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三 暗恋 step 3
研究在短时间内并没有进展,但是爱卡病毒却产生了变异。在这座城市的北部一个村庄,从申报疫情到医疗队赶赴,仅仅三天不到,村庄人口就锐减了三分之二。凌默正在收拾东西,而一旁的老梁看起来快疯了。“你真的要去那里?那里很危险!”“我穿着防护服,背着氧气罐。”“你可以让其他研究研究员去采集病毒样本,拍摄病人的照片和他们的出血热细节给你!算我求你了!”“你害怕?”凌默抬起头来问。“我怕?对对对!我怕你死!你如果感染了……如果有意图不轨的人在你的防护服上戳一个小洞?万一爱卡病毒发展到靠空气都能传播,你怎么办?”“不让意图不轨的人损害我的防护服,是你们的工作,不是吗?”凌默说完,就走出了寝室。老梁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当凌默来到悍马车前,就看见曲昀大剌剌笑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跳下车来,要去接凌默的手提箱。“今天去哪里啊?”“去送死。”老梁没好气地回答。“凌教授怎么可能去送死,老梁你肯定烟没抽够!”曲昀手够了两回,凌默都没有把手提箱给他。“不用你去。今天在这儿待着。”凌默冷冷地开口道。曲昀愣了愣:“啊?可是上面的任务是要我和大勇保护你啊。凌教授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说,不用你去。换他们两个。”凌默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曲昀的另外两个正在休息的队友。曲昀看向老梁,小声问:“你是怎么招惹凌教授了?就因为我和你要好,他都不要我跟着他了!”“不跟着他还有命活。回去回去,你赶紧回去。”老梁也在赌气。曲昀愣在那里,凌默已经稳稳当当地坐进了车子后面,曲昀只当是他们两个在置气,正要拉开车门坐回副驾驶,凌默却又再度开口了。“我说了,不要你去。”曲昀侧过身来,一手搭在椅背上,笑嘻嘻地说:“凌师兄,你去哪儿我陪着你,老梁就是亲娘的心,外婆的嘴,人是好的,就是唠叨烦人了点嘛!”“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下车。”凌默的表情似乎更冷了。曲昀抓了抓脑袋。这时候老梁瞧了瞧曲昀的车窗:“你下来吧!凌默要去重疫区!他不怕我死,怕你死,所以不叫你跟!”“等等!凌教授是重要学者!上面说了不能出任何问题!你们要去重疫区,我要向我们队长请示!我的领导不同意的话,别说重疫区,这里谁也出不去!”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曲昀瞬间严肃了起来,眉头粗气,打开了车上的无线电,和自己的上级联系。很快,曲昀就得到了回复。“凌教授,你可以在我们控制范围内的安全区域内活动,但是你这一次的目的地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所能保障您安全的范围,所以您前往康玛尔纳村落的请求我们无法答应。研究病毒是您的工作,而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曲昀义正言辞地回答。就连老梁都愣住了,然后一拍大腿说:“行啊!小蛐蛐!就是这样!凌教授,听到没,人家不带你去!那就是自己翻墙出去,人家都把你给逮回来,懂么?”凌默动也没动,曲昀也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两人就像是在车里对峙,从对峙转变成僵持,开车的陈大勇也待不住了,傻傻地来一句:“你俩能不要继续看下去了不?”“我是被你们软禁了吗?”凌默开口道。“没有。但是自由是相对的。跑到悬崖边跳下去试试看自己能不能飞起来,在我看来不是自由。”曲昀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决不妥协的执拗。老梁觉得需要活跃一下气氛了,但是他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默就拎着自己的手提箱下车了。他径自走了回去,但是很明显周身都是低气压,明明天气干燥,却让人觉得肺里边儿都是凉气。老梁反应过来了,用力拍了曲昀一下:“你小子行啊!能让凌大教授妥协!”“他是妥协了?不是发怒了?”曲昀正愣着呢,老梁就跟着凌默回去了。之后凌默就一直在巨力集团的研究所里几天没出来,守在外面的曲昀就这么晒着太阳和月亮。