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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轮式的转刀突突削断麦穗,围观百姓和乡绅们眼珠都快瞪得掉出来了。去岁还在感叹镰刀神器,今年居然就已新器换旧貌了,这简直就是……逼着人买买买啊!比起去岁春麦亩产五石,冬麦的收获虽未增长许多,却也达到了六石多的收成,如山般的金黄麦堆在一处,看得人心中安定,欢喜不尽。百姓所求不多,不过平平安安,吃饱穿暖。狄丘实行的是户籍制,对灾民们的赈济则是以工代赈,因冬日天寒地冻斜下来的沟渠、营造等等工程,有了生力的加入,轰轰烈烈地继续开展。在这阴云滚滚的乱世之中,西北小小一隅竟而透出了一股泼辣的生机。一夏匆匆忙忙而过,秋风瑟瑟而起,东突厥突利图汗带着部族几万人在陈国肆虐,起家之地却突地乱起,西突厥老汗的孙子温哥,趁着突利图汗本营空虚,竟而集了数十中小部族,一刀捅向突利图的后背——攻占了东突厥的原汗国的牙庭,自立为突厥汗。突利图汗顾不得再盘桓他国,匆匆带着部族,掳掠了万千汉人与牛羊赶回草原,徒留一地狼藉。陈国死里逃生,还没舒出口气来,正平帝杨准驾崩了。第140章变生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正平帝这个烂摊子虽是病了几个月,终究还是轰然倒塌得太突然,两个从未接受过帝王教育的皇子尚在冲龄,孤弱无依,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上并无萧氏血脉,萧皇后,如今的萧太后又如何能忍着让他们继位?北地腥膻,南启和谈,时事艰难如斯,哪里还容得温情脉脉?萧离珠可以扶着杨准坐上皇位,也可以将他的子孙扫出宫廷,以雷霆手段压下臣子欲推皇子和萧氏族人上位之议,萧太后垂帘摄政,萧家的皇位终究还是要萧家人来坐,只是她终究还未敢自立为皇。陈国的惊变让大燕上下震惊不已,畏惧突厥蛮骑之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难免也有人生了趁此大好机,咬下陈国一块rou的心思。元和帝将此类议折一概留中不发,只是着厉相与有司议定和谈条款,一条条与陈国谈,如今大燕有的是时间,陈国却是被架在釜上煎熬,突厥蛮子虽是回了草原,何时卷土重来谁又能知?到那时,若是稳不住南线,陈国指日即亡。那样的局面却也不是大燕上下愿意看到的,唇亡齿寒,突厥人要是吞下了陈国,等待着大燕的又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前朝汹汹,风起云涌,大燕的后宫却是难得的平静,皇后厉氏有孕,免了诸宫的请安朝拜,深居简出窝在永禾宫里,一心一意安养胎儿。为了孩儿,厉皇后连脂粉都少用,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却多了几分慈母之姿。“……还有这等说法?”元和帝坐在厉澹身旁,听她说起阿弟来信如何如何,有三分好笑更有七分探究。“是啊!阿弦听说我有身孕,特地写了信叮嘱,不要敷粉妆,说是对孩儿不好,要多吃蔬果,多走多动,切忌整日躺坐。”厉澹抿着嘴轻抚自己挺起的圆肚,甚觉好笑,又觉贴心,当年嚣张顽劣的调皮弟弟,如今竟是懂得体贴关怀亲人,为了她这jiejie亲手抄了厚厚一沓孕期须知送来,也难为他找得来这些实用的方子。“阿弦如今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在狄丘做了好大一番事业,小小屯田校尉却生发得盆满钵满,往日倒看不出他有这手段。”元和帝笑吟吟地尝了一瓣早桔,香气浓郁的桔果,尝起来却有些酸,回味甘苦,他皱皱眉,笑道:“难为你吃得了这么酸的。”放下果子,又似是不经意道:“你也一年多未见阿弦了,今年的考课之期将至,不如让阿弦早些来探望你,也免得你们彼此牵肠挂肚的。近年边事不靖,突厥又猖獗,阿弦那个性子,倒亏得他没吓得跑回京来,还收了上万的灾民,往日倒看不出他有此慈悲心肠。”厉澹眼中波光微动,轻轻瞥了他一眼,夺了桔瓣嗔道:“妇人有了身子便爱吃这些酸的,阿弦让人带来的山上野桔,本就没几个,你还来抢。”“阿弦有什么本事,您还不知晓?说起生发之道,那都是我郑舅家的方子人手,阿舅们也是,由着阿弦胡闹,总算没闹出什么事,听说还丰收了两季?这等祥瑞之事,是天人感应,英主持政方能有的,哪里有他什么功绩?倒是这灾民……”厉皇后秀眉微蹙,低声道:“如今蛮胡作乱,我大燕边民离流失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皇有慈悲心肠,阿弦怕也只是与心不忍,不愿见皇上的子民遭难——这孩子的心肠从来都软得很。如此多的灾民,又岂是他那点小打小闹支撑得住的?陛下您为了灾民之事宵旰忧劳,妾愿率后宫嫔妃,节衣缩食,以作天下表率,捐助灾民,也让我大燕之民知晓皇帝您的恩德。”元和帝望着她忧切的目光,沉默片刻,终是微微一笑,道:“前朝之事,哪里还要朕的梓潼来cao劳?你好好护着孩儿便是为君为忧了。”又略关怀了皇后几句,周敦便起身走了。厉澹定定地坐在胡椅上,出神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天色渐暗,周敦的身影慢慢淡去,终是看不清了。烛影摇红,心情懒。“拿纸墨来。”铺开一张郑家纸坊新出的雪浪纸,想起阿弟靠着这等造纸的小技也赚得盆满钵满,还弄出个甚么草纸,倒是连宫中入厕,人人都离不得它,厉澹便忍不住想笑。思及所虑,却是千言万语提笔难写一字,凝了片刻,墨点悄悄滴落,却污了一张好纸。厉澹轻声叹息,倦然道:“收了罢。”***格和勒草原上赤禾堡才建了一半,草市已开张,草料、陈粮换牛羊、皮子、骏马,在草市一家挂着“狄丘供销社”牌子的店里,更有上好的茶砖、丝绸,连铁锅都有得卖,生意是无比兴隆,无数牧民骑着马,赶着牛羊奔来此地,就为了能换上便宜许多的汉家好物。郑家、齐家、吴家等等,西北数得上的豪商都与厉大人有千细万缕的瓜葛,便是不做生意也要来挺个脸,更何况这草市有穆都斯神使的名头和倚仗,羌蛮们不但纷纷涌来交易,甚至还有虔诚的信徒自发地维护,商者言利,既然能赚,还能大赚,各家自是心甘情愿地纷纷派出商队前来,草市的交易便更为红火了。让厉神使眉花眼笑的,倒还不是这点牛羊马和皮毛的生意,而是人。雪灾之后,许多小部落下场凄惨,不是被吞并,就是无声无息地消亡,也有许多部族的勇士流离失所,若是在以往,他们往往会投入大的部族,或是成为流浪的牧民,但这一次,厉神使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机会。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