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

    翠微如同被赶上架的鸭子。

    她努力坐直，把小臂放平。孟维霖站在她身后，语气含笑，轻飘飘地从她头顶荡过来：“别耸肩，肩膀放松。”

    翠微满脸通红，她根本不敢看沙发上坐着的其他人。

    她不用问孟维霖有没有认出她了，他肯定是认出了。

    他弯腰俯身，很轻地扣住她一只手：“手指向里屈点，半圆型。”

    翠微手一抖，咚的一声，弹出个音量巨大的中央C。

    晴柔跟几个女同学在座位上笑，两手捂嘴作喇叭状：“孟大少注意礼仪——食不连器，座不连席，男女授受不亲——”

    众人又哄笑。

    翠微恨不得把拳头砸在名贵的钢琴上。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亲都亲过了。

    虽然那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两年前他个子并没有现在高，面孔棱角也无如现在分明。

    她收敛心思、佯装镇定地学习着钢琴基础，事实上没记住多少东西。孟维霖耐心一般，教了一阵子，就开始让她自己练，他坐回沙发上和晴柔她们聊了会肖邦和李斯特，以及欧洲浪漫主义艺术流变。翠微独自在那乱弹，看他和晴柔聊得正欢，又不好意思把他叫来身边请教。简直太尴尬了，现实世界还不如春梦有意思，至少春梦里她永远是主角，不是无关轻重的局外人。

    所幸楼下传来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是干爹来接她下课。

    翠微噔噔噔下台阶，晴柔、孟维霖他们在后边送着。孟维霖站在门口，遥遥看到那边停来辆油光锃亮黑轿车，从车里下来个长袍马褂的成熟男人，而杜翠微朝着那厢疾走，就差跑起来了。他皱皱眉，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她一惊，回头驻步。孟维霖说：“今天教你的你要多练才行。”

    翠微心里啐他一口，嘴上应答：“我会每天都练。”

    孟维霖笑笑，放开手。

    奉天地属关东，秋天万物萧条，山原旷远，长日孤悬。他眼里唯一一抹如柳的新绿摇摇曳曳地飘走了。

    他觉得恍惚且寂然。

    翠微过了周末后便在晚上抽空去姜公馆，施鸿桢有时候会顺路带她去外面吃饭。包括各种菜系的中餐馆子，还有西餐厅、咖啡厅，还有洋人开的酒吧。施鸿桢说，施家目前需要一个能撑得起门面、能代父对外交际的女儿，就像姜小姐那样，他现在生想必是来不及了，所以着力培养翠微，翠微觉得这话有道理，遂每日勤学苦练。距离上次社团交流四五天工夫，她已博得了钢琴老师的喜欢。

    姜小姐因为琐事被母亲找去了，她下课后独自站在公馆门口等施鸿桢，心里感叹自己真的很幸运。

    有人从背后猛地拍上她的肩膀，翠微一哆嗦，要尖叫，被迅速捂住嘴。

    少年居高临下把脸贴近来，吹来凉气，压低声：“是我，有事找你！”

    他还以为只是偶然在姜公馆遇见翠微，所以临别问她，她说每天都练，那就是每天都来这里。

    翠微被孟维霖带着绕去了公馆的后花园，一处半荒芜状态的墙角。

    天色昏暗，他正对着她站定，以一种很鄙薄的语气开门见山：“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这就被你那干爹给包养了？”

    翠微羞恼跺脚：“是收养！”

    孟维霖嗤笑：“有什么区别？”又说：“你真觉得那个老狐狸找你一个山里丫头，是为了培养继承人？或者做慈善积阴德？”他秉性凉薄，本不愿管闲事，且假如是你情我愿，说一句也嫌多了。就是怕这蠢货以后被弄死都不知道埋在哪里。裤裆里的东西突突跳个不停，他心里更烦，伸手扣住她的后脑，意味不善地朝那双紧抿的唇上吻去，捏着她的脸让她张嘴。

    这不是第一次接吻，她应该不会抗拒得太厉害。

    他还没有发现她双腿轻微地抖着，整个人倚在他胸膛上，连站都站不住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