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2)
【清漓】(2) 作者:此生为了美 2021年3月12日 字数:21138 【纯爱母子,玄幻无后宫】—— 清漓山原本并不叫这名字,而我幼年时也一直不知道这山到底叫什么,直到 后来某天清漓突然就在天下有了名气,大家便传清漓上人住在清漓山上。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清漓就坐在山尖崖边眺望云海,目光深邃而幽远,音色 惆怅而无奈,似是在自言自语,「清漓,清漓,清漓山,那便叫清漓山吧。」 这片连绵不绝,嶙峋险要的山脉名曰垂绝山脉,位于雷州和宜州之间,算是 两州的交界,而清漓山便在垂绝山脉之中。站在山顶,四处眺望,雷州和宜州的 风土都可窥得一二。正道宗门以天玄山为尊,天玄山的分派也是最多,都分布在 宜州各处。而魔道则以地玄阁为首,势力遍布雷州。两方这些年以垂绝为缓冲, 寸土不让。 与垂绝山脉的怪石嶙峋,峰壑争秀不同,清漓山峰峦起伏之间皆是山清水秀 ,郁郁葱葱,山泉由山顶而下,如经脉一般遍布山体,算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而山中灵炁之充裕,更是天下绝有。我一直怀疑这山是天上落下来的,不然为 何就像是一涌泉眼,源源不断的散发著纯洁的灵炁。 所以在清漓山上修行要远比在其他地方轻松的多,不然像我这样的资质断不 能如此年轻便迈入金丹。清漓显然要比我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山上设 了灵阵,以雾气和幻境遮挡了整座山,同时也封了上山的路。而以她的修为,几 乎不可能有人真正知道清漓山的位置所在。 清漓扶着我的肩,我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就已经站在了清漓山的脚下。落 地后,她便放下手,独自往山上走去。 虽然我才十六,但其实已经要比她高上一头,但当我在她身边时,迫于长久 以来的习惯和她那可怕的气场,总是会不自觉的低着脑袋。 「娘,我们到底算是正道还是魔道的啊。」 我犹豫了许久,眼看就快要到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按照以往的经 验,清漓很可能并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 「正道。」 清漓并没有回头,传音却答的极快。 「那刚刚我们为什么没有帮正道铲除魔教呢?」 此时我们已经并肩走到了我的屋前,她移步从我堂前的院子走过,传音却没 断。 「他们只是一群为名利长生而搏之人,算不得魔,也谈不上正。」话音落下 ,她甩袖一挥,石板院中的杂乱落叶飘花泥渍便聚在一起,随后如水流般飞往树 林的土间,整个院子顿时焕然一新。 我还在思量着她的话,可却谈不上十分明白,今日那个元婴大魔如此穷凶极 恶,居然还算不上是魔吗?想到这,我不免又有些心虚,毕竟我今天的表现着实 有些丢人现眼。 「娘,对不起,孩儿修为不精,给你丢脸了。」 其实作为儿子,我说这话并不仅仅是道歉,还有一丝寻求安慰的念想,毕竟 站在面前的人是我娘。 「无妨,本就差着境界,日后努力精进便是,早些休息吧。」早些休息四个 字还没出来,清漓就已经如泡沫般啪的一下消失在了院子里。 她这句话勉强能算是安慰吧,只是那冷漠的语气总给我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彷佛是在说,「你自行造化便是,强弱与我何干。」我仰头看向屋后更高处的山 峰轻叹口气。 清漓就住在那里,既不是金玉大宅,也不是恢弘宫殿,而是和我一样,简单 而干净的一座竹屋。屋后便是断崖,若站在断崖之上便可一览垂绝之貌。 那里我很少会去,因为我一直觉得娘不喜欢被打扰。反正虽说是母子,但平 时也是各自修行,无甚交集。 我的屋子虽然简单,但我却很喜欢,除了四周被茂密的树荫环绕,还有一条 山泉流进院子,院子里只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再往前便是个一丈见宽的石塘 ,泉水汇集其中又从石塘底部的细孔流下山去。 每每练功累了,便可在这石塘里浸泡解乏。山泉水总是很凉,但我自小怕热 而不畏寒,所以戏水成了幼年时候最为开心的消遣。 屋内的所有制品几乎都是竹制的,除了那张宽大的床。