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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面前可见便只是一只一只的小个老鼠。吱吱淹没在一群灰老鼠中倒没什么出奇,他身旁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鼠仿佛有些看不上身旁那些灰扑扑的同族,作出极高傲的样子。吱吱看他身上的茸毛仿若细雪,不夹一丝杂色,干净纯粹分外讨喜,于是便大着胆子上前攀谈。“通身雪白的小鼠很少见呢,你的皮毛真是好看。”那白鼠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便兀自撇过头去。吱吱面皮薄,被人这么对待,显然再难有攀谈的心情,他难过地转过身,却听见鼠大王唤道:“东边山林的吱吱,到我身边来。”小小的灰鼠兀自沉浸在被人漠视的挫败里,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地走至鼠大王面前。鼠大王常年保持着人类模样,他将吱吱置于手心,上上下下仔细看过一遍,评论道:“个头小了些,今年应是刚满四百岁。”再将无精打采的吱吱放在地面上,鼠大王道:“再化作人形,让我看一看。”这是他们山中既定的规矩,每隔四百年,鼠大王便要将族里年幼的小鼠唤至身旁,逐个打量,顺道为这些小鼠指点些适宜的修炼方法,于是好运气的吱吱恰好逢上第五次的指点。在同族们的目光下,吱吱有些羞涩。因为幼年时的那段阴影,他很少出自己的洞府,更是鲜少化作人形,如今要在这些同族们面前化作人形,总有几分别扭。他抖一抖身上蓬松细软的毛发,终是化作少年模样。不再是灰鼠模样时的平凡黯淡,吱吱的人形算得上漂亮出挑,十六七的样子,肌肤赛雪,眼眉处几分灵秀,下巴较之从前稍稍圆润了些,只是身量未足,少年青涩气格外重些。鼠妖化作人形大多面目平凡,鲜少能有这等姿容。鼠大王看着面前腼腆羞涩的少年,食指点上其额心,片刻后,问道:“你最近修炼时可有滞涩之处?”吱吱点头:“时常有的,尤其是这两百年,总感觉进展缓慢。”“那便是了,方才我发觉你有个心魔,唔,倒也算不上心魔,,只是困扰于心的小小阻碍,不过时日长久,它也渐渐壮大起来,以至于如今影响你的修行。”吱吱早早知道自己心中的阴影是什么,却不曾想过它会影响自己的修行。鼠大王告诉了他解决的法子。从前自己缠下的结只能由自己去解。若想告别昔日阴影,便只能重新去寻那只唤作阿虎的虎妖,去寻初见时的那间成衣店。吱吱背着包袱,从后头看是孤零零的样子,他随手摘下树木间的鲜艳果实,留下两三个圆圆的果子在手中左右抛掷。接连不断地抛起,接住,手中漏下一枚小小果子时,吱吱听见身后似乎有谁在唤他的名字。疾步奔来的声响,吱吱回转身,看见一个少年向他跑来。少年及至他身前,弯起腰大口地喘气,半晌方道:“你也要下山吗,我这段时日也要到山下看看,不如咱们结个伴,也不至于被旁的妖怪欺负。”于吱吱疑惑的目光里,少年弯起唇角笑得和善:“前日里咱们见过的,我是那只白鼠啊。”那只高傲的小鼠?吱吱将少年上下打量一遍,虽不大相信,面上却扬起一个腼腆笑容:“哦,原来是你,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小白。”于是吱吱终于有了一个伙伴,鼠妖小白。虽然不怎么情愿与那只高傲的小鼠同行,但小白的话确然是没错的。他们只是弱小的鼠妖,年纪小,没见识,独自出去难免会被旁的妖怪欺负,若是结伴同行,情形便会稍稍好一些。吱吱不再关注那只小鼠,他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繁华城镇,暗自握拳。希望这一回看见那只虎妖,自己不会表现得过于胆怯吧。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段时间很闲就能多写点,结果我还是这么懒☆、第三章再度见到阿虎的时候,吱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个不怎么靠谱的伙伴小白中途被一家酒肆勾住了魂魄,叫了几大坛烈酒,趴在桌上醉成烂泥,活脱脱的酒鬼模样。吱吱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儿冲鼻子,便也不想再理会,只得独自去了记忆里那间成衣店。隔了两百年的岁月,那家店子仍旧静静立在巷口街边,不曾有破旧痕迹。虎妖还在那里头吗,若是不在,自己又得费心费力去寻。若他在里头,也是不好,吱吱一点儿都不想直面幼年时的噩梦。于担忧惧怕的复杂心绪里,想要见到又只欲逃离的矛盾盼望里,吱吱终于佯作闲适地迈进门槛,看见那个浴在春时日光中闭目小憩的男人。兴许是映照在铺子中的光亮太过温暖,吱吱并不觉得男人凶恶可怖。放轻了步子,悄悄走至阿虎身前,吱吱睁大了眼睛看那人沉睡的模样。没有比谁多生个鼻子少生只眼睛,化形后是寻常的人类样貌,哪里值得惧怕呢。现下他不怕这个人,那么便算是除去了心中阴影。阴影除去之后,虎妖算什么呢,惧怖算什么呢。他能够面对这些东西了。自以为摆脱幼时恐惧的吱吱弯起唇角,本想抱着胜利者的姿态戳一戳阿虎的脸颊,小声说一句,看,你也算不得多厉害,我现在不怕你了。可惜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便是在吱吱伸出手去的那一刻,阿虎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眸中没有初醒时的懵懂,只是一片清明,眨眨眼,眼瞳中清楚地映出一个眉目秀致的少年。吱吱正是那个少年。“是来看衣服的客人?”阿虎的声音平静无澜,并没有预料中被扰了清梦的愠怒。吱吱还是怕他的,有些情绪的短暂消失不过是那些阴影躲在角落处小憩,察觉不到的时候自是轻松,然而那些阴影不曾消失,它总会醒。醒来后,便恢复成从前那个胆怯的瘦小灰鼠。吱吱看着阿虎无甚表情的脸,看见那双眼睛,便会不自主地想起二百年前那只皮毛滑亮,尖齿利爪的虎,兽类的瞳定定对着他,像是要将人一口吞入肚腹。不知隔了多长久,吱吱听见自己说:“我是来看衣服的。”与心中的波澜不大搭调的,平静柔和的少年嗓音。他将目光对上男人的眼睛:“我想挑,又怕挑花了眼,你说,这里的哪一件适合我穿?”单看表象,没有人会知道吱吱内心的惊慌无措,兴许这二百年的岁月于吱吱而言确然有些用处,他的惧怕,不再像从前那样表露于面上。他认出阿虎,阿虎却未曾认得出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只弱小鼠妖,那么便没什么好怕。吱吱一遍遍对自己这样说,然而心中波澜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