二十号那天下午,得出去半个小时,但是你也知道少主那脾气,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瞒他一会儿,就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我指定就能回来。”

    阎鹤祥边说边看着周九良的神情,那孩子显然是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却仍然答应了下来:“好,我尽量帮着您拖这半个小时。”他倒没问阎鹤祥要去干什么,或者说周九良打心底里就信任着阎鹤祥所说的一切,应下来后他便低下头接着吃起了饭,阎鹤祥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心里生出几分很柔软的情绪。

    周九良是跟郭麒麟差不多岁数的,性格却天差地别,但,阎鹤祥垂眼去看自己手里竹木的筷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郭麒麟呢?

    他跟上线接头的那天外头下着雨,雾蒙蒙的天气,并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时间,郭麒麟靠在真皮椅子上闭着眼假寐,阎鹤祥给他披了件大衣,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正一点点流逝。

    “少主…凡河那边酒吧的事情,九良有事要跟我商量。”

    郭麒麟没睁眼,声线压的很慵懒:“是吗…师哥要去多长时间?”

    阎鹤祥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会,算上来回时间,洽谈时间,至少也得两个小时,他微低着头说完后郭麒麟睁开了眼,直起了身子漫不经心的道:“那师哥就去吧。”

    他似笑非笑:“我等着师哥呢,别让我等太久。”

    阎鹤祥匆匆赶到咖啡厅的时候他的上线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男人披了件墨黑色的大衣,拿着银白的勺匙无意识的在咖啡里搅动,见着阎鹤祥过来,他便露了点笑容:“你这回可来的有点晚啊,被什么事缠上了?”

    “是,最近被调到了郭麒麟的手下去,他的手段你们也该知道。”阎鹤祥挥手拒绝了服务生。

    谢金闻言挑起了眉头:“哦?郭麒麟,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你在他手底下做事,肯定没少吃他的苦头吧?”

    也算不得苦头…就是单方面的施虐罢了。不过这话阎鹤祥没说出来,敷衍了几句便向谢金讲了讲最近的情况,他跟着郭麒麟没少参与一些重要的事,所以尽管是身心都得受到虐待,但另一方面也能了解到一些之前没接触的事情,谢金听了他的话便认真的记下来,点着头抿了口咖啡,而那边阎鹤祥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侍应生给他上了杯热牛奶。

    “不好意思,我没点过啊。”阎鹤祥有些茫然的道,谢金却伸手将那杯热牛奶推到了他面前,温和的笑了笑:“我给你点的,你不是爱喝牛奶吗?”

    阎鹤祥低头望着那杯热牛奶,一瞬间有些失神,他曾经是爱喝热牛奶的吗?他不记得了,他卧底了八年,他曾经的习惯都一一改变,他跟谢金每年的十月二十号接头一次,而每次谢金都会给他带些跟他之前生活有关的东西,阎鹤祥明白谢金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提醒阎鹤祥自己的身份。

    每个卧底的潜伏期太长都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方,而谢金也正是为了阎鹤祥的精神状况才跟他保持着每年接头一次的频率,阎鹤祥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谢金有时候总怕他会把自己压抑到出事。

    阎鹤祥沉默良久,将那杯牛奶一饮而尽。

    他跟谢金分别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雨滴敲在伞顶发出清脆的响声,阎鹤祥打了个车,一边看着腕上的表一边不断催着司机再快些,但路上实在十分拥挤,距离郭麒麟说的时间已经晚了不少,待到了目的地他拿了钱数也没数便直接塞给了司机。

    他匆匆忙忙的,伞抓在手里踉踉跄跄的走,如果是他一个人,受了这一遭惩罚也就罢了,可周九良却替他承担着风险,如果被郭麒麟发现了……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只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周九良跪在院子里,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的湿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郭麒麟身边跟着好几个人,却也没打伞,站在雨幕里,他似乎察觉到了阎鹤祥,抬起头看过来。

    阎鹤祥脚步沉重。

    待到走近他看清了周九良身上的鞭痕,血水混着雨水,衣服湿泞又凌乱,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颤抖着。阎鹤祥闭了闭眼,心像是拧了一般的疼痛,然后他对上郭麒麟的视线,郭麒麟同样湿透了衣衫,他看着阎鹤祥,轻笑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师哥,你来晚了,还对我说谎,九良也跟着你一起骗我。”

    郭麒麟一身湿漉漉的雨汽,柔软的发贴在额前,只浅浅的对着他笑,阎鹤祥僵硬的站着不动,看着郭麒麟的手触碰上他的脸,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像极了郭麒麟这个人。

