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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久,才听到院子里有人打招呼:“郎中来了?这么晚的天了……”秦惟匆忙间把匕首放在病患枕头的内侧,站了起来。门开处,洪老三胳膊下面夹着褥子,农妇端着热气腾腾的瓦盆前后进来。他们身后,相貌淳朴的农人捧了个火盆,一个已经驼了背的老人,面容枯槁,小眼睛眯着,斜背着个布袋子,慢吞吞地蹭着步子。两个小孩子一个提着把破茶壶,一个小心地双手提着个托盘两边的耳朵,托盘里面好几个粗瓷茶杯,走在最后。一时间,屋里就站满了人。秦惟见是个老人家,行了一礼,那个老头哼哼了一声,去床边从被子下面拿出人的手就号脉,偏了头谁也不看。洪老三在秦惟的示意下,将旧被褥放在了床尾,对老人不快地皱眉——他家殿下是皇子!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无礼?农人在炕边放下火盆,示意孩子们去摆放茶壶茶杯,小声地对秦惟和洪老三解释:“孔郎中……不爱理人,可是能治病。”秦惟自己就是医生,知道与各色人众打交道的辛苦。他曾经有位同事,有社交恐惧症,初次见到病人总是冷淡非常,处的时间久了,才能见到他的笑容,所以时常被人投诉。偏偏这个人又喜欢临床,不愿意做研究,所以就坚持在医院里痛苦并快乐着。秦惟大度地说:“没事,我见过个好医……者,也不喜和人说话。”那个老头哼哼了两声,说道:“气血两虚,肝郁不疏……”秦惟说:“那些您一会儿再开药,我先替他治一下外伤。”老头扭头正眼看秦惟,不快地说:“你是郎中?你能治?那找我来作甚?!”说完就要起身。秦惟赶紧说:“我不是郎中,我只替他治一下外伤,您也帮我看看?”哄老人秦惟很在行。老郎中气哼哼地从床边站起,对农人说:“去搬把凳子来!坐的地方都没有!”农人转身对两个看热闹的小孩子说:“去搬凳子!”秦惟这才发现,两个孩子是双胞胎,这在古代可不常见!笑着对农妇说:“大嫂真是好福气。”这个时代怀双胞胎是有生命危险的。农妇笑了:“谢谢公子!这是开水,加了盐的,还有这些干净布条。”秦惟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觉得这像是那个和赵姐在一起的小护士……他忙闭了下眼睛,赶走那些杂念,又说:“请大嫂去煮些粥吧。”农妇知道这是想让她出去,忙应了一声。两个小童一人一端地一起搬了凳子到床前放下,然后站在旁边,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惟。秦惟笑着问他们:“此时你们不该去睡觉吗?”两个小孩子难得见到这么好看而温和的客人,还听他说了声谢谢!就想多待些时间,几乎同时笑嘻嘻地摇头。农人斥道:“多晚了?!回屋去!”农妇忙一手拉了个孩子,农人对秦惟说:“有什么事,公子叫一声。”秦惟点头,一家人出了客房。他们一走,屋中显得安静了。秦惟掀开被子,将旧被褥垫在病患的大腿下面,又拿起布条紧扎住了有伤的大腿根,扭头对洪老三说:“你过来看着,别让他动弹。”正在此时,床上的人睁开眼,一把拿起枕边的匕首,半起身,指着秦惟喘息着说:“你……别动……”他其实想一下抓着人,用利刃贴了对方威胁,可是他起身时突然虚脱,一肘不自主地落下支了床,就成了这样无伤大雅的摆姿……洪老三抬手道:“念在你方才没有伤公子之意,我给你个痛快!”就要一掌打过去。秦惟忙说:“咱们别随便杀人……”弯腰按了一下自己面前那人腿上的伤处。床上的人倒抽了口冷气,身体弯曲,洪老三一把握了他的腕子,将匕首夺了过来。秦惟忙向洪老三伸出手,洪老三把匕首递给了秦惟,同时将床上的人推倒。秦惟对着床上的人一翘嘴角:“你还是老实点!把我惹急了,你不知道我会干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老郎中皱眉看着,问道:“这是你什么人?!”难道你要见义勇为?秦惟将匕首在盐水里洗,说道:“这是我抢来日后要往死里折磨的人。”他拿出湿淋淋的匕首又在火盆上烤,眼梢瞥着老郎中:“您要是想救他,给我些钱就行了。”我缺钱花!老郎中撇嘴道:“你们让我来看诊可是要付银子的!别想赖账!”秦惟呲牙一笑,又扭头看向床上的人,那人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秦惟对洪老三说:“你上去,按住他好的那只腿,别让他踢着我。”洪老三应了,脱鞋上了床,坐在了里面。秦惟对老郎中说:“麻烦老丈帮我掌灯,我好看清楚些。”老头不情愿地站起,端了灯到近前,看见了伤口,稍微摇头说:“这伤已近痈疽,将成毒血之症。”秦惟转脸对躺着的人坏笑着说:“听见没有?反正你也要死了,就让我来折磨折磨你,好好过把瘾!你要是挺过去了,我的气儿消了,一高兴,放你走都有可能!”床上的人眼睛里似乎放射出光箭,死死地看入秦惟的眼睛。秦惟挑了一下眉毛,歪头说:“你要是乱踢乱闹,我手里的刀失了准头,捅死了你可不是我的错!”他说得风淡云轻,可是语气冷酷,很是恶毒。床上的人气息不平,紧抿着嘴唇。秦惟看向他的腿,笑容没了,一手按住伤口下方,一手握刀开始切除伤口周边的化脓组织。他能感到按住的腿在剧烈地颤抖,病患压抑着的叫喊变成了呃呃声。这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他必须快速完成清创。虽然这把刀不顺手,但是秦惟方才体会了半天,还算能掌握。他专科出身,根本不是胡乱切割,下刀的角度和力度都很讲究,油灯光下,洪老三看到十七皇子少年人青涩的面容上表情肃穆,目光坚定专注,嘴角微挑,下刀迅速,一点不惧血腥,似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洪老三心中惊喜而自豪,再次感慨平时人说废物的十七皇子有如此天赋!他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床上的伤者在巨大的疼痛中,视线都有些模糊,可他莫名有种安心,觉得这个人一定会言出必诺,更不会失手捅了自己……秦惟剜去了伤口周围腐烂和感染的皮rou,这才看向郎中,问道:“老丈可有伤药?”老郎中看向秦惟的目光里带了丝赞赏:“公子真不是郎中?手法如此,竟然没有伤药?”秦惟有些矜持地微笑:“老丈夸奖了,我真没有伤药,也不是郎中。”可他很想得意地说:我是外科医生!老郎中将油灯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从布袋里摸出了一个油布包,嘟囔着:“这药很宝贝,我平常不给人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