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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

    秦家人都在,只差徐图之。

    秦复礼随意吃了两口,他回到院子,徐图之的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开了,徐图之没有察觉,秦复礼站在门口的背光处看着屋内的场景。

    徐图之很惬意半躺在窗边的椅子上,房间没有开灯,有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房间里面有些暗,隐约可以看到她的指尖夹着香烟升起丝丝缕缕的烟雾,一眨眼的功夫便被风吹散,她散下来的长发随着刚刚的那阵风轻轻飘动。

    虽然光线很差,但是秦复礼还是看清了,看见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徐图之。

    她半倚靠在哪里抽烟的场景,就好似美人犹在云雾中。

    秦复礼走到她跟前,很自然的弯腰帮她捡起快要垂落在地面的裙摆问道:“没吃晚饭?”

    他的动作很温柔,先是捡起她落在地上的裙子,又拿掉她手中正在燃烧的香烟,他没有问徐图之抽烟的事情,反而问她饿不饿。

    听到是秦复礼的声音,下意识回答他的问题。

    徐图之有些小心的回答:“我不饿。”

    回过神发现烟忘了收起来,她赶忙起身,收拾放在梳妆台上的烟盒还有打火机。

    “我不瞎,看得见。”

    “……”

    徐图之刚刚那股子抽烟时慵懒的劲儿一点没有,靠着梳妆台,心想自己平静是装的,而秦复礼这么平静却显得有点奇怪。

    她以为秦复礼会吼自己,凶自己,偏偏都没有。

    也是,他那种性子的人,怕是不会吼人,可能就是这样冷冰冰的。

    之前已经从景如许那里知道徐图之抽烟的事情,所以今天见到他并没有很惊讶。

    她到底还是忌惮眼前人:“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秦复礼看着那盒新拆的烟:“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记不清了。”

    她没有忘,只是不想说。

    秦复礼刚出国后的第二天,她自欺欺人,好像只要她不承认,秦复礼出国的事情就没有发生。

    她推开秦复礼房间的门,他书桌上还放着走之前写到一半没来得及落款印章的字,风吹起一角漏出被压在下面的字: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下面那八个字是用小篆写的,因为他,徐图之也认识一些不是很复杂的小篆。

    而纸上写的恰巧不算复杂,她也认得出来,边上还盖有一个不算合群的红色印章。

    印章上字的周围还有一圈龙纹样式的图案,那几个字才是让徐图之觉得新奇,和她的名字有关:徐徐图之。

    慢慢拿出压在下面的字,生怕太用力会扯坏,这幅字只盖了一个印章,和他平时字画里的钤盖完全不一样。

    她知道有许多字画上的印章通常不止一个,且很有讲究,用于书画鉴定和调节作品构图,印章也分有很多,有姓名章(朱文,白文),闲章,鉴藏章……

    除了写字,秦复礼的爱好就是收藏各式各样的印章。

    那个刻着徐徐图之的印章,她没有看到,但是她走的时候带走了那副字,还有他房间里没来得及收掉烟和打火机,那天是她第一次抽烟,被呛的眼泪直流。

    过去的五年里,秦复礼在她的梦里出现了太多次,在梦里她总是看着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是我一次次醒来又落空的梦。”

    秦复礼的视线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一个方向,徐图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梳妆台上放着一副被细心装裱起来的字。

    他认得出自己写的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

    秦复礼问道:“你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接着她又说:“还有我。”

    他自嘲般的笑了,竟然忘记自己以前教过她一些篆书:“以为你忘了,认不出来的。”

    徐图之也看着他笑:“你教过我的。”

    然而秦复礼在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却下意识将目光移向别处,他怪自己对徐图之有不该有的想法,所以会刻意的躲避她的视线。

    她趁热打铁的问:“那枚印章可以送给我吗?徐徐图之的那个。”

    秦复礼想了想说:“丢了。”

    “哦,可真不小心。”她转过身心中不免失落,想着不过一个印章罢了,她才不稀罕。

    “为什么非要那个章?”

    “很特殊。”

    那枚章没丢,很少用,他一直带在身上,早就已经成了习惯。

    秦复礼点头:“确实很特殊。”

    与他而言同样特殊。

    徐图之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是和秦复礼有关,就顺口提道:“今天家里来人了,城北沈家的人,奶奶让我和沈小姐说了会话。”

    他问:“说什么了?”

    “她说秦家和沈家要联姻。”徐图之望向他问道:“你愿意吗?”

    秦复礼反问:“你想吗?”

    徐图之也反问道:“和我有关系吗?”

    “说得好。”秦复礼差点都想为她的话喝彩鼓掌:你不想,当然不会有关系。”

    “我不会让秦家为难,不会让你为难,到时候我会搬出去。”

    秦复礼的手有些力度的握住徐图之瘦弱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不曾有的偏执看着她,嗤笑着说:“你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说过,长大的人不需要陪伴,你现在是来验证我说过的话,对吗?”