    “他帮着你骗我,他也同样该受到惩罚。”郭麒麟收回了手,对着阎鹤祥低声道,他的语气很轻柔,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站在周九良身边的人也举起了枪,枪口抵在了周九良的头上。

    郭麒麟在笑,他缓缓的抬起了手,阎鹤祥知道落下的那一刻周九良必死无疑,这种时候他该是沉默的,他不该出声,这样也许郭麒麟将全部怒火发泄在周九良身上,阎鹤祥就能逃过一劫。

    可他看见了周九良的眼睛,周九良微微的抬眼看向阎鹤祥,男孩的衣衫尽湿,甚至脸上还有伤,可周九良甚至还能露出微笑,在雨幕里做出一字一顿的口型。

    他说:“没事的,鹤祥哥,闭上眼睛。”

    阎鹤祥做不到视而不见。

    于是他抓住了郭麒麟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跟郭麒麟有主动的身体接触,而郭麒麟似乎十分受用,停下来看阎鹤祥要做些什么。

    而阎鹤祥低着头,声音低沉:“是我骗了他,跟他没关系,如果真的要惩罚,少主冲我来罢。”

    郭麒麟眼里划过几分不明的情绪,然后他笑着说:“好。”

    那鞭子拿出来的时候阎鹤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跪在屋里,看着郭麒麟把鞭子浸在了辣椒水中,郭麒麟连湿了的衣服都没换,他这次似乎真的气急,只是脸上的笑容更盛,几乎轻声细语的在对阎鹤祥说话。

    “二十鞭,师哥,你可得受好了。”

    破空声袭来随之感受到的是背后撕裂似的疼痛,上头沾着的辣椒水渍又带起一阵缓慢的隐痛,几近能逼得人发疯,他的手很漂亮,白皙又修长,握着漆黑长鞭的样子也显得分明,俊秀而冷戾。

    二十鞭,一鞭都未手下留情,阎鹤祥从跪着变为跪趴,几乎是蜷缩在地板上,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将所有的呼痛声止在齿间,牙齿几乎咬破了下唇,渗出些浅浅淡淡的血丝来,他死扛着忍受下来,他一句求饶都不说,直到刑罚结束,阎鹤祥大口喘着气,冷汗湿透了衣衫和额头。

    他却忽然落进了满身雨汽的冰冷怀抱,郭麒麟体温都是凉的,他只是紧紧地抱着阎鹤祥,恍惚间阎鹤祥觉得后背上有温热水滴落在伤口上。

    他在哭…?

    阎鹤祥听到郭麒麟的声音,压抑又嘶哑,他能感受到郭麒麟的拥抱多么用力,仿佛要揉进骨血。

    “师哥,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能骗我,不能对我说谎,因为我…”

    我只有你了。

    七.

    阎鹤祥跟在郭麒麟身边三年,看着他一点点的褪去稚气,他似乎变了些,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唯一特殊的就是阎鹤祥越来越看不懂郭麒麟眼里的情绪,三年他自认为该很了解郭麒麟,但郭麒麟却开始掩藏一些东西。

    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三年他习惯了郭麒麟所给予的一切,无论是欢喜或是痛苦,他还记得三年之前郭麒麟给他鞭刑那次,结束了之后郭麒麟靠在他背上紧紧的抱着他,后来阎鹤祥伸手一摸才试出他已发起了高烧。

    这大抵算是互相折磨?

    他不眠不休的照顾郭麒麟,连背上的鞭痕都没工夫去管,直到孟鹤堂强行闯入了病房把他拉出来,按着他的肩膀困在冰冷的墙边。

    “你要这样,还没等到少主好呢你撑不住了!”他头回见孟鹤堂发火,男人一贯温和的笑脸此刻一派冰冷怒意,近乎是咬牙切齿的控制着手上的力气,阎鹤祥没说话,但还是妥协的低了头,任着孟鹤堂把他拽上车。

    敷药的时候周九良也在,那小孩脸上的伤疤好了不少,阎鹤祥看到他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周九良却没说什么,只照样对着阎鹤祥笑。

    “我没事,鹤祥哥,我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他笑着说,坐在阎鹤祥的身边,周九良的手很温暖,阎鹤祥却有些不适应的想要抽回来。

