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相揭露时II

    医院里，李憬一脸隐忍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的目光中有悲痛，有无助，有不忍，也有不甘，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的听眼前的老人讲解他行凶的过程：

    “金缨，就是我那闺女啊，从小就是巾帼不让须眉。每次考试都考年级第一，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也没有输过。都是我啊，说让她文静一点。她是我和我家老婆子的老来女，我们俩老身子骨儿了，她太调皮的话就管不了她了…”

    华镇雄在病床上躺着，嘴唇干涸，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极为憔悴。李憬忙为他端来一杯水，继续听他讲述：

    “后来金缨考上了咱们国家最知名的青晔大学，她学的那个专业叫什么微电子科学，出来就能当电子工程师，研究半导体材料、芯片什么的。她的成绩在那个专业也是最好的，当时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和咱们国家最出名的那个电子公司签聘书了…”

    华老师说到这里时眼睛满是明亮而慈爱的光，女儿是他最大的骄傲。他一向是个很低调的人，但是女儿的优秀让他实在忍不住向其他人“炫耀”。他干瘦的手在身边握成了拳，声音也由刚刚的中气十足变为了低沉：“可是那天她从学校回家，都说了不要买夜班车，她偏偏买了夜班车。我要带晚自习，她mama身体不好，也不会开车，没能去接她。她就那样一夜没回家，第二天也没有见到她，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她再也没能回家…”哪怕华老师平时是个情绪冷静的人，此时他的声线也逼近了崩裂：“后来咱们雪菟出了那个黑车司机诱拐案，那个主犯招了，说是他组织了一大批年轻的卖yin女当幌子，骗取年轻姑娘的信任，将女孩骗上车后拐卖到偏远的山区，要么就是卖到yin窝里…”

    华镇雄再也说不下去，布满了憔悴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他至今不知晓女儿的下落，警方也没能从主犯那里掌握到全部信息，因为这些被拐卖的女孩卖着卖着就再找不到了。

    “…后来，你查到了那些参与拐卖的站街女的名单了是吗？”当初警方抓了一批参与的卖yin女，但还是少不了几个漏网之鱼。

    华镇雄默了默，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实在无法放过这群比主犯更可恶的共犯。”他拿出了惊人的毅力，通过多方打探，甚至他这位一身清正之气了一辈子的老学骨，不惜雇人扮演嫖客。终于找到了其中几个参与过拐卖的“漏网之鱼”站街女。

    确认好漏网之鱼的名单后，华镇雄终于亲自下场。他利用自己面善的老人形象，佯装看不清手上报纸的日期，将站街女骗到他身边，然后用迷药火速迷晕过去，带去不同的地点杀害。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有杀人，只想让她们死，所以尽管年老体弱，但他的手段却毫不留情。

    他动手捏死了庄清睇，勒死了苏瑶，溺死了马琳琳，砸死了姜艳，可他没有想到警察居然让他的学生霍巳巳出场做了“钓饵”，他再怎么痛恨害死女儿的站街女，也自知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更不要提对方还是他一向最喜爱的学生霍巳巳。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担忧霍巳巳的安危。于是他连着几天都没有再去夏水街，并且开始在学校对霍巳巳的管制更为严厉，让她知道学习的重要性的同时也对自己疲劳的身体产生为难，从此不再去夏水街假扮站街女。

    后来霍巳巳终于没再去扮演站街女，却没想到接替她扮演站街女的女警出了意外，下手的人并不是他，他也不知道那个凶手是谁。那个发廊小姐是他最后的一个目标，但最终由于年老体弱，连日常生活都费劲，更别提去杀人了…他是拼了老命的逃离现场才没被警察当场抓获，但没想到警察还是靠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他。

    华镇雄话音刚落，病房门外立刻闯入了一个颤抖的娇俏身影，带着啼哭的嗓音对他喊道：“华老师！你骗人！你才不可能杀人！凶手绝对不是你！”

    李憬愣住了，霍巳巳怎么在这里？还没待李憬和华镇雄反应过来，一个高挑健壮的身体挡在了他和霍巳巳之间：“李队，您别气啊。巳巳今天下了晚自习死活放心不下华老师，她非要来医院看一看华老师，结果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事。”翟槃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李憬打量着眼前的不良少年，他还是顶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刘海儿还是长过了眉毛，扫在眼睛上。但他的面相好像变得不那么痞里痞气的具有攻击性了，反而看上去有些属于居家男人的温和。

    他这样的变化令李憬心念一动，不由得感到有些震撼。他本以为翟槃是个怀到根子里的混子，存在就是浪费空气。还在上学的年纪就进了几次局子，等真正出社会了得在牢里耗费一半的人生。但眼下看来，翟槃居然变得有些温柔与纯良。