一周之后,凌默出来了,曲昀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一亮,但是凌默一句话都没说,顾自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曲昀一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车子就这么往凌默住的地方开去,还好老梁开口说话了:“我说凌教授,你钻里面这么些天,有什么进展没有?”“我们设想了一种抑制构想,在等结果。”这时候曲昀却抬了抬手,开车的陈大勇放慢了车速。“你们听见什么了么?”曲昀眯着眼睛问。“黄沙被风吹动的声音,你是不是想要文艺一把?”话说完,老梁也侧过了脸。“是无人机。‘黑雀’惯用的伎俩。”凌默开口道。车上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是想用无人机确定我们有多少人在保护你吗?”老梁拍了拍前座,“大勇,开快点!”陈大勇踩下油门,在并不平坦的路上飞奔了起来。曲昀和老梁给枪上膛,陈大勇看了一眼曲昀,原本开的飞快的车忽然放慢速度,迅速倒车,一直徘徊在车顶的无人机终于露了出来,出现在了曲昀和陈大勇的面前。控制它的人大概没有料到,转动摄像头的那一刻,曲昀迅速起枪,将它的摄像头击中了。接着又是两枪,毁坏了它的引擎,无人机摔落下来。凌默开口说:“无人机需要人cao作,信号有范围。”“他们就在附近!大勇!速度快!”陈大勇加大油门,车子颠簸飞驰起来。可就在另一条道路上,一辆越野车轰然冲了过来,朝着他们的车头撞过来,陈大勇惊现地闪过,冲到了前方。这辆车继续追在他们的身后,就像一只野兽,要咬断他们的脖子。曲昀吸了一口气,喊了声“趴下”,老梁和凌默同时低下头来,曲昀一枪穿过后窗玻璃,击中了对方的副驾驶。他们的优势就是敌人目前是想逼停他们,并不想伤害凌默的性命,但是曲昀这一枪也让对方着急起来,副驾驶受伤,但还是拔出了枪,曲昀一把扣下陈大勇的脑袋,同时自己也低下身来,子弹噼里啪啦打在座椅和前车窗玻璃上,一阵火星四溅。“大勇……赏他们一个!”陈大勇猛地刹车,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车撞了上来,司机和副驾驶后仰着震起,早就做好准备的曲昀忽然起身开抢,一枪击中对方驾驶的脑袋,同时对方的副驾驶也击中了曲昀。后面的老梁把握机会,忽然补枪,对方的副驾驶未及预料,一枪毙命。曲昀捂住自己的肩膀,血从指缝间渗出来,但他还是握着枪,下了车。“大勇,你在车上待着。”曲昀和老梁左右戒备着来到了敌人的车前,曲昀低下身,贴着车门一把将它拉开,一个小个子忽然窜了出来,冷不丁朝着老梁的方向开枪,老梁惊险地避开,紧接着曲昀忽然站起来,一枪击中了对方的脑袋。曲昀呼出一口气来,伸手扣住自己的胸口。陈大勇的声音传来:“凌教授——凌教授——”曲昀侧过身,看见凌默下了车,于是吼了出来:“谁他么的叫你下来的!”凌默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寒潭一般看着曲昀,日光很热烈,踩在碎石上听着石子儿碰撞的声音,有一种粗粝感。“小蛐蛐儿,没事儿吧?”老梁问。“有事儿!”曲昀不开心地瞪着凌默说,“我疼!”说完,曲昀就走回到车边,正要上车的时候,凌默忽然伸手一把将他压在了车门上,哐啷一声,前车的玻璃裂得更厉害了,曲昀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凌默扯开了他的防弹衣,解开了他的领口,看着他的弹孔。原本想要叫嚷的曲昀安静了下来,动了动肩膀,但是又被凌默给压住了。“出血量有点多,去医疗队。”凌默说完,很利落地把曲昀的防弹衣系了回去。四个人又上了车,陈大勇通知了人来接应他们以及善后,坐在前面的曲昀从后视镜里看着凌默,很快凌默也从后视镜里看向他。曲昀咽了一下口水,收回了视线。到了半路,队里派出的人就来了,看着这么多的队友,曲昀和陈大勇都松了一口气。曲昀肩膀里的子弹被取了出来,因伤可以暂时修养一周了。这天晚上,凌默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的面前是厚厚的实验报告,以及一个透明的密封小袋子,小袋子里是一个金属弹头。老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蛐蛐儿听说发炎了,高烧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啊?会不会伤口不小心感染了爱卡病毒?”凌默一手摁住桌面上的弹头,侧过脸来冷冷地看着老梁。“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他没发烧,在他的小窝里好吃好睡呢!”凌默还是不说话。“我跟他队长说好了,下午让我去看他。你……肯定是不愿意去的对吧?”“我去。”“啊?”老梁似乎没料到,想想又说,“你再做点什么好吃的给他?”凌默看着老梁,老梁向后退了两步:“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吧?