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探索雷斯文小镇!嘴炮过征收所、医疗中心、残月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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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爱人。感谢你晚上的不杀之恩。”歌剧一般优美丝滑的声音。 但实际上,邪念并不是被阿斯代伦的声音弄醒的,而是疼痛。 疼,全身都在疼。左手的掌心和右侧的小臂是穿刺的剧痛,有一只脚腕断了,粉碎性骨折。右胁断了两根肋骨,或者是三根。下体是撕裂的剧痛,好像自己身体被从yindao劈开了一样。 邪念睁开眼,床上一片血红。 阿斯代伦也没有好多少,上身全是淤青,尤其是脖子,有人大力的掐过他的脖颈,想要制他于死地;右手缠着布条,可能是为了固定骨折;脸上也有几处青痕,像是被人用拳头狠狠的抡过。邪念回想了一下最后能想起来的记忆,心虚起来,那些伤八成是自己弄出来的。 管家,血,杀意……他记起自己最后拿着剑走向阿斯代伦…… 他心里一阵悔意,看着阿斯代伦身上的伤好生愧疚,想道歉,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无从开口,千言万语在嘴边打转,最后却只说出一句:“早上好啊,爱人。” 阿斯代伦半倚在床头,轻轻摸着他的脸,用极婉转动听、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你现在还好吗?或者,依然是‘我要为你的白色卷发披上精致的鲜血薄纱,与你结为人生伴侣’的那种?” 邪念沉默良久,最终说道:“对不起。” 阿斯代伦愉快的说:“没关系,亲爱的,我已经得到了你的道歉。”他伸出两指插进邪念的yindao,那里依然湿漉漉的,一感到有异物侵入,热情的吮吸着探进来的手指。 邪念哼了一声,他被暴烈插入过的yindao依然很疼。 邪念说:“你……活下来了?” 阿斯代伦说:“听起来你很失望?” 邪念连忙否认:“不是,没有。只是,我失去意识的时候通常会……无法自控。我非常高兴你能控制住我,亲爱的。” 阿斯代伦看着全身是伤、惨不忍睹的邪念:“你自己也伤得很重,邪念。” 邪念说:“你是正当防卫,这没什么可说的。” 阿斯代伦说:“你晚上试图要掐死我。幸亏我是个衍体,不然我确实死在你手里了,三次。”他摸摸邪念的头发,“下次记得,不要掐脖子,毕竟我不需要呼吸。” 邪念试着向阿斯代伦挪动了一段距离,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这个动作让他全身又疼起来。 邪念说:“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我又失去控制了呢?” 阿斯代伦笑了几声:“我也担心我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更担心你。你给了我一些……需要在乎的东西,那就值得我去冒险了。 邪念虚弱的说:“我爱你” 阿斯代伦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我也爱你,我嗜杀的小屠妇,我的血腥伴侣。” 阿斯代伦跳下床,所幸,他的双腿没受什么伤害。他用左手笨拙的穿衣服,对邪念说:“现在,我去找影心,我们都很需要初级复原术。希望他别对我们的情况过于惊讶。” 影心早已见怪不怪了,看到他们堪称谋杀现场的房间,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有说,给他们一人贴了一个复原术。 邪念恢复好状态,在旅店里找到了贾希拉,表明自己做出了选择,现在要去月塔。 贾希拉很高兴,连称自己没看错人,并让伊索贝尔把那个提灯拿给邪念。 邪念接了灯,左右看了看,扭亮灯光,说道:“休整了这些天,我们也确实该继续做事了。我们现在就去月塔,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贾希拉点点头,继续和几个竖琴手对着那张幽影之地的地图圈圈点点。 邪念走出门前和他说:“哦,对了,你手下那个叫米迦的女人不错,挺有正义感的。我要是你,我会重用他。” 贾希拉挑起一条眉毛:“米迦?那个在雷斯文小镇救出来的女人?没想到你和我的竖琴手处得还不错!” 邪念微微一笑,转头离开。猩红烈烈的斗篷在他身后飞扬,那斗篷上绣着一个金色的竖琴。 贾希拉说:“他连这个都给你了?你们到底……” 邪念已经出了门,没听见他后面的话。 再往西,雷斯文小镇。或者说,已经败落下来的雷斯文小镇。 黑暗更加浓郁了。如果说他们刚到幽影之地,那些黑暗还可以被洛山达之血的光芒破开;在雷斯文小镇,只有从至上真神教团里抢来的月亮提灯才能撕开这浓得化不开的幽暗。 冷白色的光圈又大又亮,在黑暗中开拓出一个安全的庇护区域。 邪念举着灯,他一拿起这盏灯,就想到那个蛛化精灵,他就不可抑制的愧疚起来。但是,幽影诅咒最爱以负面情绪为食。在这里,不应该产生这些情绪的。他环视四周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幽影,强压住自己的愧疚和懊丧。 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盖尔,影心,你们有空可以研究一下这盏提灯吗?”