大约是我五岁的时候 ,这张床某天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屋里,玉琢冰雕冒着滚滚的寒气,像是一块刚 从北海极地捞出来的大冰砖。 谁放的自然不用说,但我当时也不敢多问,毕竟娘一直以来的的脸色也并不 比这张寒床好到哪去,我只能当是她给我艰苦修行增添的考验。 一开始我常常会在夜里被冻醒,但好在从未因此着凉生过病, 后来随着我的 年纪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这床反而让我睡的越来越舒服。 我刚坐上床,就从上方的竹梁上掉下一个雪白的小绒球,随后便往我怀里蹭。 「哎呀,行了,行了,我不是回来了么。别钻了,到时候又给掉我一身毛。」 一只精致小巧的狐狸脑袋从怀里钻了出来,眯着大眼睛,把脑袋架在我交领 处,没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这个小家伙是一只心月狐,我给它起名叫小九,算是我的灵兽,通体雪白还 只有一尾,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天天都睡不醒。 虽说书里记载心月狐成年后通体火红,生九尾,灵力通天,可那都得是成千 上万年以后的事了,我必然是等不到那一天,现在养着它多半也是在给别人做嫁 衣罢了。 而这家伙现在和一只小奶狗无甚区别,毫无战力,胆子还小。要非说用处也 就只有一个。这心月狐通人心,识善恶,带着它要是遇到心存歹念之人,它就会 缩在我怀里轻轻咬我,算是个提醒。 今天清漓入神,我怕它受不了那么多生人味和雷劫的影响,所以就给丢在了 家里。它倒也没什么不满,反正在哪睡不是睡,无非是在我怀里睡的更舒服。 这晚我睡的很早,因为明天是可以下山的日子,娘每月只许我下山三次,可 是万万不能错过。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我困倦的睁开双眼,随后便彻底被 惊醒了,可似乎又算不上醒了,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虽然神智清醒,可却并没有 身体的掌控权。而视线也只能被迫看向前方。 等我反应过来后才明白,我好像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有种元神出窍附 在别人身上的味道。 对此突如其来的异状,虽然有些困惑,心里倒是相当的平静,似乎就连心境 也无法由自己来做主,都是跟随着此刻「我」的喜怒哀乐而定。 而「我」现在正在一片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快速移动着,快到周围的一切在我 看来都是模糊的光影。我无法自由改变视角,自然也就看不到「我」到底是谁。 就在双眼都要看花之时,「我」总算是停了下来。耳边呼呼的风声也戛然而 止,「嘀嗒!」这声水滴清脆通透,打破了四周的宁静,彷佛落在心间一般。 目所能及之处,是一个潮湿而狭窄的洞口,看着洞口处似有封印的痕迹。而 「我」则缓步入洞,步行了数十丈后,眼前才豁然开朗。 一座天然的地下溶洞以宫殿般宏伟的姿态展现在我面前,四处可见五彩流萤 的石钟乳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地上的积水中躺着各色宝石,看上去都很名贵,如 今却成了垫脚之物。 鹤颈状的长明灯数丈一个,规则的嵌在溶洞的墙壁之中。墙壁上布满了石刻 ,图画交叠文字,似乎在述说一个壮丽的故事。可「我」一路向前,未曾停步, 我也无法看个究竟,一直走到溶洞的最深处,「我」才停下步子,看着半空之中 突起的四方高台。 这座高台像是人工修筑,却已经和石壁钟乳融为了一体。四角有四个高大的 飞鹤状的雕塑,各衔着一盏长灯。 而高台后似乎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xue,里面冒着轻柔的白光,却看不清到 底是何物。 我心想,「我」难道是来寻宝的?这里鬼斧神工,难道是个藏宝库,亦或者 是个古墓? 「我」踩着地面积水里的玉石继续往前,可步履居然开始有些慌乱起来,随 后一阵愧疚与自责莫名其妙的灌进脑中,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极为难受,好像是 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你居然还敢来此地!」 