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只因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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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又恢复成酷酷的张大族长,只是这位如今名副其实的大族长只是天天守在我床边给我当男保姆。 佩姐心里对他有了意见,每回上来遇到他脸色都不大好,我想二叔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是怎么演化而来的,我这回亲眼在佩姐身上看见了。 一个人的身份,带给他必须做与必须不能做的事,闷油瓶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因此他界定不了那么清楚,他此前所有的只有疑惑,以及为自己解开疑惑的办法。而我对他来说,是很好用的一颗棋,所以他留在我身边,所以他不来夺取我一分一毫,也所以到了需要的时候可以忍心把我下出去。 然而旁人眼中的他,是朋友,是哥们,是自己人。你身在吴家最高的位置,却出卖了吴家,这对每个吴家人都是一次打击。 然而人往往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多变,你明明觉得这个人太过分了,看见他就生气,烧饭的时候,却还是记得他的口味,他一天没喝水,你还是会发现并给他把水端到楼上去。佩姐黑着脸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过来给我擦身。 我现在一天有时候要擦两遍,闷油瓶晚上会帮我擦一遍,佩姐生他的气,就在吃晚饭前当着他的面给我先擦了,意思很明显,觉得他不配照顾我。 闷油瓶也很有意思,晚上睡觉前依然给我再擦一遍,好像不服气似的。 我其实没什么大碍,脖子是肌rou拉伤加之有点扭到,几天转不了头,眼睛的模糊也消退了。但是问题严重的是我这一躺,复腱就做不了了,保不齐真要带点瘸。 "佩姐,不用擦了,天那么冷,我没出汗。" "二爷吩咐的,我没把你照顾好,回头二爷又要生我气。" "我快好了,你看你,这几天辛苦,看着比我还像病人,快去休息吧,晚上不用上来看我,这儿有起灵呢!" 佩姐是夜夜要上来看我好几次,也不管我床上还睡着别人,明摆着不许我"干活"。说好听了是照顾,客观点说,是强制禁欲。 "等你能走路了,我就不上来了。" "我能走,我是怕你累。" "我的小三爷,我是二爷的人,您跟我说再多也没用。"佩姐把二叔抬出来,我只好闭嘴。 其实我头还时不时犯晕,不知道是在床上憋闷的还是心情不舒畅,胃气反酸,搞得我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不过闷油瓶身体恢复了,血气方刚的,一个月下来,说不定会想要。 这些天他都是给我搂在身边脑袋拱在我胸侧睡的,我没问他王盟究竟怎么死的,他第一次因为"不小心",取走了一条十足无辜的性命,而且王盟与他也不是陌生人,说起来不免又难过,我还是决定没人的时候去问瞎子。 我已经可以侧睡,但是很少侧过去,一是脖子会痛,二则,我总还是有些阴影的。情理上我可以那样去分析,可以继续抱紧他,但是生理上,一旦面对面回忆起之前的温存,想到那些事情背后是不是有目的的,就觉得害怕,怕他是能够为了目的跟我上床的人。 瞎子这些天都没过来,我知道二叔一定咽不下这口恶气,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护好他。 闷油瓶已经得到答案,无论是什么样的内容,至少这件事不用再像个谜团一样折磨着他,他这些天倒显得有些放松,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冷冽了。 "佩姐刚下去,你睡上来一点吧。" 身上立刻多了个暖烘烘的身子,他原本睡我身上是不发力的,现在怕压死我,单手在一边撑着,身子就像原来那样贴盖着我,却没有什么重量,普通人这样曲肘撑住自己,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要痉挛了,他力气大,看起来全无负担。 