邪念想找点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别想卡尼斯,别想。他提醒自己。 “伊索贝尔的确是强大的牧师,但是这种活儿确实交给法师来做比较好。”盖尔颇为自豪的说,他想近距离查看那盏月亮提灯很久了。 “月亮老巫婆的小把戏。”影心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们视界只有提灯能照亮的一小片区域,视线受阻严重。但即使这样,依然可以发现雷斯文小镇原先的一些人文风貌。这里曾经有大量的塞伦涅雕像和神龛,月神保佑着小镇里的每个人。但是那些雕像已经残破不堪,被推倒和摧毁,月亮神殿也被砸得碎石遍地。 取而代之的是莎尔的神像。黑暗之主的雕像屹立在路的两边、房子门口、公园空地,这些莎尔的神像要新得多,保留得也更加完好。有时,能看到莎尔挺拔的神像和黑紫色的圆盘状的黑暗圣徽旁边,就是散落破碎的塞伦涅雕像。 起先,地上还能看到死人。后来,连尸体都见不到了,只有白骨、幽影,还有被诅咒拉起来的不死生物,和残存了一些记忆的幽影遗骸。 一切都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宗教战争。莎尔的夜咏者和暗夜法官血洗了这个小镇,把塞伦涅的信徒屠杀殆尽。 再往小镇的中心走,连莎尔的雕像都变得稀少,频繁出现的是一个男性半精灵的雕像,有的拿着剑在战斗,有的威严的坐在王座上,有的骑着马指挥着夜咏者大军。邪念看着这些男性半精灵雕像的脸,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那是谁。 一个公园中心的空地,中间立着圣坛,上面坐落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雕像,正是那个反复出现的男性半精灵。半精灵拿着剑,威武的矗立在圣坛上。邪念仰头看着他,又低头去看雕像下刻着的铭牌:凯瑟里克·索姆,那个贾希拉口中的将军,整个幽影之地被诅咒的罪魁祸首。 邪念看着雕像,问道:“这半精灵是个神祇?” 盖尔说:“不是,根据我所有关于费伦神系的知识,众神中并不存在这个男神。” 邪念说:“这雕像是按照神祇的规格来塑造的,从雷斯文小镇他的雕像密度来看,也只有神祇才会有这样多的崇拜者。” 盖尔说:“除非,是近一个月飞升的?但是神祇飞升,整个费伦都会感知到,所以可能性不大,他不是一位神祇,邪念,费伦没有这样的男神。” 邪念又问:“那么是皇室?但是物质位面的皇室不过是政界的凡人,鲜少敢给自己立这等规格的雕像。我看这男人面相很熟,但我忘了他是谁。” 邪念有些着恼贾希拉什么也没告诉他,关于凯瑟里克的一切都要他自己去调查。他凝视了那雕像良久,最后离开了那片空地。 他们遭遇了几波幽影生物的袭击,但是有影心这个牧师在,又有洛山达之血这样的神器,几场战斗都轻松胜利了。 他们探索了一些民居的废墟,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一些徘徊的僵尸和不死生物,整个雷斯文小镇就是一座死城。 他们来到征收所,建筑里飘浮着一些幽影,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不停的复读他们生前的执念。地上散落着杂乱的货箱,邪念借着提灯的光芒看那货箱上的字,都是从小镇外运来的商品,塞尔运来的宝石,科米尔运来的丝绸,谷地运来的奶酪,大部分都已经空了,但有几个箱子里能摸出剩余的一两颗宝石。 在之前大概是征收所办公室的地方,他们翻到了更多的货物,还有一些通关的文件。这些货物大概都是走私品,被查收扣押在了征收所。邪念从办公室里翻出不少收缴来的金币。 上到二楼,只有穿着重甲才会发出的沉重脚步声响起来,众人心里皆是一惊,警觉起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叮铃,叮铃,叮铃。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还伴有金属碰擦的声音。 邪念抿起嘴唇,把长剑握在手里。 一个全身黄金重甲的庞大人形生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带来了什么?”那生物的脸部也由一个黄金面具全包围的遮蔽了,连眼睛和口鼻的位置都没空出来。声音从黄金面具下发出。他说话时,身上掉下来一些亮闪闪的东西,是金币。 即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邪念还是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了。 空旷废弃的建筑,飘浮的幽影,徘徊不去的重甲生物,邪念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最紧。 “你是谁?”邪念开口。既然这生物问话,那么就意味着可以交流。 “格灵哥斯·索姆,雷斯文的征收官。我要金子,给我金子。” 邪念弹了一枚金币给他。 自称格灵哥斯的重甲生物欣喜的接住,端详了一会儿那枚金币,然后把金币放到了面具上,一仰头,似是把那金币吞了下去。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那黄金面甲是全包围的,他又怎么可能把这枚金币吞进嘴里呢?他吸收了那金币之后,身上金光大盛,全身的黄金甲更亮了。 是黄金,真正的黄金,没错的,这种色泽和质感只能是真正的黄金,而不是什么金色的金属。