一声尖锐的呵斥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我很想听 「自己」说上一两句,这样也许就能从声音分辨出一二。 可等了半天「我」也没说一句话。而刚刚那个怒气滔天的声音却是一阵又一 阵的撕扯着我的耳膜。语气之恶劣,让我不得不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诸多都是借口,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你是何人,你此生欲为何事?犯下 如此滔天恶行,天地亲友你又对得起哪个?现如今还有何脸面求我原谅。」 「够了,休再多言,今日我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啊!」我惨叫一声,吓得从床上直接滚倒在了地上,喘息许久后,心神还 无法安宁,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眼被吓醒的小九,原来只是一个梦么? 惊魂未定之下,刚刚脑中的记忆却慢慢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最后那个可怕的 画面,那只和磨盘一般大的鲜红眼珠,吐著热气的猩红长舌,如巨剪般锋利的大 嘴。 那巨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好 好的会突然做这么一个骇人的梦来,而 且这个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要不是我还睡在自己的屋中,估计怎么也不能相信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恶梦。 外面还是深夜,我呆坐了片刻等到困意袭来,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 直到竹林鸟鸣声起才浑身疲乏的爬起身。 这一觉睡了简直比没睡还累,但眼下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赶紧爬起来去石 塘冲了个凉。洗完澡天色已明,起身擦拭完毕后便换了身素衣短打来到院子里。 这时石桌上已经有了一桌简单的饭餐,腾腾的冒着热气。这些年在山里,每 日的饭菜都是这样凭空变出来的。虽然娘不是很待见我,但至少一日两餐从未少 过,而且都颇合胃口。 有朝一日倘若我真的要下山自奔前程时,别的可以不管,这凭空就能变出吃 食来的法术无论如何也得让清漓传授给我,这样至少能保证饿不着自己。 扫空饭菜后,我便站在院中对着后山竹屋大喊,「娘,我下山去了。」我知 道她可以听见,虽然从未回应过,但我还是每次下山前都大喊告诉她,算是对她 的尊重吧。 没到下山之时我都跑的飞快,虽然山上风景怡人,但看了这么多年,怎么也 看腻了,而山下却不同,每次都有新鲜事,真是听不够也看不够。 垂绝山下只有一个小镇,名曰,云溪镇,常年住着三百来户人。此镇作为雷 州和宜州的分界,又是连通要道,因而行商坐贾之人时常选此处落脚休整。 而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多年来都无法将势力延生至云溪,因此云溪成了正道 与魔道之间的缓冲之地。现如今虽然宗门之人来来往往,时常在此打探消息,但 都已形成默契,那便是绝不会在这镇中动武。 这也是云溪能逐步繁华至今的原因所在,走在镇上,天南海北的叫卖层出不 绝,路边的商铺各有妙法,除了吸引来往的客商道友,还总能捞些偏门生意。 我下山不过一年,却已经把这镇子摸了个透彻,哪有好吃的,哪有好玩的, 都是了然于胸。而且在镇上还结交了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他们自然不知道我是 清漓上仙的儿子,只当我是背井离乡的修道之人。 今日在街上,正巧碰上了一位,他叫兴安,俗家姓赵。赵家世代经商,虽家 境殷实却从未出过入道之人,眼下修仙成风,于是兴安便承担起了修仙长生,为 家争光的重任。可这家伙从八岁开始练到二十二,才刚刚到筑基境,天赋实在不 怎么样。 可最让人尴尬的是,他还算是我可以切磋的好友之一,毕竟我现在这个状况 ,找金丹境甚至是灵寂境的切磋,必然会陷入被动挨打却又不疼不痒的尴尬境地 ,也只有和他才能恰好打个有来有回。 