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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是,与众不同的讨厌。”“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陆远舟匆匆跑进地下车库,喊道:“喜欢得让人讨厌!”“讨厌是真的,喜欢……”海湾收起伞,抖抖上面的雨水,边走边说:“他身上哪一点,能让人喜欢?”“脸啊,还有身材。”二人笑闹着从电梯里出来,忽听一个娇柔的女声cao着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那迟总你去吗?”“不去。”是迟归冰凉的声线,“这种公司以后不要接了,空谈互联网转型,以为加个部门就行。如果是这么容易的事,所有企业都转型了。组织不变,怎么可能?”“那铭盛那边的项目,”女声又问,“咱们还谈么?”海湾清清嗓子示意,和陆远舟走了过去,好似没看见前面杵着的男女一般,径自开门进了屋。助理见状一怔,笑问:“新邻居么?”“你把他的全部资料发给我,今晚。”迟归道,“先回去吧,明天哪儿都不去。”门里陆远舟透过猫眼看见女人走远,跑到卧室说:“哎,他肯定是个同!”“是么,你怎么知道?”海湾铺着床单说,“不会又开了你的小雷达吧?”他带着谈兴正浓的表情,倒在他刚刚抻平整的床上说:“我肯定。刚才那女的叫他迟总,你听见了么?”“这么漂亮的女的,他眼神都不带往人家身上瞟的,外面下着雨就让人家走了,肯定不是个直的。”“说真的。”海湾使劲拉起他,“你去搞刑侦吧。”陆远舟打了个滚,道:“你不是想谈恋爱么?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喜不喜欢?你之前不是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么,这不,天上掉下来一个!”“我那是开玩笑胡说八道的,醉话怎么能当真啊。”海湾一枕头拍在他脸上,嗤道:“快起来,别胡说八道了。”“我不想起。”陆远舟抱着枕头耍赖,“酒后吐真言呐,想要男人还不好意思,我真替你cao碎了心。”“对了湾湾,我想喝橙汁儿,你给我榨吧?行不行,行不行?湾湾湾湾湾湾,这里的山路十八湾——”“给我把床单铺好!”海湾拿起伞,“我买橙子去。”陆远舟一个骨碌爬起来,抱着被子假模假式地整理床单,听见海湾“咔哒”一声关上了门,忙拿出手机给远在海外的老同学发了条短信:“我家湾湾有点儿动心了哦,等事成了你得请我吃饭。”手机很快震动了两下:“这事儿要是真成了,还用得着我请吃饭么?等着吃定制法餐吧。”大雨Chapter06.对于迟归这样的人而言,调查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模特,不需费吹灰之力。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会产生痕迹,从社交网络到线下活动,但凡愿意投入相应的时间及财力,无所不能知。大数据时代,个个都是透明人。海湾从小到大包括家族关系、网络痕迹、求学经历、工作档案、债务情况,以及他出来后做的每一份零活,签约后拍的每一本写真,都被高效的女助理星夜发送到了迟归的私人邮箱里。面对屏幕上近千张的艳照,迟归皱了皱眉。他此刻极需一瓶冰啤酒来镇静镇静,走到冰箱前才发现,家里库存为零。外面还在下雨,阴云密布,雷声隆隆。打伞出去再回来,预计需要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是他将投入在海湾这个人身上的时间成本。值不值得,值不值得。当意识到自己在思考值不值得这件事就已经投入了额外的时间后,迟归决定出门,否则前期资本付诸流水,白费了。海湾没有出小区,榨橙汁不需要太多橙子,在楼下超市买两个,应当贵不到哪里去。他并非第一次踏入这家连锁超市,却是第一次真的买走商品。这里的橙子,就像鲁迅说的,漂洋过海到日本被系上红绳的大白菜,价钱随之水涨船高。海湾读书不多,上学的时候听过这篇课文,立刻浮现在脑海里。他挑了两个橘红色的橙子,路经酒水区正巧看见迟归在冰柜里挑啤酒。这里的啤酒也奇怪,一个棕色玻璃瓶,连商标都不贴。老混蛋看见他微微惊讶,瞳孔放大又缩小,只在转瞬之间。海湾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到收银台前结了帐。一路回去,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不用猜便知道是谁。说起来,他也没有哪里得罪海湾——除了在他心急无助进不去门的时候,非但没有帮他,还关了门说风凉话一事。依着海湾的脾气,别人不触及他低到尘埃里的底线,他不会抱有如此大的敌意。然而迟归不同,他也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同,只是一见面便想和他顶撞。有迟归跟在他后面,他觉得自己似乎不会走路了,几乎控制不住要顺拐。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位从家庭到长相,再到学习成绩、谈吐素养,各方面都格外优秀的同学——至少对当时的他而言。那天他刚好被爸妈在例行混战中误伤,侧脸上挂着一块难看的青紫。偏偏他的班主任不知作何想法,将那个小小年纪便白衬衫不离身的同学安排到了他旁边做同桌。海湾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天堂地狱般强烈的对比。他看着白衬衫,简直无地自容,一整天都在用脏兮兮的袖口遮挡着脸上的痕迹,还要装出一副托着腮的闲散模样,羞耻心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白衬衫却若无其事,对他和他脸上的伤痕恍如未见、毫不在意。从那之后,白衬衫的形象在他脑海里陡然变得神圣起来,他模仿白衬衫的举止,学着像他一样礼貌,幻想能有一天也穿上干净的白衬衫,而不是他身上常年不变的、堂姐淘汰下来的旧衣服。但是他讨厌白衬衫,人就是如此矛盾,心里对附加在白衬衫身上的一切崇敬而羡慕,面上又要做出讨厌的神情,甚至连看到他都觉得刺痛了自己。他故意疏远白衬衫,桌子同他画线分开,不允许他半分越界,同时和班里学习不好但人缘奇佳的朋友们拉帮结派,不与之来往。背地里他却事事为白衬衫考虑:昨天在垃圾桶边看到的新钢笔仿佛是他的,要悄悄拿回去放他桌子上;上午老师讲课文让他朗读,听声音他好像感冒了,班里的窗户还是关上得好,免得风大;春天柳絮满天飞,他脸上起了小红点,家里刚好有只医用口罩……白衬衫依旧不在意,毕竟他玩得好的同学,对海湾之流是不屑一顾的。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逃离那个小城,切断了除债务以外和故乡所有的联系,终于每天穿上了白衬衫。少年人心性不定,他已经将白衬衫忘在了老旧泛黄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