这生物全身都是真正的黄金做成的铠甲。 他是怎么撑得起这样重的黄金甲的…… 格灵哥斯说:“再来!再来!” 邪念又扔了一枚金币给他,格灵哥斯依旧吸收了那枚金币。 “更多!更多!” “那就全拿去!”邪念伸进口袋,抓了一大把金币,铺天盖地的撒向格灵哥斯。 格灵哥斯狂喜,地上的金币一齐飞起来,飞向他周身的铠甲。他全身发着金光,那铠甲又厚重了一层。 不是活人,又是幽影诅咒拉起的不死生物,残留着生前最后的执念。这征收官还在日复一日的徘徊在建筑里,向路过的一切生物索要税款,像他活着时的每一日一样。邪念全明白了。 “别留在这腐烂的建筑里了。带走你的金子,离开吧。”邪念说。 “不……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我要金子!” “你升职了!你可以去一个更好的征收所收金子!”邪念说。 “更好的收费站?更多的金子?金子……?”残存的执念没有太高的智力,格灵哥斯重复着他的话,似乎在拼命尝试理解。 那庞大的黄金铠甲横亘在他们眼前,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离开。 再加一把火,再没什么比残念更好骗的了。 索姆,对,他姓索姆。邪念回想着这生物之前的回答,而那个随处可见的高大的雕像,那个男性半精灵,凯瑟里克·索姆,他也姓索姆,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离开吧,你升职了!这是凯瑟里克的决定,不要质疑他!”邪念用极威严的语气说。 “父亲?父亲大人的决定?金子,金子,父亲大人!” 格灵哥斯激动的大叫起来,全身的黄金铠甲都亮起来,然后爆裂开来,金币如漫天飞雨一般散开。他倒下去,连那一缕被幽影诅咒留下的残魂也消散了。 “凯瑟里克·索姆……到底是什么人?”邪念看着彻底安息的征收官,喃喃自语道。 他们把地上的金币收起来,离开了征收所。 他们来到一个更大的建筑,从风格上看,这看似是个医院。 邪念从立在建筑旁边的牌子上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那牌子上写着:雷斯文治疗中心。 一进医疗中心,邪念看到一面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个男人,下书:主刀医生:马鲁斯·索姆。 邪念说:“索姆,又是索姆。这个索姆家族,到底是什么?” 影心为了更好的侍奉莎尔,消除了记忆;盖尔一直生活在深水城;威尔基本没出过上城区;卡菈克在九狱和外城区讨生活;阿斯代伦被奴役了两百年没出过博德之门;莱埃泽尔更不必提,根本就是外星人。这几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邪念觉得自己失忆前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他认得凯瑟里克那张脸。但是他失忆了,什么也没有。他试着回忆,得到的只有头痛。 门口有个修士打扮的女人,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招呼道:“来这里看医生吗?身体不舒服吗?” 又是被幽影诅咒的不死生物。邪念看着这修士已经蔓延到脸上的尸斑,这可怜的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像生前一样努力工作着。 邪念往走廊看去,幽深的走廊里,还徘徊着同样修士打扮的几个僵尸,在空旷的走廊里摇摇晃晃的走着,有些手上拿着绷带等医疗用品,有些拿着骨锯和注射器,有些拿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几瓶药水。 邪念叹了口气,拍了拍影心的肩膀:“让他们安息吧。” 影心捏个黎明曙光。不死生物是高度光耀易伤,在黎明的照耀下只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邪念有点惊讶:“莎尔的牧师用光明领域的法术?”他以为影心会用本职诡术领域的法术。 影心说:“这些天在终焉光芒,我学习了一些光明领域的法术,毕竟我们现在幽影诅咒之地。我的所有法术都是为了更好的为莎尔神祇效力,不论我用洛山达之血,还是光明领域的法术,莎尔神祇都不会为此而责怪我的。” 邪念点点头。 医疗中心很大,已经空荡荡的病房里放着各种骨锯、吸血器等医疗设备,邪念看着那些已经锈迹斑斑、上面沾满已经变成褐色残血的器具,还有药瓶里明显散发着恶臭的幽绿色液体,深切的怀疑这间医院的治疗水准。 一些办公室里放着病历、问诊记录、通知等。邪念随意翻看了几张纸,看到主治医生禁止他们给莎尔信徒之外的人提供治疗,嗤笑一声。 邪念翻到一本沾满灰尘的厚簿子,上面写着日期、人名、住址、健康状况,看起来像是问诊记录。起初,来问诊的人只是轻微的擦伤和普通的流行疾病。往后翻,变成了刀剑伤和断肢。再往后翻,严重的法术伤害开始出现。翻到最后几页,疾病那栏变成了清一色的幽影诅咒。 邪念面无表情的合上簿子,踏着满地的碎骨继续探索。 在医疗中心后侧中心位置的一个大办公室里,邪念从桌上翻到一本书,《手术与生理:莎尔信徒的入门手册》。 “影心,这东西你也许会感兴趣。”邪念说。 影心凑过来,盖尔从另一旁也探过头来,一起看这本书。 月亮提灯对于探索亮度已是足够,但是对于阅读还是昏暗了些。盖尔打个响指,给身后的法杖施个明亮术,又召来法师之手,把法杖举在书的上侧,这下舒服多了。 