我俩找了个豆花摊坐了下来,和他在一起,自然不用我花钱,我也吃的心安 理得。 「老兄,有没发现我最近修为有所精进?」兴安吃着豆花,满面春风。 我打量了他几圈,反问道,「有么?」 「当然了,你可知道,我已经拜入了天玄山分派了。有朝一日若是能在分派 出人投地,再混去总派里做个内门弟子,那可就真是前途无量了啊。」 我一口喝光了豆花,擦了擦嘴,对着老板娘喊道,「再来一碗!」兴安每次 见面都是信心百倍,可最后都是事与愿违,我已经着实兴奋不起来了。 「你又有信心了?」 「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总算明白该如何修行才是事半功倍。」他眉飞色舞,满是炫耀之色。 「如何修行?总不能是双修吧。」我随口敷衍道。 「你也知道?正是双修之法!」兴安彷佛找到了同道一般,更加兴奋了。 「这还有谁不知道么,这街上来来往往早就传遍了。只可惜啊!」我说了半 句,又喝了一大口。 「可惜什么?」 「可惜都是借名泄欲罢了,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双修之法。」关于双修的事, 我早就在古籍中看的明明白白。这法子早已失传,知之者甚少。但有一点可以确 定,那就是双修之法绝非是他们那样简简单单的男欢女爱。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现在觉得自己修为有所长进,而且还极其舒服,这 修炼之法既不费力又能增进修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你也找人双修了?」我撑着脑袋,看着来往的人群。 「偷偷告诉你,我们派虽说是天玄分派,但着实是个小分支,一派不过二十 来人。即使能寻到灵炁充裕之地也抢不过别门大派。倒不如躲个清静,钻研双修 之法。」 我不禁皱起了眉,「你这整个派都靠双修?那还是在修行么,改行干春楼好 了。」 「去去去,你啊,纸上谈兵,不识其味,等有朝一日你尝过了,就知道那感 觉有多美妙了。水淋淋的小师妹,还有风情万种的师娘。」 「师娘也修?」我终于被这家伙吓了一跳,收回了视线。 「那怎么了,反正是为了提升修为么?」兴安不以为然。 「你师傅不管?」我又反问道,「师傅忙着折腾师姐师妹呢,哪有空管啊?」 我突然一阵的倒胃口,连连摆手让他闭嘴。 「你们这可真是一锅乱炖啊,在下不才,算是开了眼了!」这中门派居然是 天玄山的分派,天玄山居然还是正道第一大派,我似乎开始有点明白清漓说的那 段话了。 「其实现在哪都一样,修仙的人太多,灵炁宝地又被大能强派长期霸占,若 想快速精进修为,只能依靠这双修之法了。」兴安似乎也有些无奈,但很明显更 多的是窃喜。 「你们修为真的有所提升?」 「师傅师娘提升迅速啊,我也有所精进,就是那几个旋照的师妹师弟,可能 是还不得其法,进度有些缓慢。若真是一点用没有,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习此双 修之法。怼了,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我连连摇头,「不必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自己练吧。」我心中的双修之法应 该是得天地造化之法,绝不可能是现在流传的这个样子。 「哎呀,可真是死脑筋,我知道你心性高洁,可学了此法又不是逼你四处找 人双修,你还是可以找一心仪之人,如那些赫赫有名的大神通者一样,专情一个 来修行啊!」 「哎,以后再说吧,眼下我还是想靠自己。」我还是婉言拒绝,就算真的要 学,也势必不能跟一滥交之人来学。 「老兄,别太固执了,你还以为自己是清漓上仙么?」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到清漓,不禁反问道,「清漓上仙怎么了?」 「还怎么了,太清本纪白读了么,从有明确记载以来,能入化神境的不过十 几人,而这些大仙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仙侣二人共赴雷劫,一起入的化神境。像清 漓上仙这样只身一人扛过雷劫的,数千年来也是寥寥无几。不然正魔两方但凡是 有点脑子的何必都对她尊崇备至,不敢有丝毫忤逆。清漓上仙可真是我心中永远 的神啊!」