    尽管对他的变化颇为震动，但李憬还是无法接纳翟槃与自己的女儿恋爱。毕竟女儿这么好，未来和一个混混绑在一起，就太过可惜了。

    翟槃被李憬过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戳的垂下头去，他颇有些不自在，抗拒着和对方对视，感觉眼前的男人把他一直从眼睛看到了心底，看的他感觉有些怕怕的。

    此时的霍巳巳没有察觉到父亲和男友之间的微妙，她哭的稀里哗啦，泪眼模糊的看着华老师，她为华老师所经历的事情感到锥心的疼痛的同时，也颇为震撼他那双用粉笔头砸她脑袋的手，那双翻书的手，那双批改作业的手，居然也是杀人的手。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重复着“老师，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发生的对不对？”反复来反复去，就是顽固的抵抗着不肯接受华老师是杀人凶手的真相。

    李憬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心里不免有些涩然。平日里他太忙，极少陪伴女儿。导致女儿此时在华镇雄面前流露的情感，比对她爹流露的都多。

    正因如此他不欲在女儿面前开口，华镇雄的证词有太多的漏洞，所交代的犯案过程也有不少的疑点。但他此时一旦开了口，就要耽误女儿太多的精力在上面，她肯定会不停的cao心，不断的想要调查。思及此处，他对翟槃使了个眼色，让他拽走霍巳巳。

    翟槃：“……”

    尽管这是在丈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但是巳巳怎么可能他一拽就走。不要说平时巳巳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导，他什么都唯唯诺诺的听霍巳巳指挥。就算他一直在这段关系里占主位，看此时霍巳巳的样子，也有些心疼的舍不得下手去将她从华老师身旁拉开啊。

    翟槃在讨好李憬和由着霍巳巳之间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迫于李憬的“yin威”，小心翼翼的拉起霍巳巳的手：“巳巳，你别哭了…你爸爸和华老师还有话要说，我们还是先回宿舍吧…”

    霍巳巳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副坚决不从的样子。她只是看着华老师哭，平日里努力克制的稳定情绪在此时崩溃的一塌糊涂。

    翟槃咬了咬下唇，干脆利落的将霍巳巳一抱，就这么抱着她离开了病房。关键他这抱还不是所谓的公主抱，就是将霍巳巳一把提起来，两人呈现一种既暧昧又尴尬还不怎么好看的姿势。

    霍巳巳在他的怀里死命挣扎，眼看就要挣脱，翟槃悄悄在她耳朵边说了什么，她一下冷静了下来，任由着他抱着她走出了病房。

    李憬在旁边看的直皱眉，他不反对女儿在高中时期恋爱，毕竟他和霍爱达也是学生时期在一起的。但是她这个恋爱对象让他无法赞同，她那和霍爱达如出一辙的恋爱方式也让他不由得替那个不良少年担心起来。

    霍巳巳被翟槃强行抱出了病房，她靠着墙，坐在医院的地板上哭。翟槃刚刚在她耳边说，今晚先带她回他家，明天白天趁李憬不在再带她来见华老师。

    霍巳巳这才消停下来，但是心中暴涨的情感让她无法平静。她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失声痛哭。翟槃坐在她旁边，伸出胳膊搂住了她，静默的给着她安抚和支持。

    天已经这么晚了，宿舍是回不去了。等霍巳巳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带她走出医院大门，推来了摩托车，骑车带着她一路飞驰，径直骑回了他离市中心不远的父母家中。

    翟槃是个高中生，说“父母家”感觉很奇怪。但无奈，他父母几乎已经半不认他了，上次和他父母见面还是半年多以前，哪怕和父母同在雪菟市，他今年过年都没回家。

    霍巳巳坐在后座上，双手抱着翟槃劲瘦的腰肢。这还是她在除和他发生肛交外，头一次从他身后这样抱住他的腰。

    翟槃父母家所在的小区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哪怕天已经完全黑尽，小区内的路灯的光芒也是颇为明亮，令霍巳巳看到了小区内停着的不少车都是价格令人咂舌的瞩目豪车。

    小区的中心还有座人工湖，旁边围着一层栏杆，仅仅是站在湖畔，望向湖对岸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就感觉让人一脚踏入了纽约，面前是曼哈顿岛的东河。

    想到东河，霍巳巳撇撇嘴，表示对美国人的命名法无力吐槽，明明是海峡叫什么East　River（东河）？同理还有瓦尔登湖的英文名“Walden　Pond”，一个湖为什么要叫“Pond”（池塘）？

    翟槃没有关注过外国的任何事情，他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曼哈顿和瓦尔登，他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前停好了小摩托，然后拉起霍巳巳的手，牵着她走进了楼里。一进门，就感觉到舒爽的凉风直袭面颊。他父母住的这个小区的物业实在太富，只要天气一热，就会给楼道开空调，让居民感受到舒爽的凉意。