邪念哼了一声:“还是法师会玩,你怎么不施个昼明术呢?” 盖尔挠挠头:“那个要三环法术位呢。” “唯有牺牲,方能教诲……当导师智慧耗尽,学徒已然精通,就要开始最后一课……导师将褪去衣物,躺上解剖台,成为学生实验的对象……”邪念读着上面的文字,咂了咂嘴,“这是什么邪教玩法?” 影心不友善的瞥了他一眼。 邪念不想吵架,没说出更多嘲讽的话。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这些队友挺有感情的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想让他们都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在养育间,他帮助了莱埃泽尔反抗了维拉基斯王,尽管多半是用嘲讽的方式说反话;在山隘的尽头,他劝慰盖尔别再服从密斯特拉,去反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阿斯代伦,更不用说,他会一直坚定的帮助阿斯代伦,杀死卡扎多尔,得到真正的自由。 影心也是一样的,他也希望影心能够有一个好结局。他虽然想做圣母,但并不会强扭他人的思想,更不会以他自己的价值判断去帮助队友做决定——九狱在下,他自己脑子还理不清呢。而且真正论起来,他比这个队伍里所有其他人加在一起都要邪恶得多。他无意做什么正邪的判断,只是客观的来看,莎尔的信徒最终都很难有一个善终。成为暗夜法官,屠杀异教徒,死在同是夜咏者的大清洗中,或者死在塞伦涅、洛山达这些正神信徒的反击战争里,那着实说不上什么好结局。 影心也许不是什么善人,但至少是个不错的朋友,一路走来也帮了他不少忙,他确然不想看影心死在这些无意义的宗教战争里。 即使以他受损严重的大脑来思考,他也深知,强扭他人的思想是最行不通的,威权只会带来反抗。即使是信任他的人,强制的命令也会引起人的反感。只要有威权,就会有反抗,如果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也会种在潜意识里。因为每个智慧生命都渴望自由和平等,如果他想让影心脱离邪神的影响,那么最好引导他自己想清楚,而不是强行命令他。就像对莱埃泽尔,就像对盖尔。 但是解决脑子里寄生虫的事情依然遥遥无期,看来他们还要一起旅行很长时间。这事并不着急,完全可以从长计议。 邪念一边想着关于影心的事,一边领着众人继续探索。 医院中心的大厅摆着一张手术台,一个穿黑衣的高大男尸带领着修士打扮的一群女尸正在对手术台上的病人做着什么。 邪念放开意识调查了一下——全是不死生物,毫不意外。他看着为首的那具男尸,他身上的黑衣布料精致,还绣有金色的花边,一看就价值不匪。他身上几乎全被用机械改造过了,双手被精密的手术刀组取代,眼上戴着可以放大和识破诅咒的手术眼镜,额上贴着一面反光镜。 虽然那眼镜遮了半张脸,邪念还是认出了,他就是一进医疗中心挂着的那副画像:主刀医师马鲁斯·索姆。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全裸的男性。这男人出乎意料的是个活人,邪念有些震惊,这是他进入雷斯文小镇遇到的第一个活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看他躺在手术台上伤痕累累、满身鲜血的样子,邪念不由想到,也许死了才对他更仁慈一些。 “姐妹们,手术的目的是缓解疼痛,因为手术刀是莎尔的一种延伸。”马鲁斯向一众修士说道,手上的刀具咔咔作响。 很好,莎尔信徒,很好。 “当我轻抚正确神经的那一刻,看看病人会有什么反应吧!倾听他舒适的呢喃,倾听仁慈本身的旋律。祈祷吧,姐妹!向我们展示你善行的程度!” 一位修士听了他的教导,在那裸男身上轻划了一刀。邪念盯着那沾满锈迹、鲜血和其他不明液体的手术刀,真想一个爆炸术直接炸了那男人的脑子,免得他遭受更多的痛苦。 马鲁斯医师看了那位修士的cao作,指点道:“停下,稳住你的手。该轻柔时不可沉重,我们都听不见病人舒缓的叹息了。” 邪念绷不住了,开口道:“好啊,莎尔的小哈巴狗,你拿活人做实验教学,你可真是位可敬的医师。” 那群不死生物纷纷看向他们。邪念一行人看着这几具奇形怪状的僵尸,纷纷打了个寒战,产生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他们更深刻的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地方,死灵派的法术那么为人忌讳了。 影心算是受影响比较小的,也许是同为莎尔信徒的原因。他走上前去,和马鲁斯打个招呼,说了一句同为夜咏者的祷词:“愿莎尔指引你圣洁的双手。” 马鲁斯疑惑的看了看影心背后的洛山达之血,以及那神器放射出的耀眼金光,还有影心身上明显的塞伦涅的月光赐福,显然并不相信影心是一位莎尔的信徒,于是问道:“你也是莎尔神祇的信徒?那么告诉我,莎尔神祇的第一原则是什么?” 影心对答如流:“不存在。” 马鲁斯这才稍稍放下戒备:“是的,不存在。没有任何其他词语能够如此完美的捕捉到莎尔神祇的主体。这是一条由手术刀指引的,从痛苦通往安宁的道路。”他右手上的刀具转了转,切入手术台上那男人的双眼,男人大叫起来,但四肢被束缚带紧缚在手术台上,只能徒劳的在被允许挣扎的范围内扭动着。受害者惊恐的双眼很快只剩下两只可怖的血洞。 盖尔面色发白,有些想吐:“密斯特拉啊……” 莱埃泽尔不屑的道:“只有禽兽才会玩弄自己的受害者!”也许他是恶人,但他不是变态。 