兴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的虔诚,让我着实是无言以对。 「你我皆是凡人,没有上仙那样的天赋异禀,还是老老实实的找几个佳丽, 双修度日吧。」我不想再和他纠缠双修这个问题,于是干脆把话题带到了别处。 「等会打算去哪?听戏还是听书去?」 「嘿嘿,抱歉老兄,吃完这碗豆花,我就得回门去了,修行可不能怠慢啊。」我看他一脸的期待,心想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先一步离开后,便在街上瞎转悠,镇中的几座酒馆茶楼总是门庭若市,从早 到晚,进出的人是络绎不绝。 我囊中羞涩,舍不得进那大茶楼,所以每每最喜欢待的就是镇北老榕树下的 露天茶摊。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他平时一边卖茶,等人多了,便会站在 榕树台下说上一段。 这小老头虽然面色黝黑,其貌不扬,可一旦开口吹起来,那却是极其精彩, 每每到激动之处,那真是唾沫横飞,神采飞扬。一手猛拍着茶台,震的陶瓷大碗 哐哐直响。 他总对大家说是自己的亲历之事,可我们这些年轻的后学都当书听。 今天人比往常还多,我寻摸半天才找到一个马扎,却顾不上喝茶,因为那老 家伙已经吹上了。 「今天咱们不说禾洛和风宁,咱们先说说他俩的后嗣风亦,和他那仙侣灵岚。」 话音刚落,底下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起哄,「说过了,说过了,你都不知道说 多少遍了。」 「是啊,每次都是风宁禾洛起头,风亦灵岚收尾,老树头,你还有别的活么?」 「这老树头,修行不行,说书也是二把手,这么多年,合著你就编了这两段 啊!」 前面的嘲笑,老树头只是一笑而过,但最后一句却是扯了他那两撇小胡子。 他叉腰三步走进人群,眉毛立的老高。 「编,我说的哪段是我编的?这可都是我老树头的仙缘,我告诉你们,我老 树头年轻那会,可是亲眼见过风亦灵岚两位上仙的,喏……」老树头说着指了指 远处藏在云雾之中的垂绝山。 「就在垂绝山里,当时两位上仙还点化过我,那灵岚上仙还尝过我家的酥饼 呢!」老树头说完喝了一大口茶,头扬的高高的。 「真的假的,那上仙吸天地灵炁,早已是辟谷之体,难道还用吃饼,老树头 又在这胡扯。」一位农夫打扮的中年人,抽着水烟,不慌不忙的拆老树头的台。 众人一阵哄笑,老树头脸憋的通红,「那是不用,又不是不能,上仙看我酥 饼可口,尝尝不行。」 「哦,你是说,上仙呼风唤雨,还馋你一口饼,那还是上仙么?不会是你家 二姨,三婶子吧。」 我一口茶直接就喷了出来,再看众人,各个都是笑的前仰后合。这欢快的气 氛简直成了街角一景。 最新网址 b2021.ㄈòМ 「去去去,和你们说可真是对牛弹琴,你们还听不听,再起哄我就收摊了!」 「不听风灵,不就是仙魔相恋么,没啥意思,你还不如继续编你的洛宁。」 「对,听洛宁。」 这也怪不得众人刁钻,风亦灵岚很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唯一能摆上说 书桌的便是,「风亦雨夜独闯鬼王宫」,可大家早已耳熟能详,正道翘楚和魔道 圣女的故事也早已经不算稀奇,就是编纂出来的话本也已将此类故事写的烂尽, 根本就挑不起大家的兴趣。 可风宁禾洛却是不同,两人一路走来,直到力战魔尊。留下的故事丰富多彩 ,再加上后人编纂,要多神有多神,要多柔情有多柔情,听也听不够。 但不论出过多少话本演说,有一点却是固定的,那便是禾洛年长,而且不是 长一点。 所以有人说他们是师姐弟,又有人传是师徒。更有甚者,说古书典籍曾有记 载,宗门大比之时,风宁曾偷偷私下叫过禾洛一声娘,于是母子一说立马又横行 一时,要是放在普通人家,这种luanlun之事只会遭人不齿,可在二仙身上,居然成 了佳话,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总之二者传奇风靡至今,就未曾停歇过,能数得上的话本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从正魔对抗到儿女情长简直是应有尽有。 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要是不会上几段洛宁传,风求禾,那根本就混不上饭吃。 老树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重重拍了下桌子,「你们急什么,谁说我要 说风灵了,这是引子,引子懂么。」 