    “你还是握着吧,等一会上药的时候怕你伸手挣扎,九良,抓好了他啊。”孟鹤堂端着放药的托盘过来,没完没了的数落阎鹤祥。

    尽管他上药的动作足够小心翼翼,但那也够阎鹤祥疼的,周九良抓着他的手极力安慰着,待到结束的时候,阎鹤祥看见周九良的手腕都红了一圈。他低下头来,心里觉得闷的难受。

    他利用了周九良,可周九良从没计较过。

    打断阎鹤祥陷入回忆的是孟鹤堂,这会儿他正跟孟鹤堂坐一块吃午饭,有时候郭麒麟会跟着郭德纲一起出去谈生意上有关的事宜,这种时候郭德纲是要求不能带上阎鹤祥的,所以这也算是阎鹤祥难得的清净时光。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算算少主什么时候回来好享受最后这点美好时光?”孟鹤堂含笑着戏谑道。阎鹤祥不理他这玩笑,自顾自的夹了筷子菜放进口中:“随便想想,想想以后少主要是对我没兴趣了我该干点什么去。”

    他这也是随口的玩笑,没想到孟鹤堂却摆出了副认真的神色来。

    “说真的,如果你不想再这样下去,我这边欢迎你。”他语气淡淡的道,阎鹤祥那边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孟鹤堂,随即笑了出来:“行,我失业了就找你了。”

    “我是说,现在也可以。”那是孟鹤堂第一次将情绪袒露的如此彻底,让阎鹤祥愣住,只是他们都没察觉到门口的人放下了想要叩门的手。

    他全都听到了。

    他早该想到的,会有人觊觎属于他的东西。郭麒麟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糕点,笑的有些讽刺。

    那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八.

    阎鹤祥从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地步,他被郭麒麟深夜的电话扰醒,听到对面的人醉醺醺的吵闹着要喝醒酒茶,郭麒麟或许只有喝醉了才会袒露些年轻人的稚气,听得阎鹤祥的心也柔软了几分。

    三年,他始终对郭麒麟恨不起来,无论是郭麒麟对他施以虐待还是冷嘲热讽,他始终只觉着郭麒麟是个缺少关爱的,任性的孩子。

    只是当他拎着煮好的醒酒茶匆匆赶到的时候,开门的郭麒麟一身nongnong的酒气,赤红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他抓住阎鹤祥的力气大的可怕,阎鹤祥近乎是踉踉跄跄的被他拽进了屋里,他没站稳,手里的醒酒茶摔在了地上,不过那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瓶子也并未摔碎,阎鹤祥刚想蹲下身捡起来,身后就被狠狠一推。

    他倒在了地毯上,郭麒麟俯身过来,一片阴影笼罩住阎鹤祥,逆着光他根本看不清郭麒麟的表情,然后对方逐渐凑近,携着酒香的唇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太荒唐了。

    这原本只是一个含着酒气的吻,却意外地点燃了这场荒唐而迷乱的情欲,郭麒麟按住他的肩膀凑过去深深的吻他,很用力,捏的阎鹤祥肩膀生痛,他抵不过二十多岁青年的力气,只得被动的让郭麒麟去侵略的吻,其实郭麒麟也没什么经验,生涩得很,只是单纯的想要去掠夺与占有。

    “…少主,冷静点!”待到两人分开,阎鹤祥锁紧了眉,破天荒的将语气放重了些,郭麒麟看着他,忽然笑了,伸手去漫不经心的抹阎鹤祥的唇角,那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爱不释手。

    “师哥,我冷静不了啊。”郭麒麟的声音低低的,又轻柔,可里头分明掩藏着翻涌的危险,阎鹤祥想要挣扎,他的手往身后胡乱去摸,摸到了刚刚摔落在底下的茶壶,可想举起的手又在半空僵住,郭麒麟根本就没动,他甚至还在微笑。

    “放下,师哥。”

    那是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从三年他遇到郭麒麟开始,噩梦就如影随形,阎鹤祥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郭麒麟是如何控制他的,他要阎鹤祥牢牢记住他的声音,牢牢记住他的语气,牢牢的遵守他的命令。

    他根本做不到去反抗。

    郭麒麟有双很漂亮的手,无论干什么都赏心悦目,哪怕是如今他正解着阎鹤祥的衣衫,衣服一件一件的褪到地下,柔软的羊毛剐蹭在阎鹤祥后背,他背后的鞭痕还有,蹭在伤口上泛着痒,但此刻他无心去顾及那些,湿漉漉的吻一个接一个的落下,他只好伸手去推拒,郭麒麟就恶劣的掐他腰上的软rou。

    说不震惊是假的,他跟了郭麒麟三年,从来都小心谨慎,认真提防,但就算是杀了他,他也想不到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太荒唐了,荒唐到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快感是真的,被深吻的窒息感也是真的。他忽然模模糊糊的回忆起自己结婚一年的妻子,他记不清她的脸,可他记着她的怀抱和身上的香气,跟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人完全不同的。