邪念嘲讽的笑了:“我本以为你只是拿活人做教学,没想到还在手术室里开设哲学课,莎尔的信徒真是太有意思了。” 影心发出一声不满意的响声。 马鲁斯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像沉浸在哲学与艺术中一样,观察着那两个自己刚凿出来的血洞,痴迷的说道:“看到没有……眼里的光不正是让人见证存在撕裂的痼疾吗?如果光是症状,那黑暗就是治疗;因为光里有存在,而黑暗中存在着不存在。” 刚刚动手练习切割的修士喃喃的重复道:“存在于光,不存在于黑暗。” 邪念咯咯笑起来,在幽静的医疗中心显得格外瘆人。 马鲁斯转而继续对影心说道:“一个虔诚的行走在莎尔幽影之中人,居然无法获得莎尔的援助。看看留在当下的你是多么痛苦……我不希望我的姐妹如此痛苦,让我来治愈你吧!” 影心看着那受苦的裸男终于也产生了一丝恐惧,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相比于屈服在你的手术刀下,莎尔神祇对我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马鲁斯寸步不让:“这是你命运中的另一个不存在?如果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治愈,那我的姐妹们,又该如何学习呢?”那些修士打扮的女尸纷纷转向影心,手里的骨锯和手术刀向下滴着血。 邪念看影心对付不了了,向前走了一步,把影心挡在身后,直迎着马鲁斯和那群修士的逼迫。马鲁斯的眼睛被手术镜挡着,修士的眼睛被束衣遮住,皆是不见目光,看不出表情和态度。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长着星星点点的尸斑和腐败血管,身体因为生物机能的败落不时的颤抖一下,显得诡异极了。邪念却产生一丝诡异的兴奋,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读过你的专著,马鲁斯医师……‘唯有牺牲才能获得精通’,为了姐妹们精进技艺,你必须献身,直接开始最后一课吧!” 虽然邪念看不到马鲁斯的目光,但是他感觉这死去的医生明显怔了一下,然后说道:“最后一课……你读过我的专著……是啊,我终会开始授课……” 邪念露出牙齿:“为了莎尔,为了……凯瑟里克。” 马鲁斯从犹豫变成了激动,声音也猛的提高了:“是的,最后一课!为了传授不存在,必须化身为不存在!为了莎尔神祇!为了……为了父亲大人!” 他解开手术台上的束缚带,手里的刀具翻转,狠狠捅向男人的心脏,那受害者终于得到了死亡的解脱。马鲁斯急切的把已经死去的“患者”推下手术台,两只已经化作刀具组的手扯开衣物,露出一身长满了尸斑和网状腐败的身体,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来吧,姐妹们,抚慰我的伤痛!为了父亲,为了父亲大人!” 修士们突然发动起来,手里的手术器具疯狂的扎向马鲁斯早该死去,却又被诅咒拉起来的身体。腐败的血液、脓浆、尸水爆裂开来,刺鼻的味道在封闭的环境蔓延开来。 马鲁斯终于不动了,手术台上、地板上一摊血迹。修士们也停住了手,看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尸块,纷纷退开。 影心捏了个黎明曙光,那些修士在耀眼的光耀伤害中通通倒下。 邪念最后看了一眼马鲁斯终于死去的尸身,啐了一口:“邪教徒,罪有应得。” 他们离开医疗中心,来到雷斯文小镇西南方向。 一座建筑的门口挂着啤酒状的招牌,上面写着:残月酒厂。 邪念一行人走进酒厂,一楼有吧台和招待客人的桌子,地下室除了待客的地方,还摆着几个巨大的酒桶,还有一系列的管子,是酿酒的设备。看来这酒厂直接在地下室酿酒,而无需每日进货,他还在营业的时候一定人满为患。 和雷斯文小镇其他的地方一样,酒厂里徘徊着一些僵尸,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带着他们生前的执念,摇摇晃晃的走在酒厂里。 邪念从酒吧里翻出一些酒馆游戏的小册子,一些脍炙人口的流行小调,几副骰子和纸牌,还在角落的酒架里翻出几瓶没开封的酒。他拿了一瓶,拔开塞子,往里看了一眼,那酒液还是澄澈的;他又闻了一下,没有奇怪的味道。他想起一个说法:不开封的酒是不会变质的。他又把瓶子举高,摇了摇那瓶酒,似乎在判断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喝下去。 盖尔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邪念,我提醒你,雷斯文小镇从情况看荒废了至少五十年了,那东西处在酒精和生化武器之间——密斯特拉的魔网啊!” 邪念没听他说完,直接灌了一口,辛辣的口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感觉自己吞下了一团火。 “雷斯文黑焰火酒。”邪念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欢欣的感觉,“没有怪味,还能喝,看,我还活着!” 盖尔露出极不赞同的表情:“邪念,你不能看到任何液体都把他们灌进嘴里,这是种很危险的行为。” 邪念又喝了两口,酒劲上来了。他顺着一张桌子坐下来,问道:“有谁想打牌吗?我记得我在博德之门玩过,希望我还记得规则。” 