「那你到底要引谁啊,又引回到洛宁去?」 「呵呵……」老树头捋了捋小胡子,神秘兮兮的假意用袖口擦了擦桌面,一 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引到谁,自然是引到这三百年间第一化神之人上去了。」 话音刚落,众皆哗然,我更是一口下去连皮带壳把嘴里的花生咬的稀碎。 「你要说清漓上仙?老树头,你这嘴里没把门的,可别吹过头了。」 「我吹?吹什么吹?我老树头所说皆是亲历!」 此时一位抱着长剑依靠着墙壁的道兄缓缓开口,「清漓上仙从不在世间显圣 ,化神之前,见过尊荣者还不到一手,你去哪亲历?」 老树头嘿嘿一笑,「这位道友年纪尚轻,不知也是正常,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完看了眼茶摊后坐着的男童,男童会意,连忙拎着茶壶下摊转悠去了,片 刻后便又收了一圈茶钱。 财已到手,老树头倒也不绷着,「原本我也不知这其中真伪,直到这次化神 大会,我亲眼目睹了上仙天颜,才知其一二。」 「你还去了化神大会?」那道兄忍不住就笑了,说实话我也不信,这老梆子 怎么看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 「怎么,看不起我老树头,好歹我也是二十多年的老筑基了,这等热闹怎能 错过。那清漓上仙一招五行天罚,直接就将那元婴境的大魔挫骨扬灰了啊。而后 一片青叶便削去半座山,此等修为,可真是见所未见。」 老树头连连赞叹后又话风一转,「不过也正是这一面之缘,让老小子我发现 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忍不住就开口问了一句, 老树头嘿嘿一笑,「这清漓上仙,乃是风灵后人啊。」 众人再次哗然,而我更是惊得差点从马扎上掉下去。 「竟胡扯,这老梆子!」众人从惊讶到不屑转的倒是快,毕竟听了这么多年 ,也熟悉了老树头的路子。 「这你们就爱信不信了,我那会偶遇风灵二仙之时,灵岚上仙牵着的女童与 清漓上仙一模一样,算上年岁增长,断然是不会错的。而且临别之际,我还亲耳 听见风亦上仙亲口唤了声漓儿。如此一来,有如此的父辈和祖辈,清漓上仙能入 化神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算是被糊弄傻了,毕竟老树头说的着实是有鼻子有眼,那怀念的表情丝丝 入扣,简直就像是真的。可这么一来,那风灵岂不是我爷爷奶奶?在往上,洛宁 二尊岂不是我祖辈? 这也太玄乎了吧,不过转而一想,我娘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近顶点 ,说是大 仙之后也并不为过,可再看我…… 难道!清漓根本不是我娘,我只是她捡的?就像是我捡到小九一样?想到这 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心里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此时包括那位道友都陷入了沉思,显然都被老树头的架势给唬住了。 「再有,谁说清漓上仙未曾在人前显圣,只是你们年幼不知罢了。想那十多 年前斜月岛上的赛宝会,上仙就曾上演过一出三夺红莲石。一己之力挫败多派高 手,最后才从魔道手里抢了那块石头,据说还为此受了伤。对了,过几天闻莺苑 里还新排了这出戏,不信你们去看便是。」 一年轻小伙子来了兴致,跟着问道,「何为赛宝会?红莲石又为何物?」 老树头摆摆手,「赛宝会都不知道,看来后生是第一次来我这茶摊啊。说来 也不算新鲜,十年一度,各方奇人自备珍宝齐聚一堂互相显摆罢了。若能在赛宝 会上夺人眼目,日后也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这赛宝会上除了赛宝,还有一场论剑 ,金丹境之上皆可参加,拔得头筹者便可任选会上一宝作为奖赏。可谁知上仙放 着奇门秘籍,金甲神兵,仙丹异草不要。偏偏选了那块石头,到底还是女子,就 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啧啧。」 「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茶钱可都收了三圈了!」老树头添了块柴,也不顾 催促,晃晃悠悠的又回到树下。 