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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啸泓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心智恢复了正常,也不肯再同墨白玩闹,只是记忆方面还是欠佳,以前很多人很多事回忆起来也都是片段碎片。季杏棠说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了,想不起来就罢,以前也没什么好回忆。白啸泓一天天康复,季杏棠一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报复伤害瑾娘,加上瑾娘的身份,还有她腹里的洋娃娃,她父母那边没法交代。正当他发愁的时候,瑾娘带着诺维夫一起来找季杏棠,他们二人商量好了,孩子生出来以后送往俄国,让它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瑾娘就会跟着诺维夫一起去参军,而季杏棠就要替他们开脱,就说瑾娘难产去世,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季杏棠答应了,可是抱着假的骨灰盒还是不忍心看见卢洽卿伤心地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得yingying心肠,这就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能跟着诺维夫,有一样的信仰一样的命途,天南地北是生是死都还是幸福的,不像他和白啸泓,两道分歧痛苦矛盾。瑾娘隐姓埋名出了事不会连累到卢家老少。她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季杏棠也没有告诉白啸泓,她要是再跟着自己,哪怕清清白白,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死于非命。后来瑾娘生了个金发碧眼的女孩,调养好身体处理完一切,就准备去瑞金参加革命党。季杏棠给卢家寄了讣告,然后就带着白啸泓和墨白回国。白啸泓洗完澡来到卧室看他若有所思,坐在床边问他在想什么?季杏棠偏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抚摸他的脸,和声说,“泓哥儿,你歇一歇我也歇一歇,寝卧有安,三餐有继,把墨白抚养长大,好好过日子。”白啸泓俯身深拥住他,“都听你的。”十月微寒。不等调整好作息,季杏棠就出去忙着打点精武堂的事情。华灯初上,白啸泓吃过晚饭还没有等到人回来,于是想去探看,墨白缠着他非要去,白啸泓便捎带着他去精武堂。半路遇见了杜挽香。司机认出杜四小姐便在路边停下车子。挽香俯身扣玻璃窗,突然钻出的脑袋把她吓一跳,再细细一看,才认出是粉着小脸的墨白。白啸泓按回他的脑袋把他抱到一旁,对挽香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哪儿?”“白二哥”,杜挽香拎着饭盒放在腹前,微微一笑,“我去给三弟送些药膳。”挽香四下瞧了瞧,又用手掩住嘴唇附耳说道,“白二哥,家里出了大乱子……”墨白攀着白啸泓的脖子也要听,白啸泓无心顾及。听罢,半信半疑,他蹙着眉头问,“道听途说还是……千真万确?”挽香点头,“公公卧床不起,婆婆以泪洗面,二弟整日呆在军部,家里上下全靠穆桦打点。白二哥,梓轩他身体欠安,又在禧连城戏班里不肯回家。昨天我去的时候,画匠们正在大张旗鼓画海报,他这一登台唱戏,季三哥肯定要知道的,穆桦让我去劝劝他。你也知道三哥的脾性,都是上辈的恩怨,牵扯到后辈身上,三五载的情谊徒叫三哥伤心,能瞒且瞒。”墨白终于从车窗里探头探脑出来,笑容天真灿烂,“我叫季墨白,你是谁啊?”挽香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我是你挽香姑姑,你不认识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到了精武堂门口,穿着黑色短打的门徒三三两两散去。季杏棠才随着人群出来,他一身素色纺绸长衫,领口被汗濡的湿透,风一吹变得冷凉。遥看见白啸泓在不远处的那一株红梅树下等他,他亦走亦跑过去。站在他面前,白啸泓把脖颈上的白色长巾取下来,季杏棠稍稍低头把围巾拢上。上了车墨白手舞足蹈地对季杏棠说,“我看见挽香姑姑了!可漂亮呐……!”晚上季杏棠坐在床上洗脚,白啸泓盘腿坐在他身后给他捏肩。季杏棠后仰着头抵在他肩上,浅笑着说道,“大哥,我同你说个事?”白啸泓侧侧脸,看着他的眼睛,都是笑意,“什么事这么高兴?”季杏棠粲然一笑,擦了脚盘腿上床,“要紧事。”他兴致盎然地说起来,“大哥,你看青帮它真是存不长久的,一开始祖师爷挑大旗是为了反清复明,现在都民国多少年了,况且那套开香堂收门徒的繁文缛节都不再适用,也不能广揽天下英豪。我们现在也和烟赌黑金产业脱轨,慢慢打通工商金融这一类,那就不能只靠门徒弟子烧杀抢掠威逼利诱,反而该多加拉拢有学识有地位的人。我想严肇龄和老头子手底下的人先不编排,可以先整编我们的兄弟,愿意的让他们进精武堂,不愿意的直接遣散。新开的社不让门徒们加入,而是号召像商人、实业家,政客和政府官员,律师、记者、医生、教师或者军官一类的人。如若开展顺利,社内有工商资产阶级、国民党政客、政府官员坐镇,加上它面向社会的性质,新社就会很快成为青帮中最有势力的组织,等它发展壮大,就会从青帮中脱离出去,到时候我们有了新的根基就不用受制于老头子,还能……”“你是想把这些年结识的正道人物笼络在一起,创办个慷慨好义、济弱扶倾的团社,好和流氓组织划清界限?你这欺师灭祖的馊主意怎么想的?”白啸泓也不给他揉肩了,背过身去躺下,“还要对我的人下手?你那武馆多大的庙?这要是遣散了门徒,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兄弟你想让他们再去投奔老头子不成?到时候成了光杆司令还不是任人宰割?”季杏棠从后面抱住了他,今天说不动他就会天天说。现在是不开口了,“今天我在精武堂门口遇见一个化缘的和尚,闲聊了两句才有了这个想法,你不同意我又不可能逼你画押,你气我欺师灭祖?还是气我要遣散手下兄弟?”白啸泓不是不同意季杏棠做这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前被情情爱爱遮了眼,活的混沌,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jian细,法国人手里不知真假的文案资料,他得为往后的安稳日子扫除障碍,故而手下不能没有人。白啸泓抓住腹间那双手放在掌心摩挲,缓缓说,“我没有生气。好不容易等到你肯同我交心,我又纠结这番做什么,想做便做,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总归先问问老头子吧。”季杏棠把脸贴在他后背上,讶然中有些惊喜,“真的假的?你可不准诓我,到时候社长你来做,我给你打下手。”一寸情丝便补得了一寸堑沟。季杏棠正欲说些二人之间的体己话,白啸泓突然叫他,“杏棠。”“啊?”白啸泓翻过身依旧抓着他的手,瞧他满目懵懂,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杏棠,那个殷梓轩真不是什么善茬,你不要再去招惹他。”“你知道了?”季杏棠心中一凛。季杏棠刚回来就从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