卡菈克扶住额头:“我的天呐……” 阿斯代伦把邪念从桌子上抱下来:“亲爱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如果你想打牌,我们回到终焉光芒可以玩个够,我可是高手。” 嗯哼,游荡者玩牌。邪念眯起眼睛,他可不认为阿斯代伦打牌会是老老实实的那一派。 邪念打个酒嗝:“好吧,那么,既然没人陪我玩,我们只好继续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月初之塔,也许我们应该找找小镇里的路标。” 他们走到地下层角落里的一个位置,那里游荡着一个僵尸,嘴里哼着歌。 邪念快速走了几步,说道:“嘿,嘿,继续唱,我喜欢这首博德小调!” 那被诅咒的吟游诗人只剩下一层腐烂的rou挂在骨架上,但依然执着的唱着歌,所幸他的舌头没有腐烂掉。他缓慢的转向邪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重新从开头唱起: “薪水薪水在我口袋,金币金币叮铃咣啷 一起来,嘿嘿嘿,为酒馆干杯! 我的小脑瓜呀,只有一个想法 一起来,嘿嘿嘿,为酒馆干杯!” 邪念从背后拿下鲁特琴,和着他的歌伴奏,和那僵尸一起唱起来。两人唱完这首,又唱了另外几首广为流传的酒馆小曲。邪念玩得开心,那不死生物也极力扭曲着脸上的几片腐rou,似乎在尽力做出一个开心的表情。 剩下的队友均是一脸无语,默默的看着邪念胡闹。 影心说:“阿斯代伦,你去把他抱过来好不好?” 阿斯代伦抑扬顿挫的哼了几声,说道:“我不想靠近那坨腐rou的附近。要知道,我今天刚喷了香水。” 莱埃泽尔用吉斯语骂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脏话,上去想去扯邪念,被影心一把抓住了。影心意味深长的给莱埃泽尔递了个眼神。莱埃泽尔不明就里,古怪的看着影心。 阿斯代伦说:“好吧,还是我来把他抱下来吧。”然后十分刻意的挡在莱埃泽尔和邪念之间。 迟钝如莱埃泽尔,看着阿斯代伦占有意味十足的表现,也明白了影心的暗示,似乎被逗笑了,说道:“哈哈,费伦人!” 阿斯代伦摸摸邪念的头顶:“宝贝,我们继续走好不好?这可不是唱歌的好地方。等回到终焉光芒,你要唱歌、打牌、喝酒,我都陪你,只是别在这里,好不好?”再这样下去,邪念都要搂着那个僵尸跳贴面舞了! 邪念意犹未尽的放下琴,钻进阿斯代伦怀里:“好吧,亲爱的,我听你的。” 阿斯代伦奖励的吻了吻邪念的额头,终于把邪念从那个被诅咒的僵尸吟游诗人身边拉走了。 那僵尸看没了刚得来的同伴,有些不舍,向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但没有继续追上来,又回到先前的位置,一个人继续哼着那些再没人听的小调,显得颇为孤单。 邪念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刚交的僵尸朋友,嘴里含含糊糊的唱着刚学来的小调,依依不舍的被阿斯代伦半抱着离开了。 地下层的吧台后面坐着一头巨形的生物,那东西像人,肚皮高高的鼓起来,似乎再鼓一点就要爆开。或者他曾经真的爆开过,邪念看到他的肚皮用粗粗的针脚缝起来,而他身上全是这样皮肤被缝合的痕迹。这生物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酒桶,那酒桶连着一根管子,他正用这根管子往自己面前水桶一般的酒杯里倒酒。他好像来自一个巨人国度,跟他硕大的一切相比,那吧台和椅子简直像专门招待矮人和地底侏儒用的。 众人看到这生物皆是一惊,警觉的摸上身边的武器,随时准备开战。 邪念却不怕。他本身就很少怕这些外在的威胁,如果说他真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他怕无法控制自己,他怕被夺了心智……但是他不怕敌人,也不怕战斗。战斗很简单,只需要敞开嗜血的杀欲去放纵,而节制却很难,做好人是最难的。 邪念从阿斯代伦怀里跳下来,安慰了一下队友,给他们留了个“别担心”的眼神,大步走到吧台旁,一扭身,坐到高脚凳上,他神色坦然淡定,像个普通的酒客,面对一个普通的酒保。 邪念坐在高脚凳上,近距离的观察那庞然大物。那生物头上戴个皮子缝合起来的头罩,把他整个头部包起来,只余一只混浊的眼睛。那眼睛没有巩膜和瞳孔之分,是浑然一体的青色。那头罩的针脚像缝合他皮肤的针脚一样粗犷,最长的一道缝合线上还插着几个骨针。 那酒保一拍桌子,先用身后酒桶上连接的管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液体,又给邪念面前的空酒杯满上。 “喝吧,喝下去,润润嗓子。”那混浊的青色眼睛看不出聚焦,但是邪念觉得他是在盯着自己的。 看来这生物果然是个酒保,至少生前是。 黑暗寂静的酒厂,乱七八糟的桌椅,桌椅上还趴着一些白骨,显然他们生前的最后时光在这个残月酒吧消遣。几个能活动的僵尸在地上缓慢的徘徊着,深重的脚步声显得酒吧更加空灵、诡异。那个生前曾经是吟游诗人的不死生物还在唱着酒馆小调,没有配乐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眼前两杯液体,发出刺鼻的气味,和绿萤萤的幽光。 气氛诡异极了,邪念却轻松的笑起来。 “名字,朋友,你的名字。”邪念说,“这是我的习惯,我点一杯酒时,总会问给我倒酒的是谁,我喜欢交朋友。” “索姆之子,剑湾醉鬼,西索博德·索姆。”那巨人用浑厚的声音说道,“来吧,喝酒,我们喝酒,谈话,说出你的故事。” 索姆之子?凯瑟里克的又一个孩子? “我叫邪念。”邪念说着,看着吧台上的两只酒杯。