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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披衣出门,外头夜风一吹有些发冷,她缩一缩脖子,缓缓将门带上。连笙睡不着,从少阳提及长恭的那一刻起,她便没了睡意,心头被一丝细线扯着吊着,却又塞了石子儿沉沉装在心里,牵她难受。百爪挠心之间,神思竟是越发得清楚。就当是她小气吧,她对少阳,终归还是十分介怀。与她初见之时,从她身上看到的自己的影子,当时心中怅然若失,而后那日江州回来,在府门外瞧见长恭望向她的温柔神色,她能感觉得到,长恭对少阳也有的一点不同,至少她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长恭那样柔软的目光,今夜轰动整座南阳城的焰火,连笙心中本已分外吃味了,却偏偏少阳还亲口承认了一句,喜欢他。喜欢他那样的大英雄。若是连笙十五岁,有这样一位叱咤四方的大英雄,为她一个生辰,燃放一城火树银花,她应当也会怦然心动的吧。想着,就再睡不下去,起身出外走走。秋风清冷,拂过入秋夜寒露重,沾染了湿寒气息吹来,连笙出了小院,于深夜空无一人的豫王府中沿路漫步。人低着头,步子随它四下乱走,正在发神之际,倏忽却被一声轻唤拦住了。“连笙?”那男声清冷好听,与凉凉暗夜颇是相得益彰。连笙抬头循声望去,便见树下坐着一道身影。“兄长?”她顿住了,“这样晚了,兄长还未睡……”“本是预备歇息的,不想今夜如此热闹,平白一搅,反倒睡不着了。”长青笑着,从树下推了轮椅出来,行到连笙跟前。“你呢?你又是如何未睡?”他问。连笙暗自垂了垂眼,自己心中一点九九,且事关长恭,又如何好意思与兄长提,于是只得装聋作哑,不答他的话,转身去推他的轮椅,只道:“既然都睡不着,我陪兄长散会儿步吧。”长青见她目光低沉闪躲,料想她应是心中有事,既不愿说,他便也识趣不再多问。只应一声“好”,便由着她推了自己往前走。豫王府原是南阳府中一大户宅邸改的,当初豫王军攻打襄州,户主见是大势不妙,早早便携家带口出外避风头,不想这一避,竟将宅子也避丢了。豫王军入主南阳城,见这宅子空着,便征用做了王爷府邸。眼下连笙推着长青行于府中,沿路曲曲折折,亭台池榭,倒极其雅致。想来原主人也应是耗费了诸多心血在这院中布景上,只可惜如今南阳城太平了,主人家倒是流落在外回不来了。连笙沿一条青石铺的小道往前徐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已是越绕越远。先时近旁还有小院错落的,渐而便只剩了山石池景。四下里空旷毫无人声,长青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只是散散步,未免也走得太远了些……”连笙方才猛一回神,发觉眼下业已不知身在府中何处,忙地向他道歉,因着更深露重,夜风久寒,急急便要带他往回走。然而长青唤住她,问:“闷头行了这一路,心事可排解了?”连笙将将才起的步子,教这一问,登时便又停住了。她沉沉叹一声,继而又缓缓往前去,一面垂首黯然道:“我自知定是瞒不过兄长的……”“若你心意难解,可与我说说。”他面上微微含笑,“我既作兄长,你又何必将我当作外人。”“不是将你当作外人,只是……”连笙话到嘴边,又顿了一顿,心头展转千结,犹疑不决是否该开这个口。然而许是应了四下寂然夜景,她心中郁闷,无处可说,倒唯有这静夜当口,似乎也只有长青能听她一言。于是暗暗鼓起一些勇气,小声问他:“兄长……兄长以为今夜焰火如何?”“火树银花,天星不夜,很好看。”他答。“那兄长可知焰火是谁放的,又是为谁而放?”“知道。”“兄长知道?”连笙诧异停了一步。“是。”长青颔首道,“惊动整座南阳城,这样大的阵仗,南阳守卫却放之任之,已然表明放这焰火之人于南阳城中非富即贵。如今南阳城归豫王所辖,豫王其人就在南阳城中,却敢这般明目张胆,且又能惊动三军而不顾……”他微微一笑,“加之今天本是少阳公主生辰,如此略略一想,也该知晓了。”“只是这放焰火的人是谁……”他倏忽又回头望了连笙一眼,“你会这样忧思不定,莫不是长恭?”连笙心头“咯噔”一下:“我便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兄长。”第108章卷二十少阳(肆)“原你是为此事烦恼。”“兄长也觉得可笑吧?这样没头没脑地生闷气,只怕说起来都是要贻笑大方的。”连笙垂头丧气,又推他缓缓往前走。长青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今夜阵仗着实浩大,老百姓们哪怕再怎样事不关己,定也是忍不住好奇,势必要揣测这焰火是谁在放,又为谁而放的。何况街头巷尾,家长里短,本就喜好闲话这些。想必到了明日,不出晌午,卫家军主帅为少阳公主放了一夜烟花庆贺生辰一事,便要传遍整座南阳城了。大街小巷传得,只有更加绘声绘色的份,连笙心头自然不是滋味。他未回头,只浅浅笑道宽慰她:“男女之事,原本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会因此小气较真些,也是寻常。并非是何可笑的事,你也不必枉自烦恼了。”连笙原本为着自己以小人之心揣度长恭与少阳,心中本就有些鄙夷自己,虽然听他这般安慰,好似有理有据,可一想到他素来的好性子,定是不忍拆穿,只怕也是说些好听的话来让自己宽心罢了。于是不由脱口反问了一句:“兄长也不必安慰我,兄长难不成,也会小气较真吗?”然而话一出口,人在片刻之后却又感到了这话的不对劲。长青答说:“会。”短短一语,周遭又瞬而静默下来。连笙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初鄞城城楼上,长青与她说,“宁可你是欢喜地守在长恭身边”,“至于我如何……就是长兄而已”。纵然他是面上无澜地说出这些话来,心里难道又会当真平静如水?也不知背对着她的时候,压下了心里多少的不舍,这些独自承受的苦,连笙只恨自己愚钝,竟从未想过。而今一朝想起,一时心酸不已,连笙恍然才又感到自己一点忧心实在微不足道。比之长青,她该当为自己觉得庆幸了。长青面对的是她与长恭相爱甚笃,可如今于她面前摆的,仅仅只是少阳一面之词而已。长恭心思如何作想,也不过就是她在暗自揣测罢了。长恭并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