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要求
3.要求
第三章 骆茵一只手扒着碗口粗的树杈，一只手伸出去捞谢佳怡手中的桃子。 她的脸离开树荫，青白的皮肤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下，像是能透光，脖颈上有闪着光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天热。 骆茵清瘦，但桃枝实在经不起她这般折腾，抗议性地响起了“咔咔”声。 可还差一段距离。骆茵吞了吞口水，再次向前，手上却找不到了发力点——桃枝很有骨气地断掉了。 “啊！”骆茵张嘴，响起的是谢佳怡的声音。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等待着身体迎接坠地的疼痛，却等来了一个炙热有力的怀抱。 再睁眼，对上了周沏的眼睛。 “没事吧？”周沏快速将她扶稳，她脸红了红，感谢的话一时无法脱口而出。 好在谢佳怡是个嘴巴多的，又是替她道歉又是替她检查，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麻雀。 “没事就行。” 等骆茵回过神来，周沏只留下了一个与学姐们离开的背影。 谢佳怡是个超级性缘脑，周沏的身影还未完全消失，她的起哄就已经咽不下去了：“骆茵！我去，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不可能，别乱说。”手肘轻推，骆茵这才感知到手里有个硌手的东西。 她将手摊开，是一枚青桃，轻咬一口便在嘴里炸开酸涩的味道。 自那天起，学校里没有再见周沏带着他那台数码相机东奔西跑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学校的那台老单反。 单反相机有点笨重，常常压着周沏的脖子直不起来，卸下相机时就能看到周沏脖子上红成一片的印痕。 “骆茵，别睡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当骆茵课间趴在桌子上小憩时，又一次被谢佳怡推醒了。 虽然并不关心，骆茵还是很给面子：“什么秘密？” “周沏的秘密哦，你必须得听！” “你说吧。” “我和你说，周沏的相机坏了！好像是在那天，你摔下来他接住你的时候，他的相机被撞到了……” 谢佳怡自己絮絮叨叨了半晌，她的脑子里已然冒起了围绕周沏和骆茵的粉红泡泡，却突然发觉骆茵没了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骆茵扶了扶睡醒发懵的脑袋，“周沏QQ号你有么？” 骆茵是走读生，她的父母都是老师，父亲为了女儿的高考从学校辞职，在二中外租了房子陪伴骆茵，因此每天骆茵回家都能拿到手机。 一个好友申请，她编辑时删了又删，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骆父忍不住怀疑女儿早恋了。 申请发出去后很快便通过了，那头发来的信息是周沏的寒暄：“你好，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的相机坏掉了，很严重吗？” 骆茵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着不能给人造成麻烦，不能占别人便宜。其实她也想过到底要不要联系周沏，毕竟就他那台相机的质感来看，实在不知道维修费要多少，而她只是普通教师家庭的子女，恐怕就算周沏好心、费用打折她自己也难以承担。而且她也不能预料如果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教训自己。 但是这份迟疑仅仅持续了一秒，再多一秒都是对那个在树下接住她的周沏的不尊重。 “有点严重，镜头撞裂了。” 镜头？裂了？ 骆茵周身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骆父大发雷霆了。 “不过店家告诉我已经修好了，你放心。” “修理花了多少钱呢？有发票吗？我想赔给你。” “没关系，不用赔。” 是因为费用太高了吗？骆茵攥着手机，心中忐忑不已。 “你还是告诉我吧，如果不向你赔偿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对面没了动静。就在骆茵自我检讨是不是太烦人时，屏幕再次震动了。 “如果你实在想弥补的话，我有一个提议。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我拍照需要一个模特来练手。如果你愿意做我的模特，相机损坏的事就既往不咎了。” 模特？ 这时的骆茵刚洗过澡，她全身赤裸地站在房间的全身镜前，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她看着镜中的身体，一侧在灯光下透露出莹白的颜色，这是她常年长袖长裤的结果。另一侧背着光，在暗处刻画出美好的线条：肩宽腰细，腰臀比很好，锁骨清晰可见。 骆茵伸手，将台灯灯头向上挪了挪，女性躯体顿时展露无遗：日日伏于桌面导致的圆肩驼背、脖子前倾，光洁的腰背上有先天性的腰椎棘突，大腿上生长纹蜿蜒横行…… 她抬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有一块凸出，那是她长期刷题被磨出的茧子。她低头，脚板怎么看怎么宽，从小她的父母就会对着她的双脚笑称这不像一双女孩的脚。 好像听不懂模特这个词。 她深吸一口气，将台灯推远，挺直身板，镜子里的身影再次隐入昏暗，看着还算漂亮些。 “茵茵？还不睡？” 门外骆父的声音骤然响起，惊扰了骆茵的游思。 她其实能理解周沏爱好摄影，想要找个人供自己拍，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看过很多秀场视频，其中包括维密秀场，那些模特无一不是个高腿长比例完美，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光滑得像是瓷釉，看起来和自己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其实骆茵小时候也是人见人夸的漂亮，发育早个头也高，骆母也被人提议过带女儿去参加模特培训，小时候的骆茵也因此有过明星梦。但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她被题海埋没，逐渐淡忘了那些发着光的梦想，虽然衣柜里还有一些只是看见了就想要拥有的漂亮衣裙，但她从未穿出门过。 在迈向成人世界的过程中，骆茵意识到，有时候大人们的话是不能信的，他们会为了体面夸赞别人，自己其实不怎么漂亮。 而且她很多年都没拍过照了，除了免冠照，现在家里摆着的就还是上小学三年级时候的照片了。那张照片还挺好看的，是去某个峡谷漂流时，骆父给她拍的，照片里的小女孩站在大树的枝杈上，笑容甜美，露出一口白牙。 手机在床上嗡嗡。 “骆茵同学，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你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 她垂着头跪坐在床沿，拇指在输入法键盘上轻点。 还是等周末回家以后数数今年过年的压岁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