西索博德面前的那只硕大无比,像个小型的水桶;自己面前的就是正常客人喝酒用的杯子,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像个矮人。 “这是什么?”邪念盯着那绿萤萤的酒液,这可不像他刚刚从角落里的架子翻出的酒,那瓶酒也许真的可以喝,但自己眼前这杯,即使只看一眼,也知道喝了绝对没有好下场。他需要考虑的不是杯子里的液体有没有毒的问题,而应该思考这液体是不是比卓尔毒药的毒性更大。 那生物却自豪的仰起头:“最棒的东西!遗忘,还有更多。” 遗忘,莎尔的信条,又是莎尔的教徒。他该想到的,整个雷斯文小镇在死去之前,就已经被夜咏者大军洗劫过一遍了。这生物又姓索姆,又一个索姆,又一个莎尔的信徒。 “来,我们喝酒。干杯吧,邪念,朋友,喝个痛快!”西索博德催促道。 邪念盯着西索博德鼓胀的肚皮,思考这东西真的能继续喝酒吗?如果他的肚皮爆裂开来,里面储存的液体恐怕能淹到他的臀部。 西索博德先自喝干了杯里的液体,说道:“喝吧,喝吧,喝到烂醉!为了你和我,新认识的朋友,为了我们的好身体干杯!” 邪念端起杯子,做出喝酒的样子,左手捏着枯水术,念了个无声咒语,那液体在靠近他嘴唇的一瞬间都蒸发了。 西索博德哈哈大笑,左肘一顶背后的酒桶,管子里的液体流出,重新给二人的酒杯满上。 “现在,给我讲个故事吧。一个神话,一段传奇。让我高兴高兴。” 邪念微微一笑,又握住杯子,像是在一个普通酒吧和一个普通人交朋友。 “我曾遇到过一个巧舌如簧的魔鬼,邀请我到他布置奢华的宴会享用筵席。”他说起拉斐尔,说起他身上精美的丝绸,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身上来自地狱的硫磺味,还有他盛大精美的筵席。 “魔鬼的筵席!”西索博德听起来兴奋极了,外面从日夜交替变成了幽影的永夜之后,已经多久没人和他谈话了?他想要故事,酒,更多的故事,更多的酒。 “我也渴望筵席。吃吃喝喝,填饱肚子,大块朵颐!哦,还有,和魔鬼一起用餐!” 邪念继续道:“我曾在夺心魔的飞船上,亲眼见到地狱。”他描述了鹦鹉螺舰船的构造,那些血rou制成的精密仪器,那些血池,卤水里的蝌蚪,夺心魔和大脑,还有从螺壳舰向外看时,阿弗纳斯旷野中熊熊燃烧、永无止息的大火。 西索博德津津有味的听着,说道:“地狱,啊,九层地狱!杯子空空如也时,我也见到过地狱!让我为你斟上一点同情!” 邪念说:“我曾在翠绿的德鲁伊林地,凝望大自然的馈赠。”他说起西凡纳斯的仪式,说起德鲁伊,说起隐秘的洞xue和繁盛的丛林。 西索博德哈哈大笑:“我欣喜若狂!听你的描述,我仿佛看见了林地!那片翠绿、那份优雅,全都在我眼前!” 邪念说:“现在该我了,西索博德,让我听你的故事。” 西索博德一口喝干了杯里的液体,说道:“要问问题,你就喝酒!你让我感到惊奇、兴奋、震惊!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邪念过个巧手,他手上功夫越来越好了,阿斯代伦教给过他那些技巧,那些游荡者精通的技巧,他假装从杯子里喝酒,装出几分醉意的模样,问道:“谁诅咒了这片土地?” 西索博德说:“父亲凯瑟里克创造,父亲凯瑟里克维持!” 果然是凯瑟里克的又一个孩子,像那个征收官和主刀医生一样称凯瑟里克为“父亲”。 邪念问:“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听起来是个传奇的故事,和我说说你吧,西索博德,我的朋友。” 西索博德一碰身后的酒桶,满上了邪念面前的杯子:“喝酒,然后再问问题。喝进去,一口闷,全消化掉!” 邪念露出牙齿:“为了我们!” 西索博德和他一碰酒杯:“为了我们!” 邪念左手在吧台下面掐着枯水术,当他重重的放下酒杯时,吧台上只余一个空空如也的酒杯。西索博德豪迈的笑起来,似乎很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 “父亲凯瑟里克的笑声!没有欢乐,没有永远,只有笑声。”西索博德说。 邪念消化着他话里的意思,半懂不懂,没有欢乐,没有永远,那是什么意思? 西索博德却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说道:“问题问完了,结束了。只有酒留下!喝吧,朋友,继续喝!我们通宵畅饮!”他又斟满两杯酒。 邪念捏着枯水术弄干酒杯,重重墩在吧台上,开怀的笑起来,仿佛被酒精和谈话弄得很开心。 “再多讲些故事,邪念!给我讲敌人的倒下,恶人的溃败,野兽的葬礼!” “我屠杀过一个面目狰狞、满身脓疮的鬼婆,他的死状让人毛骨悚然。”邪念裂嘴一笑,说起腐烂沼泽里遇到的鬼婆,和他们救助梅丽娜和他的兄弟、解救被石化的矮人和吓坏了的高精灵,最后成功杀死鬼婆的冒险经历。 “哈哈哈!鬼婆!林地鬼婆!你有没有剖开他的肚子,寻找他的内在美呢?这真是个好故事,邪念,很适合讲给小孩子听,作为睡前的安眠故事。”西索博德大笑起来。 “阿弗纳斯的烈火燃烧不息,那烈火中会降生有翼魔鬼,我把他们撕成两半。”邪念笑着说起自己的战斗经历,说起自己迅捷的身法,说起那群小魔鬼难缠的烈火吐息,说起自己怎么有惊无险的赢得了战斗。 “他们流出来的是火焰吗?他们的尖叫声可以撕裂地狱的天空吗?不——不要告诉我,让我自己想象!”西索博德显然是醉了,大叫着,大笑着,和邪念讨论起有翼魔鬼的细节。 “我战胜过一位审判官!那是巫妖王维拉基斯手下最可怕的斗士!我杀了他!”邪念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舔舔嘴角,越说越兴奋。