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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身在盐渎的秦璟。见到黑鹰送来的消息,秦璟同随行谋士道:“慕容鲜卑外强中干,如慕容垂真被逼反,无需外力讨伐,内部必将生乱。”谋士接过绢布,细细看过两遍,就要吹亮火折子点燃。“不必。”秦璟拦住他,收回绢布,折了两折放入袖中。谋士面露不解,秦璟笑而不言,起身离开内室,穿过木造回廊,停在桓容所在的正室前。“秦郎君?”小童捧着漆盘走出,见是秦璟,立即弯腰行礼,并道,“郎君稍待,奴立即通报。”秦璟来得实在不巧,桓容正在沐浴。进入四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好似已经进入盛夏。盐渎不似建康,好歹下过两场小雨,然而雨过之后更觉闷热。桓容幼年多病,体质偏弱,实在耐不住热,只能每日沐浴。小童入内通禀时,桓容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拭发。有会稽的先例在,又有南康公主严令,阿黍对府内的婢仆严防死守,桓容沐浴时,基本都是童子伺候。“郎君,秦氏郎君来访。”“秦兄?”桓容停下动作,抓着一把仍在滴水的长发,看看刚上身就湿了半边的外袍,果断道,“先请秦兄到客室,我稍后就到。”“诺!”秦璟饮茶汤的时间,桓容换了三条布巾,长发依旧擦不干,干脆披在身后,换上浅色大衫,玩一回魏晋潇洒。初次见到郎君这样打扮,廊下的婢仆都是瞪大双眼,脸泛红润,一人还掉了手中的扫把。小童在侧室前等候,同样吓了一跳。郎君平日说什么都不穿大衫,今天这是怎么了?无视众人目光,桓容迈步走进客室,长发披在身后,发尾犹在滴水。好在风中带着暖意,不出片刻,木板上的水渍即被蒸干。“劳秦兄久待。”桓容正身坐下,到底过不去吊带衫一关,大衫内加了一层中衣,只是领口微敞,不似往日严谨,多出几分洒脱。见到这样的桓容,秦璟眼神微闪,放下茶盏,笑道:“是我寻的时机不巧。”“哪里。”桓容摇摇头,待婢仆送上茶汤,端起饮了一口,道,“容不耐热,稍动一动便要出汗,每日皆要如此,让兄长见笑。”提到天气,秦璟收起轻松神情,叹道:“我南下之前,西河未降一场春雨。堡内司农言,今年恐要亢旱。”旱灾吗?桓容放下茶盏,面上现出一抹凝重。“坞堡可有应对之法?”秦璟摇摇头。如果有办法,何须年年向外买粮。大父和阿父都曾鼓励农耕,到头来却是白费力气。“我听敬德说,预期有旱灾,可寻地方凿井。”秦璟笑道:“确有此法,然坞堡内并无擅长寻井之人,我闻公输氏擅此道,未知容弟愿否割爱?”桓容干笑两声,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快!没事找事,麻烦了吧!“秦兄,这个……”“恩?”秦璟挑眉,见桓容面现难色,活似将要炸毛的狸花猫,不由笑道,“容弟无需担忧,璟乃戏言。”戏言?桓容瞪眼。说好的以诚相待的呢?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北地旱情非是凿井可解。”见桓容面露疑惑,秦璟耐心解释起来。“自汉末黄巾之乱,近两百年间,北地常遇天灾,水涝、天旱、蝗灾,自璟记事起,秦氏坞堡统辖之地已遭数次旱灾。每逢天变必有蝗灾,百姓流离失所,饿馁死于途中。流民之惨状,非言语可以形容。”“前岁,西河郡遭遇蝗灾,家君遣人四处购粮,仍有不下百人饿死。”“今岁二、三月间已有预兆,故而璟三度南下,望与容弟当面商议,今年交易的粮数是否能增加百石。”桓容沉默下来。他不是不想帮忙,然而京口送来消息,北伐之事已定,北府军的粮秣多数出自侨郡,盐渎是他食邑,不属侨郡管辖,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之前仗着有钱有粮,桓容四处搜刮流民,盐渎人口飞涨,如今将近五千。人多,需要的粮食就多。刨除前定的交易数量,再除掉上交的军粮,粮仓里并不剩多少。“容弟若是为难,璟定不强求。”秦璟正色道。“多谢秦兄体谅。”桓容松了口气。他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实在无法,总不能变粮食出来吧?变粮?桓容愣了一下,下意识摸向额间。好像可以试一试?“容弟?”秦璟见桓容不出声,手指放在额间愣愣的出神,关切道,“可是哪里不适?”“啊?”桓容回过神,忙摆手道,“无碍,大概是发未擦干,吹了风,稍后就好。”秦璟皱眉,见桓容长发仍有些潮湿,当即令婢仆取来布巾,道:“我闻容弟幼时曾遇大病,平日理当多注意。”桓容接过布巾,被秦璟盯着,不太好意思动手。见对方大有“你不动手我来”的架势,只能抓过一捧黑发,一下下擦着。什么叫挖坑自己跳?这就是!秦璟坐回原位,视线顺着桓容的动作逡巡在那一捧乌丝之上,时而移到微敞的领口,眼神微暗,突然有些喉咙发干。第五十八章共同语言桓容拭干发,随意扯了下衣领,擦干沾在颈侧的水痕。黑发披在肩上,似顶级的绸缎。手指穿梭其间,带着不自觉的惑人。秦璟状似无意的转过头,喉结滚动两下。待桓容整理完毕,才取出袖中的绢布,道:“堡内传来消息,慕容鲜卑恐将生乱,如有乱兵侵扰晋地,容弟当有所准备。”郑重谢过秦璟,桓容接过绢布,仔细看过一遍,眉间不禁皱出川字。他对两晋历史了解不多,连司马家出过几个皇帝都不清楚,能记住个司马奕还是仰赖桓温,遑论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乎乱成一锅粥的五胡政权。说起来,五胡究竟是哪五胡,他也是穿越过来才算彻底弄清。慕容鲜卑属于例外。归根结底,“慕容”这个姓氏实在是太有名了,贯穿东晋时期,又总能和建国、背叛、复国联系到一起。战斗猛人慕容垂打遍南北无对手,桓大司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因在鲜卑内部受到排挤,和贵族争权失败,慕容垂携子投靠氐人,很快得到苻坚重用,却在苻坚落难时背后捅刀,举兵建立后燕政权,全然不顾之前“情谊”,实打实的枭雄本色。慕容冲的人生经历可谓跌宕起伏,虽曾国破落难,在史书上留下“龙阳之姿”,却也曾进踞长安,登上过帝位,使得“凤皇”两字响彻关中。然其残暴肆虐,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