    他之前尽数获得的都是温柔,却落得如今被肆意侮辱的地步。

    他几乎快要崩溃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郭麒麟碰向他身后的手,阎鹤祥几近是恐惧的颤抖起来,三十几年的生命里他第一次这么失态,恐惧,绝望占据了他全部的情绪,连眼泪都要无法抑制的落下来。

    阎鹤祥一向沉稳而克制,可如今他根本就无法冷静,他哭的一塌糊涂,伸出手胡乱的挣扎,郭麒麟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扩张的动作顿了顿,低下头来亲吻他,这是郭麒麟难得流露出来的温柔,他似乎想这样来安抚阎鹤祥,哪怕无济于事。

    “师哥,别怕。我爱你。”他这么说着,动作轻柔的去擦拭阎鹤祥脸上的眼泪,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他爱极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师哥,无论他冷静还是失态,那种情感早已融入了骨血里。

    因为爱才要占有吗?阎鹤祥不懂,他被郭麒麟的吻安抚的稍稍平静了些,但随即便传来一阵撕裂似的疼痛,郭麒麟在进入他,一点点的,但却很坚定,不容阎鹤祥拒绝,阎鹤祥疼的死死咬紧了嘴唇,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施虐一样,他把郭麒麟如今的举动也当成一种施虐。

    直到两人结合在一块,阎鹤祥的面色灰败下来,他像是心如死灰似的放下了手,又或许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郭麒麟的动作其实很温柔,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对阎鹤祥施暴,骨血里的暴力因子在蠢蠢欲动,可他硬生生的忍耐下来,只等着阎鹤祥适应了,才试探性的抽动。

    阎鹤祥为自己所不齿,他在这场强迫式的性爱里竟然能体会到快感,其实他更希望郭麒麟不要在意他的感受,这让还能让阎鹤祥心里好受一些,可郭麒麟并没有做出任何施以暴力的举动,甚至是好好的照顾到了阎鹤祥的敏感点,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快感使他无法再去冷静的思考。

    他该是恨郭麒麟的,恨他对自己的强暴。

    郭麒麟似乎很喜欢从后面进入他,他们从地毯转到了沙发,阎鹤祥跪伏在沙发上,承受着身后人的侵略,郭麒麟低着头在他后颈上落下亲吻,而后用牙齿轻轻厮磨着后颈处的软rou。

    阎鹤祥恍惚想起孟鹤堂曾告诉过他的话,手置于他人后颈是占有欲与控制欲的表现。

    郭麒麟的放肆,郭麒麟的占有,这难道只怪郭麒麟吗?也许更要怪他阎鹤祥,是他自己一步步的妥协,忍让,让郭麒麟有恃无恐,猖狂而放纵。

    他微微闭了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九.

    自那日后阎鹤祥的东西就全部被搬到了郭麒麟的屋子里,郭麒麟似乎有心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阎鹤祥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很不一样。

    阎鹤祥不想去理,也没精力去理,自从那晚之后郭麒麟几乎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他也不允许阎鹤祥离开太长时间,至于为什么,郭麒麟对他说过,前车之鉴。阎鹤祥知道郭麒麟说的是自己之前跟周九良骗他的那一次。

    孟鹤堂来找过他,郭麒麟当时听到外头是孟鹤堂之后倒没不让阎鹤祥去,只是扯开了阎鹤祥领口的两颗扣子,才让他过去。

    他脖颈上是遮不住的吻痕,孟鹤堂的目光一瞬变得有些冷。

    “我想的是真的?你真的对少主有意思?”他的语调变得有些急迫,含着刺骨的凉意,阎鹤祥低着头嘲讽的笑了笑:“有没有意思还重要吗?”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孟鹤堂被阎鹤祥这种消极态度气的说不出话,他仔细的看着阎鹤祥,似乎是要把对方的模样深深映入到脑海里,良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

    第二天孟鹤堂就向郭麒麟递了辞呈,郭麒麟允了,他靠在真皮的椅上,甚至心情颇好的笑着问孟鹤堂还要不要再见阎鹤祥一面。

    “孟哥,你得清楚,别人的东西,你不要动,连想都不行。”

    这是孟鹤堂离开之前郭麒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在那之后,周九良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阎鹤祥甚至都没见过他的面。

    自此他的身边除了郭麒麟,也再没有人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几乎是被困在了郭麒麟给予他的那一片地方。

    于是阎鹤祥越来越沉默。

    他会去本能的回应郭麒麟的话,但其余时间他更愿意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医生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向郭麒麟提醒过好几回,而郭麒麟似乎思量许久,才去请了身边认识的人来陪阎鹤祥聊天。