他说起自己怎么进入吉斯洋基人的养育间,说起那些强大无匹、军纪严明的吉斯战士,说起他们银色的巨剑和重甲,说起他们几个队友怎么配合起来打败了那个强大的吉斯人审判官,并屠杀了整个养育间。 “维拉基斯!那是神!你杀了一位神祇的使者!好,好,邪念,你很好!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任何事干杯,这件事尤其值得我举起酒杯!屠杀吉斯洋基人的养育间!哈哈哈!干得漂亮,朋友,把这些星际海盗赶回星湾!”西索博德又干了一杯,兴奋的大喊大叫。 “到你了,西索博德,朋友。”邪念照例混过那杯酒,西索博德醉得厉害,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邪念轻松混了过去。 “凯瑟里克,他是怎么维持幽影的?”邪念问。 “大地之灵。”西索博德毫无戒备的说,“再来,喝!” 两人又饮一杯,邪念再问:“关于凯瑟里克,他是怎样一个人?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西索博德趴在吧台上,萤绿的液体从他嘴角溢出来:“父亲,父亲!父亲就是父亲!永生,无敌,直到永远!除非不是……” 邪念感觉他说到了关键点,追问道:“不是什么?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才能打败凯瑟里克?” 西索博德听了这话,打个激灵,猛的清醒起来。他从吧台上抬起身体,又满上了两杯酒:“不,不,别问了!喝酒!不可以,不能,不要提起那个存在!” 邪念急切的站起来,真相在浮出水面,那个打败凯瑟里克的关键,他就要说了,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他抓住西索博德比他四肢加起来还要粗的手臂,问道:“什么存在?西索博德,告诉我!凯瑟里克的弱点是什么?” 西索博德几乎可以说是惊恐的往后躲,把那只肥硕粗壮的手臂拼命从邪念手里拿出来,他大叫着:“邪念!我——我认识你!在这之前,我记得你,现在知道,正在想起!” 邪念双手按着吧台,逼近西索博德硕大的脸庞,大喊起来:“说出来,西索博德,说出来!” 西索博德又喝下满满一大杯酒,说道:“你想知道父亲最隐私的秘密……不,不行!永远不可能!父亲说过、交代过、命令过!不要说!不能说!不许说!笼子,那个存在的笼子,神裔的囚笼!只要说了,就会湮灭、惨死、被蒸发、被埋葬!被埋在索姆家族的墓地里!父亲警告过我!” 他看起来激动极了,颤抖的手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凄厉的叫起来:“我不能死!不,不可以!永远不行!太强大,太——” 西索博德痛苦的尖叫起来,本就已经庞大的肚皮再次胀大,那些酒液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邪念预知到要发生什么了,敏捷的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一个大跳飞身跃到高地上。下一刻,西索博德直接爆开了,尸浆和酒液喷射出来,整个地板上都是西索博德刚刚喝下去的液体,散发着萤绿的光芒,和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邪念一行人马上从负一层逃也似的跑到地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的躲避一具死了第二次的尸体。 一直逃出残月酒吧,邪念才有心思思考和西索博德的对话。他这几天探索了三个地方:征收所、医疗中心、残月酒厂。这几个地方的负责人都和贾希拉的老宿敌凯瑟里克共用一个姓氏:索姆,并且他们都称凯瑟里克为“父亲”,他们是凯瑟里克的孩子吗?他们谈及凯瑟里克时,都是那副既畏惧又尊敬的态度。而西索博德无疑是透露情报最多的,关于幽影诅咒的维持方法,关于凯瑟里克不死之身的秘密,神裔的囚笼?那是什么? 一个本来以塞伦涅信仰为基石的雷斯文小镇,被莎尔这个强大神力的邪神进行了宗教清洗,而后凯瑟里克又僭越的给自己立了只有费伦的神祇才能享用的大规格雕像,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这个死了一百多年,又活祭了整个小镇重新活转过来、变得刀枪不入的凯瑟里克,他不死的秘密又是什么?神裔的囚笼?这个神裔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邪念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极深的秘密里。而随着他的调查,他即将知道的事情,会比他想知道的要多得多。他觉得身不由己,这是战争,关系到费伦每个人的战争,他必须做出选择。他已经陷进来了,很早之前,从他做出承诺帮助沃斯对抗维拉基斯时就已经陷进来了。 令人头疼的政治……他宁愿自己同时面对十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不死生物。 邪念揉揉额头,两只碧绿的眼睛变得深邃。 === 作者的话: 雷斯文小镇这几个地方氛围感拉满了,又诡异又刺激,代入感极强 医疗中心真挺邪典的 酒馆的氛围我特别喜欢,一定要写出来酒馆的对话 气氛很诡异,但是邪念不怕,邪念很好,很强大,邪念什么都不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