    徐图之想要拂开秦复礼禁锢住自己的手,她的反驳掷地有声:“难道以后我还要陪着你和你的妻子吗?不是你先不需要我陪吗?你可以自己出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改变。”

    徐图之不是欺软怕硬的性格,你要是对她温柔,她比你还温柔,你要是对她强硬,她也绝对不会示弱。

    他松开手,在徐图之要后退的时候自然的搂住她,像是败了仗一般低头埋在的脖颈:“图之,我不需要人陪,一直都不需要,我习惯你,只习惯你。”

    他先服软,徐图之会顺着他给的台阶自己下:“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我是你教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没错,他了解徐图之的性格,你对她温柔,她会更温柔,他们的温和除了对方,对别人都带着距离感。

    “秦家很大,你不用走,我的院子太小,住不下其他人。”秦复礼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耳廓:“我不需要你的善解人意。”

    在这之前他确实习惯了徐图之的乖顺,可是这件事情他却有些抗拒这样懂事的徐图之。

    徐图之慌乱着转头:“我没有善解人意,只是讨厌麻烦事落在我头上。”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无言的拉扯,也带着说暧昧情愫,在空气中疯狂蔓延,直到将他们完全吞噬。

    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秦复礼低头和她对视,骨节分明又细腻的手漫不经心扶着她的后脑勺,拇指的指腹在她脖颈一侧细细摩挲,也因为这个动作徐图之的脖子连着耳朵都慢慢变得绯红。

    令人迷失的氛围里,徐图之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感觉得到秦复礼身上传来的温度。

    晚风吹动着窗帘,他们的影子印在上面被扭曲。

    突然间徐图之感觉到颈侧微凉的感觉,那是秦复礼的腕表,她下意识扭头想要去躲开令人不安的控制,却被秦复礼轻易的摁住了肩膀。

    然后在她的耳侧低声的叫着她的名字说道:“图之?”

    “嗯?”徐图之感觉到氛围不对劲儿,她开始眼神闪躲,第一次听到秦复礼这样叫自己的名字,仿佛是打开囚牢门锁的钥匙,她听不得秦复礼这样的语调喊自己的名字,与勾引无异。

    秦复礼继续说着:“徐徐图之到底图的是什么?”

    她贪图的是不能轻言的珍贵,又怎么能轻易的说出口。

    徐图之认真的问他:“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克己还是复礼吗?”

    名字是秦远征给他起的,意为:克制私欲,言行举止合乎礼节。

    他靠自己那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暧昧的不正常。

    “算我的徐徐图之。”他的话不算隐晦,徐图之听得出弦外音。

    他们的性格注定了不会把感情说的惊天动地,所以只能这样一点一点蚕食对方。

    徐图之忐忑不安的握紧拳头:“你说的是我,还是简单的成语?或者像那个印章,只是一个简单的印章而已。”

    “如果你没有听懂,那它就只是一个成语,一个随手刻的玉印,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教过我太多,那几个简单的字我认识,你说的话我也懂。”

    一场蓄谋已久不需要排练的大戏,在此刻拉开帷幕,主角只有他和她。

    徐徐图之,刻意为之!

    秦复礼说出了肯定的回答:“是你。”

    因为她,那个印章,那四个字对他而言才会很特殊,不仅仅是成语。

    临走的时候,徐图之又想起那枚印章,喊住了他,问道:“你真的把章子丢了吗?”

    秦复礼听到声音,站在原地,听着身后的脚步由远及近,直到徐图之站在面前,他才开口:“没丢。”

    两人站在院里的长廊,她眼里的欣喜藏不住:“那枚章我不要了,它对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他低头满眼都是她的模样,明明呼吸已经纠缠,空气里都是暧昧的味道,最终他也只是和她额头相抵,没有跨过那一步。

    或许他们的感情就该像她的名字那般,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这样亲密的动作,使得徐图之的脖子又开始发烫,一转头往房间走,晾着秦复礼在原地一个人。

    他在院子站了很久,一个人看着那颗海棠树,听着风吹着院中的花草沙沙作响。

    带着心事回到房间后,左手把玩着那枚印章,坐在书桌前,纸上写着: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另一处院子里。

    是秦良行一家的住处。

    房间里开着灯,秦良行靠在床上看书,许若英坐在梳妆台钱,往脸上涂抹着各种名贵的护肤品。

    想起白天的事情,许若英说道:“今天上午沈家老爷子和孙女来家里,说是来叙旧,也就是个幌子罢了。”

    秦良行知道妻子的意思,合上书抬起头说道:“你还看出门道了?”

    “不就是想结亲家吗?我看他们那意思,是想把沈家姑娘说给复礼。”

    “挺好的,复礼年纪也不小了。”

    话刚说完,秦良行就被许若英不满的推了一把:“好什么好!爸有什么事儿都想着复礼,沈家这么好的亲事都是想着他。”

    秦良行安慰道:“没有拍板的事情说不准。”

    许若英没好气的说道:“不争不抢到头来只是给秦家打工罢了,什么都捞不到。”

    秦良行关上灯,光线变暗没人看得清他的眼神,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道:“睡觉,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