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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擦拭眼泪,他心里好笑,这孩子从小时候就没怎么哭过。沈约是从不哭的。稍后,他才站起身,拎着小白的脖子,把它放出去,免得惊扰了沈约的睡眠。又去阳台上关上了灯,把玫瑰收拾在一边。厚重的窗帘也缓缓地被拉起来,先前压迫在眼皮上的光线尽数消失,沈约感到自己沉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只有灵敏的耳朵,能隐约地辨认出空气里还有顾宁远的呼吸声。顾宁远说:“我再在这里待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沈约怔了怔,脚趾头都跟着缩了缩,他小声地“嗯”了一声。他猛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眼睛刚刚好起来,才一个人搬到这边的房间的时候,顾宁远也是这样,知道沈约对新环境防备警惕,大约是不适应的。他总是有许多许多的不放心,明明只是在隔壁,高声喊一句就能听到,还是要亲自看顾。可在那样的日子的,伴着顾宁远沉稳清晰的呼吸声,沈约不知不觉放下了全身的戒备,安然度过了一个一个夜晚。等沈约整个人都浸泡在过去的回忆时,他终于睡着了,嘴角还有一点点的弧度,不知道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顾宁远的目光明目张胆地落在他的身上,隐忍而克制。沈约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天蓝色的被子上,微微蜷缩着身体,柔软的床铺上塌下去一块,沈约整个人陷进去大半,只露出小半张红扑扑的脸。顾宁远的唇角弯了弯,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才养的时候又乖顺又听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抛弃他。到了后来养熟了,小脾气小心思就全出来了,倒更像个孩子。可现在不同,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长大了,有自己不同寻常的想法,又聪明又能干,比寻常的成年人都要优秀得多,没有人能不夸奖他。即使如此,沈约还是个普通的少年,有叛逆青春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想要脱离家长的桎梏。还要趁着他夜不归宿,满心愧疚的时候才能像往常一样接触的亲密些。甚至他还喜欢上了一个人,心里全是他,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要是顾宁远昨天没发现自己的心意,今天谈话的重点恐怕就是沈约的性向。其实这反而是十年前,顾宁远以自己的责任和身份,希望沈约长成的模样。他会开心会难过,会勇敢地去爱人,会有很好的人爱他,会有数不尽将被克服的挫折和麻烦,也会有细碎的微小的快乐。顾宁远能想象到的,这个孩子的未来里,尽是幸福。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沈约长大了会变,顾宁远也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久远的未来仿佛疾驰而去的地下铁,向黑洞洞而不可知的未来勇敢的驶去。直到昨日,顾宁远才明白,自己的愿景逐渐从养成一个弟弟,变成了一个爱人。顾宁远觉得以前压在自己心头的重量高高悬起,千钧一发。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母亲给自己读过的一首诗,“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面前少年的笑容,咫尺天涯。没多一会雨便停了,阳光就细细碎碎地掉落下来,一朵一朵翻滚着开在地上,蒸干了窗边树叶上滴着的水珠。暑气翻涌。时钟的时针动了几格,分针又转了几圈。顾宁远在书房里难得些尝到坐立难安的滋味,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想看见沈约。这渴望几乎让他胆战心惊。然而等顾宁远再进沈约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推开门,发现床上早就没了人影,只有被子摊在一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简直像是睡美人被救走了似的。顾宁远心中一窒,大步跨进去,才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声音。顾宁远并没有觉得安心多少,他想到昨天沈约夜不归宿的事就一阵头痛,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他并不在乎少年到底适合生存在哪里,但必须在他的视野内。无暇细想,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直接打开门,冲进浴室了。——顾宁远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僵硬住。浴室里雾气蒸腾,扑了顾宁远满脸满身,他隐约感到身上发热,也许不是因为水汽,是因为——沈约。纤细的少年正站在近处的淋浴下面,水汽朦胧。沈约大概是没反应过来,也是,他忽然看到闯进来一团人影,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知道呆愣愣地僵在那里。顾宁远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他像文艺复兴时期画卷上的天神,朦胧却真切。于是顾宁远一瞬间竟然后悔起先前拍卖会的画卷展品,应该拍下来才好,不知道现在去买还来不来得及。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那幅画了,因为沈约转过身来。沈约光着身体,从头到脚淋的湿漉漉的。他的皮肤很白,像是莹白的玉,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自鼻梁经过,落在脸颊上,滑过淡色的嘴唇,最后滚过细长优美的脖颈。有一块与众不同的地方。锁骨之下,沈约的左边胸口不是和周围相同的白皙,那里一团黑色,正随着呼吸,同胸口上下起伏。沈约像是察觉了什么,瞳孔一缩,后退两步,拿毛巾遮住了那块地方。“那是什么?”顾宁远眼神晦暗,厉声问道。若是没看错,而凭借顾宁远的眼力也不可能看错,那应当是一枚纹身。那不是鲜艳的色彩,却也不是小孩子胡闹的纹身贴纸,是真的,一针一针,细密穿刺在血rou上的。文身。沈约似乎很紧张,又很害怕,连拿着毛巾的左手都在发抖,像是承受了什么不能承受的,指甲死死地扣进胸膛里,他猛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只是干咳。“没,没什么。”沈约少有这样仓皇失措的时候,这简直是他小时候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就着急否认。顾宁远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上前,不管沈约还在向前逃——事实上他也没有哪里可以逃——他狠狠揽住了他的腰,不顾水花溅了一身,就一把抓住了他左手的手腕,要掀开来看一看下面是个什么东西。沈约咬着下唇,想要挣脱,却没有那样的力气,只好恳求顾宁远。“不要看,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可顾宁远却无动于衷,兴许有那么一丝心软,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