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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兴冲冲地往里头去,若极先生方才起来,见二人后也是高兴,询问一二后便遂了二人心愿带他们去画室看画儿,是幅绢画,并不哪般宽,却足足有一面墙长。画卷开首乃高山飞瀑流水,地脉长虹后又见渔村野市,细微之处可见茅庵边农人弄柴、河畔渔人捕鱼、野市换布匹瓜果场景,东流而下,又见村舍高山,飞鸟熊兽觅于林野……不过乍看,就见万象,倘若再看仔细些也不知还有多少惊喜在画中,兄弟二人来回走动看上几遍,交口称誉,若极先生嫌他们喋聒,叫去茶寮才问年来境况。景和始终在宫中,并无新鲜事迹,唯有冬狩与随太子治水时出过京。景深要说的便比他多许多,除去多了个心仪姑娘的事必须要说外,还提起了延祚先生,若极先生与景和都听得颇有兴致,待听到景深说那位清贫先生还藏了幅他的画时若极先生惊讶挑眉。“但不知那位延祚先生尊姓大名?”“姓崔名祜。”若极先生斟茶的手猛地一抖,茶水偏注到盏外,他抬眼问景深:“他如今,可还安好?”景深愣了愣:“他——若极师父认得他?”若极先生点点头:“你二人还未出生时,京城里有位叫‘示古’的年轻画师。”示古为祜,正是崔祜,那时他方才及冠,在家乡听闻京中有位青年画师便寻他比画功来,那位年轻画师正是当年的若极师父。然而“示古”的画功是他幼时四处杂学得来,不及若极先生专攻一家来得精,他输给若极先生后亦不气馁,仍旧埋头钻研,此后时常寻若极先生比画韵、比运笔,输多胜少,二人交情却愈发深厚,若极先生还不吝点拨他。那时他住在一个赏识他画作的商人家中,除若极先生外还认得了小他数岁的夏先生,结交了不少友人,还在商人家的花园里认识他的女儿。商人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时常抱着她养的猫偷跑去他的住所看他作画,往来间二人竟情愫暗生,“示古”决定画一幅传世名作来,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然而在他说与商人女儿后得到的却是否定答案。他不解缘由,又问过她几回皆是同样答案,打击之下连作画都耽搁了,甚至久久没去找若极先生比画,还是若极先生忍不住亲自下了“战帖”请他去的。便是那日,他再一次输给了若极先生,再回去商人府上时一切都变了,始终对他和颜悦色的商人阴沉着脸,他身侧守着两个宠人,见着崔祜后都露出冷笑。他以为是他与商人女儿的事情教他晓得了,忙跪下说愿迎娶她为妻,还许诺说会画出当今世上最好的画作……谁知商人越听面色越沉,最后冷笑声问:“女儿?那小贱人是这么同你说的?”这话于他有如五雷轰顶,原来他的心上人并非是商人之女,而是商人抢来府上的小妾,因对他一见钟情所以骗他说是商人女儿的话,也因这个才始终不肯答应他。在他失魂落魄之时,商人就教人送来困兽的铁网笼,里头锁着的正是那名女子,商人身后的一个小妾抱来了她的宠猫儿,给猫儿喂了颗药丸就把猫儿也丢进笼子。众人都退出屋,唯留了二人一猫在黑洞洞的屋内,那个从故事开始就骗了他的女子泪涟涟与他道不是,说若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他,他只摇头寻东西开笼子,说带她离开京城的话。然而终究是带不走她的,也不知那些人喂猫儿吃了什么,两炷香的时候过去它就发了狂,扑往主人身上挠她,她抱着膝埋着脸求他不要看,忍着痛无声冒着泪与汗,屋里只有男人的嘶吼声、砸笼声与发狂的猫叫声……他亲眼见她去了,她没了呼吸,他便也没了气力……再醒来时,他睡在若极先生家,他疯疯癫癫好几日,吃了几副药才缓下来,可他再也记不得若极先生了。听知情人说了来龙去脉后,若极先生猜他是有埋怨他,若那日他没有下那“战帖”,他兴许还来得及带她离开。这事之后,是若极先生请来夏先生送他离京的,夏先生将他托付给若榴一个憨厚农户才离开,并未告诉若极先生他所居何处。景深听后唏嘘,心底又为此难过不已,当晚回府时都还垂头丧气的,却发现家中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来客。他舅舅、舅母与表弟从姑苏来了京城,听是姑苏近来疫气流行,他们特来京城避上一避,父子俩都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毕竟他们去若榴的行囊都收拾好来。第73章此意深摇落初冬,官道两侧的树木凋败,冷风卷着落叶奔波,马车停在一个小茶肆边,一个车夫正喂马儿吃着草料。夏意在茶棚下喝了两杯热茶后就起身走动起来,久坐马车之上,即便是垫着厚垫、靠着棉花枕头也难免腰酸背痛。几只麻雀在茶幌上跳着,时候尚早,先生便提在此处多歇会儿再走,正好借茶肆薪火吃些热食。此时已是离京后的第五日,再过五六日就能到若榴,景深因他小舅舅造访,还需在京城呆些时日,待礼数尽周到后才启程来若榴,至于睿王,许要到腊月才赶得来。虽同行不得,夏意也不至到难过地步,反而只一想到若榴的人事物都乐不可言,一路照料她的凤仙,看看他乡风土景象,终于在廿六日禺中时回到若榴。李叔与阿宝自然是最先得知他们回来的人,李叔高兴一挥手差阿宝请芝婆婆过来院里,说要亲自入厨为父女二人接风。先生极笑应下,后便回屋收拾包袱、扫尘网,夏意回来时带了好些新衣,全是她外祖父、外祖母教人赶制的,除衣裳外还有景深送给她的那些毛茸茸的玩意儿。还有个新绣架,也是外祖母教人新做的,用的是极好极结实的木头,绣画用最是方便,她把东西收好后就拖了架子进屋。拿掸子扫了扫灰,又换了厚棉被,这才大致妥当,往软软的床铺上一躺,望着望着梅花纸帐傻笑会儿才重新起来,跑去书房的书架上寻了两个画匣回屋。她走之前曾用景深教她的法子把画藏好,庶免霉白,这时将画取出又挂好在原本的地方。画上石榴花照旧鲜红,画纸却微有些脆硬,景深说是装裱时用的糨糊不佳,书画熨帖不长久,易变形、生霉斑……画卷易受潮生虫菌,绣画却不会,有了上一幅绣画的启示,她忽然也想把这幅与她同名的画绣下来。“小意姐——”阿宝在屋外叫她,声音大得能把屋檐上的灰尘振下来,她忙应声出去。小院里有李叔打点,尚还整洁,夏意一出卧门就有个橘黄影子朝她腿边撞来,她咯咯笑,把福宝抱起来,惊叹声:“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