你看报告,看报告吧。”下午曲昀就搬着小板凳,坐在营地前的空地上,看着轮休的队友们打篮球,时不时拍手叫好,偶尔喝倒彩。他光着膀子,肩膀上缠着绷带,即便这样也有着线条漂亮又富有力度感的身型,不会健壮到夸张,但是隐隐让人感觉到关键时刻这小伙子很有威胁力。一个兄弟半开玩笑地故意把篮球扔过去砸曲昀的脸,曲昀刚要伸手接住,却有另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过来,稳稳将篮球扣住,接着推了回去。曲昀抬起头来,看见了凌默,他睁着眼睛,似乎没想到凌默会来。“凌教授?你怎么来了?”旁边的老梁凑过来,笑嘻嘻递给曲昀一根烟:“好烟,给你补补!”“怎么才一根啊!不是该一盒啊!”曲昀露出不开心的表情。“给你一盒,老子抽啥!”老梁替曲昀点着了烟,夹着烟蒂正要送进曲昀的嘴里,曲昀抬着下巴,嗷嗷待哺的傻样,可是烟没到嘴里,就被人截胡了。曲昀睁开眼睛,看着凌默修长的手指正捏着香烟,“我给你炖了汤。”“哎哟,这才快三点,喝什么汤啊!还是抽烟快活!”但是凌默直接将烟杵向老梁的掌心,那样子就像把他当成了烟灰缸。还好老梁反应快,把烟给捏住了。几个人呼喊着叫老梁一起去打球,老梁手痒,叼着烟,拍了一把曲昀的后背:“小蛐蛐,为师替你去教训他们啊!”“滚吧你!”曲昀笑着回答。他接过凌默手中的保温桶,咧着嘴笑着说:“谢谢师兄!”凌默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他的房间,这是一个四人间,很简洁明了,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曲昀一脸期待地打开盖子,眯着眼睛闻着热气,坐在靠窗口的地方,脑袋被日光照着,那种毛茸茸的感觉又来了。“呀!猪骨汤!”凌默就在曲昀的对面坐下,看着他抱着保温桶鼓着腮帮吹着气,然后缓缓放下来,开口问:“说呗,为什么总想要去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你好像一直都在等着‘黑雀’的人找你麻烦?”凌默很沉静,衬托的外面打球的声音更加响亮了。曲昀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问一样,专心地喝着汤。“我的养父母的孩子,是一个总喜欢粘着我,跟在我身后的小胖子。无论我怎么摆脸子,怎么不给他面子,他还是会来找我玩。后来我和他生活在了一起,好像自己真的有了一个粘人又没出息但是不计较的弟弟。”“真的懂你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你冷冰冰的样子,而是更看重你对事情的态度。那你弟弟人呢?在国内?”“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他去火车站送我,感染了恶性流感病毒去世了。我看见我的养父母崩溃地哭泣,我去拿他每天早上喝的牛奶,想着他说他要长高的样子,我就摔下去了,手腕就扎在奶瓶碎片上,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曲昀放下了保温桶,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他还是平静的表情,大提琴般深沉平敛的声音。“所以每当有高危病毒爆发的时候,你总想去到离病毒最近的地方。”曲昀说,“那么黑雀呢?”“因为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路骁,为了救我,被黑雀杀死了。他扑在我的身上,血流下来。我用力压住他的伤口,但是没有用。我们本来约好要拿下那一年的四乘一百米自由泳接力冠军的。”“你的那块表就是他送的对吧。”“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用那块表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有人为你死去,不要忘记黑雀夺走了你的朋友。你在用自己去报复,还有惩罚你自己,但是凌默……那块表是我给你找回来的,所以它不仅仅是路骁送给你的,也是我送给你的。我把它戴在你的手腕上,是想要它遮起你手腕上那道疤痕,让痛的部分沉下去,沉到时间里去。我们走下去,靠的一定不是痛苦的记忆,想着他们对你的保护和信任,想着我是为了这个,才把它戴回你的手腕上。”曲昀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就好像阳光照进干涸的裂缝里,凌默想起的是那天晚上曲昀来到他的面前,满身尘土,笑着把那块表递给他。“对,现在我记住了。这块表也是你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