最近都是他主动来吻我,我心理的打击并不能真的无痕,一想到他小时候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就觉得我俩之前做那种事都是他在施放"房中术"技能,把我吃得死死的。男人最在意的还是那种事,什么都能被骗,那种事上一旦发现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怎么都揭不过去了。 想到他那方面的厉害程度,我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还掌握了控制小小邪的本事,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严重被打击,"性"趣上一点都提不起来。我总觉得,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会想在上面,他若不是因为训练过,又怎么会上不了我呢? 一方面这样惆怅抱怨,抬眼看到他,心又觉得装得满满的,张嘴吞下他的唾液,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纵感。 闷油瓶居高临下,长得又俊,不来一发都说不过去,可如今我们就是这样说不过去的一对儿,吻够了,他又躺回我胸侧,不远不近的距离,鼻息刚好暖暖扑在我皮肤上。 我想到外面将要发生的事,有时真就不想痊愈,就这么赖床上抱抱这个人。杀人,被人杀,我累了,不想骗他,也不想再被谁骗。 "你睡上来,靠我肩膀上来,捂在被子里空气不好。" 虽然话说开了,相处起来还是有些隔膜,他仿佛也不愿意跟我贴得像以前一样近,或许还是有些愧疚? "你肩膀痛,等你能侧睡再说。"我心里一紧,他是人精啊!吴邪,你什么时候能记住这一点。我不正面抱他,就说明我对他还没有全然回到过去,无论我说的多好听,想瞒过他还差得远。 "我肩膀痛,才要你过来嘛,难道有一天我走不动了,你就看着我们越离越远吗?" 肋骨上一阵暖意,他叹了口气,钻出被窝靠到了我肩上。"吴邪,我可以背你,你愿意的话。" 我说不出话了,撒个娇都不成,张大族长撤去伪装犀利得像把刀。我要他靠近我,他要我跟从他。 我最终没有给出答案,也当了一回"闷油瓶",没错,我不愿意。不愿意被他背到宿命的无奈里去,等待放手的那一刻。 佩姐又开门进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缩回了被子里,她给我睁眼瞪天花板的模样狠狠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摔了。要不是我们时不时有这种诡异的气氛,她也不至于一定要上来盯着我了。 我恢复得很快,有张大族长的专业推拿,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腿也没有瘸。但是眼下我又成了"小三爷"了,堂口也不用怎么去。做一把手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你带着家族走向错误的轨道,并且你还不能改正这个错误,你就无法服众,无法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吴家有二叔在,我可以瞬间交接掉我的事务,谁也不敢造反,若是换了解家,当家人的位置分分钟要坐不住,这也是小花无法像我一样任性的原因。 吉林之行,扰乱张家的初衷还是完成了的,二叔一力促成了霍家为霍江之死立案调查,因为他知道闷油瓶要杀张岳朋,用外归的势力来抵命,本来可以平息霍家与张家可能爆发的矛盾,但是人家一旦公开立案,你就不可能出具尸首来归案。原本吴二白以为,以张岳江的地位,就算不把族长交出去,交个张海客出去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闷油瓶就白跑一趟还惹人嫌,说不定本家一怒,连族长也不让他当了。 我当时在张家的作用,就是阻止张岳江用自己的势力把闷油瓶给交出去。即便他真被抓了,我也好第一时间让霍家放人。 谁能料到,张大族长虚虚实实,从张瑞林死的那一刻,就把每一步都布置好了,让张月山被逮个正着也好,杀霍江也好,还是朝鲜之行,都是人家的局,我们一头扎了进去还得瑟。 霍家一定要一个张家人,他就把张岳江的亲儿子张月山交出去,再反泼吴家,解了张家的围困,又能完成长老对他的要求。他倒也不是不为我考虑,在我走出密室后,张海客就带上面具直奔北京,取代了张岳江的位置,一番周旋,把这案子的审理权划到了自己人手上。 