    翟槃牵着霍巳巳走上了电梯，按下了三十层的按钮。这栋大楼一共三十三层，是一般建筑物能够建造的顶点了。他父母买的楼层接近顶层，只为了能够看到更宽广华丽的视野。

    但是雪菟市除了市中心的金融中心看起来流光溢彩、商业气息浓郁，其他地方都十分的荒，到处是平房、旧楼、荒地，还有大片的城中村。所以俯瞰雪菟市的夜景，也没有那么的漂亮。

    倒是仰视会看到如水洗般净澈的夜空里高悬着的明亮月亮和漫天闪烁的星辰，十分的壮丽，仿佛是溺在星空里夜泳。

    二人乘坐电梯来到了三十楼，这是一层三户的设计，翟槃引着霍巳巳来到了东户门前，输入了密码锁的密码。

    …然后发现密码换了。

    他不得已按了门铃，等了老半天，才等到有人过来开门的声音。

    门打开了，霍巳巳站在翟槃的身后看向门内，发现是一位貌美的中年女性，哪怕在家中，她的衣服还是穿的十分齐整。现在天色已晚，她也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样子。

    她的长相和翟槃有八成相似，看来翟槃清俊秀丽的底子来自他的母亲，而他眉宇间多出的两分英气又给他增添了十分的帅气，整体看下来，翟槃至少应该是没有辜负父母的基因。

    门内的貌美夫人倒是在见到翟槃的那一瞬间就将原本平和的眉头紧皱起来：“你回来干什么？”语气里满是火药味。

    翟槃哼了一声扬起脸，看样子是想回击几嘴，但想了想又露出一副服软的表情：“小姨，我今天不得已要带女朋友回家住一夜，明天就走。”

    霍巳巳愣了愣，眼前的女人居然不是翟槃的母亲吗？他家里到底住了多少人，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吗？

    徐百合毕竟不是翟槃的父母，而且说到底，翟槃和他父母的关系再不好，这里也是翟槃的家，她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于是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翟槃带着霍巳巳进了家门。

    她并不知道翟槃交了女朋友，自从和前夫离婚后，她带着女儿在jiejie姐夫一起生活十三年了。虽然翟槃以前也没有往家里带过女孩子。但没想到他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

    一双闪着机灵的猫眼儿，看上去丝毫不畏惧新环境和陌生人，身姿灵活，丰纤合度。五官虽然还有些没长开的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得出几年后该是多么美艳动人的大美人。

    霍巳巳走进翟槃家门后才发现他家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少女。大一些的少女留着乌压压的长发和厚厚的齐刘海，和翟槃的小姨如出一辙的貌美，带着些文静气质，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是典型的日系漫画少女。小一些的女孩长得浓眉大眼，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在她和翟槃进来之前，她们应该是在客厅聊天。

    大一些的少女看到翟槃点了点头，率先打了招呼：“小哥。”声音温柔绵软，和霍巳巳略带磁性的清丽悦耳嗓音完全呈两个极端。

    翟槃对她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了：“小铃。”又转头向另一边虎头虎脑的跳脱小丫头：“黎夏，爸妈呢？”

    南黎夏平时在这个家里和翟槃关系最好，听他这么说马上站起身来：“二哥，妈出差了，爸在书房，我给你去叫他。”

    翟槃连忙拦住她：“不必了，我就带你嫂子在这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学校。能不惊动咱爸就别惊动爸。”说着，他拉着霍巳巳走向一间看起来最偏最小的卧室：“巳巳，我的床是个单人床，要是你觉得挤我就打地铺，床给你睡。”

    霍巳巳跟着他走进卧室，扫了一眼小小的卧室里那张窄小的床。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怎么舍得我的槃槃睡地板。”

    这个卧室看上去真是十分的朴素，光秃秃的墙面，没有贴任何的画报。孤零零的小床前的地板上铺着一条还算干净的深蓝色地毯，上面的图案好像是不同的星球，只不过年头看起来已经很久了。

    翟槃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笑着踢了下那块地毯：“这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妈给我买的。”对，就是他和哥哥一起割包皮“第二根半价”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给他顺手买的。

    买的原因当然是父母看他的卧室素的太难看了。

    卧室门关上了，把二人和客厅里的其他人隔绝。霍巳巳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翟槃提了她的疑问：“你家到底住了多少人？”

    翟槃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父母、我哥、我妹、我小姨、我表妹。”他和霍巳巳一起坐在那条深蓝色的旧地毯上：“我小姨离婚之后就和我父母住在一起了，因为我父母太忙，没时间看孩子。我前姨夫挺有钱的，给的抚养费也挺多。我小姨就是个闲职，挣得倒不多但是非常空闲，她也算是有钱有时间吧，所以从小就在我家看我们。”

    哦，小姨充当了保姆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