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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回 云云雾雾受蔽目之苦,兜兜转转蒙覆盆之冤

    

第二百九十六回 云云雾雾受蔽目之苦,兜兜转转蒙覆盆之冤



    萧琸被蒋星淳的反应吓了一跳,神情有些不安,低声道:“颜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蒋星淳又惊又疑,勉强按捺性子,随萧琸来到茶楼,刚进雅间,便扯住他的衣袖,问道:“萧大人,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姝长得像谁?你该不会在诓我吧?”

    蒋姝容貌清丽,肖似过世的娘亲,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萧琸思及那段荒唐的往事,颇有些赧然,可他和苏凝霜找絮娘找得太久,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眉目,如何肯轻易放过?

    他咬咬牙,直言道:“颜将军,你认得一个叫‘絮娘’的女子吗?”

    听到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蒋星淳脸色大变,控制不住手下力道,“呲啦”一声,将萧琸的袖子扯出个裂口。

    “自然认得……她是我娘!”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既怀疑弟弟再次欺骗了自己,絮娘还好端端活在世上,又害怕空欢喜一场,黝黑的俊脸下意识变得整肃。

    他扣住萧琸的双臂,高声吼道:“你在哪儿见到她的?什么时候见到的?快说,快说啊!”

    萧琸是文弱书生,被蒋星淳的大手抓得生疼,却顾不得呼痛,失望地道:“你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吗?实不相瞒,我……我在三年前,和她结过一段露水姻缘,自那之后,一直在找她。”

    “三年前……”蒋星淳发现萧琸和弟弟的说辞完全对不上,额角不住抽动,一会儿狞笑,一会儿又像是要哭,“你不是有妻室吗?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转瞬之间,他已经做出最坏的猜测。

    他娘生得那样美,性子又柔弱,完全没有自保能力,是不是早就被蒋星渊送到青楼里,靠卖笑为生了呢?

    漫长的三年过去,她扛得住非人的折磨吗?会不会已经香消玉殒,甚至比蒋星渊所说的“病死”更惨?

    孰料,萧琸的回答完全出乎蒋星淳的意料:“她那时是三王爷的侧妃,三王爷癖好特殊,强令她与我欢好,我为了保护家人,不得不屈服……后来,三王爷暴病而亡,王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她也不知所踪……”

    蒋星淳仔细审视萧琸,见他双目清亮,不似作伪,慢慢松开钳制,道:“我明白了,萧大人先回去吧。这件事关系到我娘的清誉,请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他扬声呼唤随从:“来人,备剑备马!我要出城!”

    “颜将军!”萧琸追到茶楼门口叫住蒋星淳,“我后来还在四方馆见过絮娘,她说的话跟你差不多,希望我不要继续打听她的下落,还说……还说她已经心有所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得很好。”

    他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颜将军,如果找到絮娘的下落,你能派人捎个口信给我吗?我有很多话,想当面跟她说清楚,也好了却自己一桩心病。”

    蒋星淳只觉眼前扑朔迷离,一颗心架在火上煎熬,慌得连牵住缰绳的手都是抖的。

    “我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打发萧琸回去,纵身跃上马背,双脚勾进马镫,低喝一声,朝着京兆的方向疾驰。

    蒋星淳不声不响地离开行宫,一路披星戴月,连着跑死了六匹马,又冒着随时会被鞑子撞上的风险,潜入京兆郊外的密林,只为寻一个真相。

    他徒手扒开长满荒草的坟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噗通”一声坐在齐膝深的泥土里,大怒大喜之下,先是重重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紧接着“哈哈哈”狂笑起来。

    他一直以为,他对絮娘是恨大于爱。

    然而,看似沉重的仇恨,随着她的“死亡”迅速消散,反而是那些轻飘飘的温情时光,不断在脑海里闪回,让他怀念,让他眷恋,让他后悔。

    乱世中的弱女子,保全自身尚且不易,他却能在絮娘的羽翼下填饱肚子,识字习武,长得又高又壮,有什么资格苛责她?

    此时,坐在假坟里的蒋星淳,对絮娘的理解和体谅,又上了一个台阶。

    蒋星渊多智近乎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轻信,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猜不出真正意图。

    自己从军多年,在刀枪剑戟中闯荡了不知多少个回合,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又怎么能要求絮娘看穿他的真面目?

    蒋星淳觉得眼前浮云退散,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找回力气,拔出宝剑,将墓碑上的“柳氏之墓”四个字划花,气势汹汹地冲回行宫,打算向蒋星渊要人。

    蒋星淳以为,拆穿蒋星渊的谎言之后,对方怎么也要抵赖一二。

    然而,他杀气腾腾地闯进宫殿,说出来意,蒋星渊竟气定神闲地道:“阿淳哥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消失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冒着天大的风险跑这一趟,耽误了许多军务,也害瑶娘茶不思饭不想,真不如直接问我来得方便。”蒋星渊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洗干净朱笔,晾在木架上,抬眼看向怒发冲冠的哥哥,语气有些不赞同,“不错,娘确实还活着。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我漏掉什么关键的人物了吗?”

    “少废话!”蒋星淳打定主意再也不听信蒋星渊的花言巧语,暗蓄力道,一掌拍碎桌案,在“噼里啪啦”的物件落地声中,踩过散开的奏折,掐住他的脖子,“快回答我,娘在哪儿?你是不是当太监当傻了,怎么敢跟着我一起叫她‘娘’?凭你也配?”

    蒋星渊的个头虽然颀长,却不及哥哥高大,俊美的面庞因窒息而发白,颈间现出清晰的掐痕,双脚离地,危在旦夕。

    他毫无畏惧之色,反而轻挑剑眉,勾出抹挑衅的笑容,艰难地道:“阿淳哥哥,再用力些……掐死我,你就永远见不到娘了……”

    蒋星淳恨得目眦欲裂,将蒋星渊重重甩出去。

    单薄的身躯撞上屏风,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画着梅兰竹菊的四扇屏应声散架,砸在他的后背上。

    蒋星渊痛苦地吐出几口鲜血,血珠溅在面前的红梅图上,竟然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蒋星淳大步走向蒋星渊,一脚踩住修长的手指,沾满尘土的靴子毫不留情地来回碾压,冷声道:“再听你叫一声‘娘’,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斩断你的四肢,把你泡进药酒里当人彘!”

    他的耐心告罄,逼问道:“说!我娘到底被你藏在哪儿?”

    “我怎么不能叫她‘娘’?她自己都是愿意的,做为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你为什么要从中阻挠呢?”蒋星渊仰头看着英武不凡、以一当百的年轻将军,看似处于任人宰割的弱势地位,脸上却不慌不惧。

    他抬起完好的那只手,用手背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语调变得低柔,如同一直蛰伏于暗处的毒蛇,终于吐出鲜红的信子:“再说,我从来没有‘藏’过娘啊。阿淳哥哥,你早就见过她了,还和她亲近过许多回,怎么,你到现在还没察觉出不对劲吗?”

    闻言,蒋星淳怒气勃发的表情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