被张起灵摆了那么大一道,吴二白正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梁子,我就是再软磨硬泡也磨不平的。以我跟他的关系上来讲,确实也丢面子,叫人唏嘘,按如今的话说,知道的人都要感叹一句,"再也不相信爱情"。如果只是让霍家错抓了吴家人,闹个乌龙也罢了,我竟然还在张家人的手里被打了个半死,若说前者还有自搅乌龙的可能,那我身上的伤,可就是故意的了。 因此,这一遭,吴家是丢尽了脸面,我也暂时没法出去混,到堂口去都得走后门。 王盟的死已经让吴家沸腾,这个堂口里,只有他是最文弱的一个,上下打点琐事,可以说哪儿都有他。与这些个豪强比起来,他是吴家需要保护并且大家都愿意保护的人,以张起灵这样的身份去杀他,简直是在泄愤,而依旧护着张起灵的我,眼下也变得尴尬了。 坎肩给我留的后门,我默默地进门,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回廊里。瞎子晚上会来帮我守门,今晚我要了结掉陈文雄,陈家人已经安顿好,张家下手的时候,瞎子凑准时机救下了陈家众人。而后陈家人听说我也差点死在张家人手里,立刻投靠了吴二白,如今就安置在吴家的势力下,一方面打听陈文雄的下落,一方面商量如何回击张家。 因此,为防夜长梦多,陈文雄是必须要杀了。 "来一根吗?"我与陈文雄面对面坐了已经将近一个钟头,其实我可以一早让瞎子把尸鳖弄进去,等我身体好了再来读取信息素就行。可是这个人,我也好,瞎子也好,还是闷油瓶,都算相识一场,甚至还有些情分在,我想亲自送他上路。 "吴邪,动手吧。" "陈叔,我会照顾小雨妹子,陈家人也不会有事。" "别让她再掺和这件事了。" "嗯。" "吴邪,其实我是养子,文锦也是。" "嗯,年纪不对。有一件事,也许应该告诉你,西沙考古队的事,是张家的总管授意解连环做的。" "你自己想清楚吧,跟他混在一起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刚刚领教过了,"我笑笑,"四阿公也是死在长白山的,人心可以瞬息万变,也可以永恒不变,这种事情,自己是没办法决定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见过不少为他而做的疯狂事情,也许可以给你个最后的忠告。" "还能有什么,跟四阿公一样,时间。" "既然是前人做过的事,那我无话可说了,动手吧。" 陈文雄是条汉子,面对死亡也磊落。 我掏出制作精良的丹丸,按瞎子的话说,那是他在云南机房里磨了好几天磨出来的陨玉粉包的尸鳖丹,粉末颗粒极细,均匀不伤胃,外层夹带神经性剧毒,服下后全身神经麻痹,没什么痛苦。等到丹丸完全融化直至变成血尸的时候,身体从骨髓到运动神经末梢都已经坏死,无法再行动。大脑的信息素最好是活着的时候被尸鳖读取,以保证完整性,因此,他会以血尸的形态在这里存活个把月。 陈文雄静静地趴在桌上,如同睡着了一般,我把他搬到床上,在他身边又抽了根烟,踏灭烟蒂的时候,他的皮肤已经开始泛出粉红,我看着他一点点面目全非,这才完成告别,转身走出地下室。 "够慢的。"墨镜对着月光,反射着奇妙的光泽,瞎子脚下也是一地烟屁股。 "王盟是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手里握着刀,整个儿扎在自己心口上,哑巴蹲在一边看傻了。" 这个死法,其实也符合他,让他带个话,他还敢对张起灵拔刀子!想起那时候他追去长白山的事,我想,这里面最错的还是我,我该知道他的气性儿,一直在勉强自己跟随我做着极可怕的事,什么都怕的人,遇到不得不上的时候,反而会天不怕地不怕。 他拔出刀威胁闷油瓶,闷油瓶习惯性的一个自卫擒拿,把他的手连同刀头拗转向下,同时一把推开。他当时心情不好,懒得跟人纠缠,就想下手重些,让他撞晕在墙上,谁知道王盟不是练家子,身体失控朝墙上撞去,人一紧张,手一个反射性握紧,就把刀子对准了自己。否则,以他的力气,真的握着刀自杀,也插不透自己的胸腔。 "二叔想做什么?" "自然是坏事。" "坏到什么程度?" "嘿嘿,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 "至少让我们过完这个年吧。" 我不清楚二叔会怎么做,但是细数手上的牌,恐怕真如瞎子所说,吴二白不怕弄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