    那人叫杨九郎,倒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聒噪到让阎鹤祥有时候会想起周九良那孩子来,杨九郎有时候会跟他说郭麒麟的改变有多大,阎鹤祥只是沉默。

    他知道郭麒麟在尽力为他改变。

    之前的控制欲如今极力收敛,郭麒麟甚至能允许阎鹤祥自己一个人单独出去走走,他也不再阻止阎鹤祥跟别人的交流,只是每晚他都会抱着阎鹤祥,手上的动作很紧。

    但阎鹤祥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少主还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有些偏激。”杨九郎坐在阎鹤祥身边,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阎鹤祥嗯了一声,转而抬头去看窗外,外头的天气不错,阳光透过青绿的树叶缝隙洒下的是碎金样的光,杨九郎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一并看了过去。

    “要出去走走吗?”

    那大概是杨九郎的错觉……?总之杨九郎并不确定,在他提出那个提议的时候,阎鹤祥的眼里一瞬间划过希冀的神色,但很快又漠然下了表情:“不用了。”

    杨九郎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笑,身子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将手惬意的垫在了脑后:“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下个星期我们有的是时间,少主得跟着郭老下一趟码头那边,自然是不能带上你的,到时候…想做什么都行。”

    阎鹤祥专心看着外面的树叶,对杨九郎这句话仿佛并没什么反应,但杨九郎知道他听到了,并且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下个星期我有事,可能有几天不能过来,你一个人,倒是更自由了。”待到杨九郎走的时候阎鹤祥礼貌性的起身送他,杨九郎却按住阎鹤祥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便好,青年一双眼笑的眯成一条缝来,但每句话似乎都格外带有深意。

    “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杨九郎意味深长的道。

    杨九郎走后阎鹤祥没坐回椅子上,他目光似乎有了些神采,他在思索,在疑惑杨九郎为什么要帮他的同时,也同样想着是否应该去赌一把。郭麒麟不是个容易放松警惕的人,而这次或许将是他最后摆脱掉郭麒麟的机会。

    可是…阎鹤祥伸出手来,愣愣的看着手背上的疤痕,那是一年前郭麒麟给他留下的,但那也是郭麒麟最后一次对他动粗。自此之后,那个该被称为暴徒的人,对他极尽温柔。

    他该是恨着郭麒麟的,可是为什么会犹豫呢?

    距离星期一郭麒麟离开还有两天时间,这几天郭麒麟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些什么,几乎寸步不离开阎鹤祥的身边,有时候阎鹤祥会觉着他固执的可怕又幼稚的可笑,郭麒麟似乎天真的想着只要锁住阎鹤祥,他就永远无法逃走。

    “师哥,我最近总是心慌,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天色近黄昏,郭麒麟靠坐在窗台边上,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头发很柔软,有几缕凌乱的翘起来,这时候他总显得纯净稚气,身形又单薄,像是画里出来的清俊少年,用一种柔软而湿漉漉的语气对着阎鹤祥说话,他知道阎鹤祥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阎鹤祥心软得很。

    “或许是您的错觉吧,少主。”阎鹤祥没抬头看他,仿佛看了一眼就会陷入郭麒麟给他布下的陷阱似的,只冷冷淡淡的回应道,郭麒麟倒是满不在乎的笑笑,这几年他逐渐收敛着暴虐的脾气,而且似乎也真的有所好转,至少他不会再因为阎鹤祥的冷淡而倍感愤怒。他从窗台边下来,手里的书随意一放,只从身后搂抱住阎鹤祥,将头搁在了阎鹤祥的肩膀上。

    “这是一种预感吧?师哥,你会消失吗?我总怕你一消失便不见了。”

    他仿佛在手中拽了根牵引风筝的线,而风筝晃晃悠悠在天空遥远盘旋,若是郭麒麟稍微放松警惕,那风筝便远远地走了,一眨眼便消失在天边。

    阎鹤祥默然,良久答道:“我不会。”

    这四年来他对着郭麒麟撒过许多谎,做出过许多无谓的承诺,可只有这一次让他最为艰难,他想起郭麒麟那双清澈的眼,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又为什么会如此暴戾呢?可施虐是真,爱意却也是真,阎鹤祥没法逃避,也没法质疑心中不断涌起的郁郁情感,他只好选择了听而不闻,任凭在那情感一次次在心中质问。

    他是爱上了郭麒麟吗?还是恨着郭麒麟,这件事到现在,连阎鹤祥自己都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