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救赎

    魏言之后很是忙了几日，直到天气转热才闲了下来。季云芊也没闲着，常与军中各兵士cao练，以备之后的容州之战。

    转眼到了四月十八，青州城内外早早张灯结彩，庆贺紫微大帝诞辰。难得没有宵禁，又是与民同庆的大日子，季云芊久违换上了裙装，和魏言在街巷中漫步。

    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归家，仍是一身戎装，宽大的血色斗篷于长风中猎猎作响。所幸青州城常年戍兵，他们这样戎裙搭配的组合在街上比比皆是，并不打眼。

    庆贺大帝生辰原是严肃的习俗，历经多年变迁，这几年基本上已成了百姓叫卖赶集的节日。各式琳琅满目的小吃小玩意摊子从青州城头歪七扭八地排到城尾，其中人流密密麻麻，把本就拥挤的小道挤得连只脚都放不下。

    如此艰难还要出行，自然事出有因。季云芊一向喜爱凑热闹和各式小吃，自打进入青州那年起，这样的活动一场都不落下。

    和季云芊相反，魏言对食物没有喜恶，对繁忙如织的人流喧闹更是过敏。在认识季云芊之前，但凡这样的日子，他都在校场或书房度过一整天。

    因此出门时两个人各自的角色也很明了，季云芊负责挑选自己想吃什么，魏言最大的作用则是替她拿叉食物的签子和付钱。

    早几年才进入恋爱阶段的时候季云芊的脸皮还薄得很，发觉他不爱这样的场合之后便不肯他同行，执意自己出门。那次逛到一半时季云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便故意溜进无人的巷子里，趁那人追到身边时反手将那人擒住来了个过肩摔。

    当然，摔完才发现那是魏言。

    所幸她只是想给那毛贼一个教训，也并未用出什么力，因此魏言也没受什么伤害，只是好端端一身白色锦袍算是交代了。

    那时候魏言在她心里还有着极厚的一层恋爱滤镜，觉得他像极了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华横溢、温润贵气无人能及。那一摔将那层滤镜摔碎了一半。

    魏言灰头土脸地拍自己的新袍子上的灰，季云芊一边帮他一边哭笑不得地问：“魏言，你干嘛偷偷跟踪我？我以为是贼呢。”

    俊秀的脸上飘过转瞬即逝的红晕和尴尬，他有些僵硬地道：“……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那也是季云芊第一次发现才名远扬的魏言原来也有这样笨拙无措的时刻，不像年过三十的男人，反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剩下一半的滤镜也崩得粉碎，她笑得前仰后合，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下弯得像天地间第二轮明月：“我担心你在人群里不自在呀。”

    “没有你我才会不自在。”片刻的尴尬后，他又变回了往日里谦逊的儒将模样，只是不知何时已紧紧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季云芊故意刁难他：“那你没有我之前是怎么过的？”

    “没有你之前……”魏言声音微顿，回忆起自己零落的过去，所有不快与艰难皆化作一声叹笑，淡然道，“行尸走rou。”

    “你真会哄人。”季云芊自然是不信的。她投奔魏言的队伍时，他就已是当世有名的豪杰，怎会是什么行尸走rou。若他都算行尸走rou，那平头百姓更是尸体都不如了，“不过因为你是魏言，所以我相信你。”

    只有魏言清楚，他没有说谎。

    无情的鬼，遇到意中人，方才成为有情的人。

    可这些季云芊没必要知道。她只需要一直在他的身边就好。

    两个人手挽着手朝小巷外走去，那里满是人间的喧闹与火光，人来人往，笑语不断。

    季云芊说：“来都来了，不如你等下帮我拿一下麦糖的签子？”

    魏言颔首：“好。”

    本来只是打趣他，没想到他应得这样快，季云芊惊异地看他一眼：“还有傩面的面具。”

    “好。”

    “拨浪鼓？”

    “好。”

    季云芊一口气说了十来个与魏言画风完全不符的小玩意，他无有不应，从善如流。

    她惊疑不定的神情落在魏言眼中也可爱得紧，他映照着灯笼焰火的黑眸中笑意如涟漪散开：“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

    原来魏言自那时起就爱说这句话了。他一直在做她最可靠、最安心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