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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除夕,北京城陷入节日的疯狂,大白天四处亮灯,人潮汹涌,车如游龙。人们涌上街头采买年货,小朋友牵着爹妈的手,一个个喜气洋洋。徐知着被堵在车河里,两岸是滚滚红尘的烟火与浮华,他看着烟灰从指尖飘落,被风吹散在窗外,感觉到由衷地空寂。这种空寂仿佛与身俱来,自他的骨髓里生出,盘桓在他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个细胞里,如影随影。曾经一度他以为自己已经解脱了,他在麒麟找到了另一个家;然而变故横生,他从这个家里跌出去,再次打回原型。原来什么都没有变,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仍然孤身一人。他是最多情的人,孤独感让他无法抑制地渴望得到关注;而他又是最无情的人,只要有一个人爱他,别人都可以不要。徐知着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不愿意去见他的队长夏明朗,甚至不惜因此疏远了他最好的朋友。原来除了那些特别上得了台面的:怕尴尬,怕引起夏明朗的负疚感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真正拦住他的,是他心底的渴望。那个男人拥有着他想要得到的一切:所有人的信任,与一个永不离弃的爱人!他就像一个穷光蛋不愿面对亿万富豪那样害怕见到夏明朗,他可以做到不嫉妒,却无法不羡慕。春节让所有与节日无关的商业通通停滞,语言学校、健身房大门紧闭,不给寂寞者留一点生路。徐知着已经好多年没有一个人过春节,一时间手足无措。夕阳西下,窗外炮火连天,性子急的已经放起了烟花,空气里浮动着徐知着最为敏感的硝烟味儿,让他血脉贲张,却又无处发泄。徐知着强行告诉自己一切都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眼不见心为静,关牢所有的门窗,连窗帘都拉上。背完几轮单词,徐知着给自己下了两盘饺子。蓝田会把包好的饺子分小包装冻到冰箱里,徐知着闭上眼睛随手摸了两包,一包是牛rou黑木耳馅的,一包是韭菜猪rou鸡蛋馅的。蓝田会在吃上花很多心思与时间,在他看来,伺候自己的口腹是件头等重要的大事。徐知着却没有这么多要求,如果单纯是为了自己,咸菜炒rou丝拌饭都能吃三天,最多也就是为了平衡营养白灼两斤蔬菜咽下。徐知着懒得再多洗一个碗,把锅里的水倒干,拿着醋碟站在灶台边飞快地吃完了这一顿。他默默打量厨房,窗明案净,所有的餐盘都精致整洁,刀具干净锋利,据说都产自德国。徐知着时常感觉荒唐,蓝田就像是他跌入山崖后撞到的一本秘籍,仿佛老天爷都觉得对不起他,便把这样一个人塞到他手上,拍着他的脑袋安抚道:喏,别再抱怨了!可这种秘藉总是有各种别扭,老天爷就像一个满怀恶意的顽童,给了你最好的,又硬生生掰掉一角,看着你左右为难。然而,有得选择总是好的,即使是一根烂稻草,在命悬一线时,也是好的。徐知着吃饱喝足,拨出一个电话给陆臻,照例转接了很久才接通,背景十分吵杂。“最近怎么样?过年了。”陆臻扯着嗓子吼。徐知着不觉微笑:“忙什么呢?这么吵?”“院里搞春节联欢会,聂老板指定小的我当总导演,忙得我……大清早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陆臻开口就是一溜抱怨,但声音里带着喜气,并不是真正恼怒的样子。“哟,这可得好好表现。”“可不是嘛!第一排坐一水儿的金星,有俩少将愣是坐不下,得安排坐第二行去,哎呀愁得我呀……”“那怎么办?这不得得罪人吗?”徐知着一听也急了。“是啊!我排了半天,哪个都惹不起,最后只能去请示领导。你猜怎么着,聂老板从那一票金星里挑了两个出节目。好!问题解决了!哈哈!”“得瑟,得瑟不死你!”徐知着这才知道又让这小子给涮了,白cao心一场。陆臻哈哈大笑。徐知着沉默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忙吗?”“还行。”陆臻唔了一声。徐知着听见对面的人声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电流微弱的噪响。“你忙就先忙你的。”徐知着说道。“没事儿,出来跟你说两句话。”陆臻呵呵笑着:“怎么了?”“是蓝田……”徐知着无比的紧张,他相信陆臻一直知道,但他们的确从来没有正面讨论过。出某种难以解释的怜惜,他总觉得如果把陆臻都拉进来帮自己,那对蓝田就太不公平了。“他怎么了?”“他很好,就是我……”徐知着迟疑。“你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嘛,放心,我这一颗红心都是向着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你要不想我吱声,我就装不知道。”陆臻的声音掩在风里,听起来总有几分豪迈的味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怕我还不够……还不够……。”陆臻顿悟,立马乐了:“这有什么可够不够的?他喜欢你,你冲他笑一个,他就觉得天上的花都开了;他不喜欢你,你冲他笑十个,他只会想你是不是嘴抽筋。”徐知着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我担心,我会不习惯,他可能也不满意,将来相处不下去,他会难过……”“这样,那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徐知着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分析与建议,便觉得很不习惯,毕竟陆臻一向照顾他,事事都要帮他着想。“你怎么看?”徐知着忍不住问道。“你别问我,这种事儿得自己拿主意。队长成天警告我,让我别瞎掺合。”陆臻嘻笑:“反正甭管怎么说,你怎么决定,我就帮着你谋划,我就是您手下一个兵。你是我兄弟,他算啥?对吧!你放心,到时候我们合伙对付他,决不让你受委屈!”“你这话说的……”徐知着笑了。“我这叫帮亲不帮理,有立场没原则。赶明儿你俩要掐一块儿,我就心疼你,坏事儿都是他干的。”陆臻哈哈大笑。“你小子。”徐知着知道陆臻在开玩笑,但心头仍然涌上了暖意。“小花,我就只能给你一句话:问问你的心,要不要?”陆臻敛尽笑意:“要就争取,不要就放手。这么多年出任务,你我都知道,方案可以不止一套,把活儿干漂亮了就成,有时候往左、往右没什么分别,但站着不动,就只有挨枪子儿的份。”“我知道。”徐知着低声道。“没有站在路口,就能一眼顺到底的路。我……当年也不知道现在能这样,我也不是没遇过事,也不是没伤心过,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