「莫急莫急,天色尚早不是。不过说实在的,那红莲石虽说名贵,却无甚大 用,据说是八寒地狱的山石碎块,万年不化,寒气逼人。普通人别说拿,离得近 些也要受冻伤之苦。这石头晶莹剔透,冰气飘渺,流光溢彩,甚是晃眼。可要说 用,又能有何用,最多也就是看着漂亮,拿回去切个假山,刻个异兽,做个观赏 罢了。」 这时老树头又压低了声音,「其实这论剑原本不过是走走过场之事,毕竟修 为大成者众多,约定好也可少些纷争,免得丢了面子。只不过那些孙子贪图上仙 绝色,所以层层设阻。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多都被废了修为,有几个还差点 丢了性命。」 众人却不管老树头的压音,只当是说书聊故事,纷纷叫着好。 可我却有点意兴阑珊,因为老树头确实没说谎,那所谓的红莲石不就在我屋 躺着么。 所以合著我老娘年少之时也算是个颇为任性的小姑娘啊,费了半天劲弄回来 块观赏石,结果看腻了就给我当床睡?还真不浪费东西。 我叹口气喝光碗里的茶,便离开了茶摊。景还是那个景,可兴致却跌落后却 再难提的起来。三日后云溪镇祭河神,算是一年中较为热闹的节日。可惜本月我 下山之数已尽,怕是要错过了。 来回逛了几圈,最后只去书坊买了本风宁禾洛的新话本。抬眼看,天色不早 ,便塞书入怀,回山去了。 这一路远比下山时走的慢上许多,脑中胡思乱想,年少时,我曾问过一次, 我父亲是何人,清漓当时只淡淡的说了句,「死了,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顺着这一点延展下去,越想越是生疑,越想越觉得我是清漓捡来的小猫小狗 ,养着纯属图个乐子,打发清闲。 晚上躺在那块观赏石上,彷佛自己也成了被观赏之物,只不过是个活物。 我随手拿起新话本,读了没几页就来了精神,别说这新编的故事确实是不一 样。 只可惜这观赏石凉凉的确实舒服,没一会我便抱着话本睡了过去。 「近日甚是清闲?」次日我正盘腿于院中集炁,突然心念一动,清漓的声音 便传了进来。 我赶紧爬起身回过头去,清漓一身淡青色衫裙,侧身站在石塘边,仰头望着 山泉的尽头。晨曦斜入,掠过清漓侧颜,白皙透底的雪肌泛着柔和的光泽,令人 忍不住就看痴了,可下一秒,却又如泡沫般消失无踪。 「哑了?」我一愣,再次回头,清漓已坐在石桌前,桌上凭空多了一套颇为 精美的黑陶茶具,看成色像是旧物。 清漓眉眼低垂,面色平和如水,她轻抬柔荑,十指修长如葱白,精致如美玉。悬停在那一排壶盅碟具之上,却久久未曾落下。 我傻乎乎的看着她,忘了回话,也忘了自己昨天所想。清漓似乎是发现了我 在盯着她,微抿了下朱唇。终于下手扶住了一旁的茶炉,茶炉里应是已经装了水 ,可下面却没有烧水的风炉。 清漓抬起一指点在茶炉底侧,指尖微微泛红,没一会,阵阵热气便从炉嘴冒 了出来。 她拎起茶炉,在各式大小的茶具上转了一圈,最后倒在了一方小碟之上,刚 倒了一半,又止住了手腕,把茶炉放在一边,微微探身似乎是在找什么。 我回过神后,不免抓了抓发髻,走到跟前,打眼看了一圈。 「娘……你这没茶叶。」 清漓很明显的定了一下,缓缓收回了手,「我……知道。」她翻转手腕,一 个灰色的茶包便躺在了手心。她收回手掌,小心的拆开茶包,伸手抓了一把,想 了想又松了一半,可不小心又松多了,伸手又去抓。 「好了好了,娘,我来吧。」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娘在我心里可是完美无缺,如同天仙般的女子。我怎 么也没想到这泡个茶居然漏了这么多怯。 我赶紧从她手中接过茶包放在一边,拿过茶炉将热水倒入茶盅,再用茶盅将 桌上的茶具都洗了一边。 清漓头一次眼睛睁得如同盈月,一脸的不解。我转身去山边重新接了山泉, 又回到石桌边。 「泡茶前需先烫壶,一来可除壶内异味,二来热壶更助茶香散发。烫壶的水 可以洗具温杯」说完,我指了指壶。 「娘,我可不会点指热水。」 清漓移开目光,伸手点了点壶,很快便热气腾腾。 我搓了搓手,在满桌的茶具里,找出了茶荷,将茶包里的茶叶都倒进了茶荷 之中。接着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茶壶内。 「茶叶用量以壶三分之一为度,冲茶时要高拎茶炉,高冲出茶味。娘的茶乃 是上好的青芽,便可省去洗茶一步,一泡便可为饮。」我举高茶炉,冲的茶叶在 壶里阵阵翻滚,香气扑鼻。 茶叶冲泡好,我拎起茶壶,壶口低靠盅口,将茶水倒入茶盅。停顿了片刻, 看着清漓直愣愣的看着我的动作,心里居然有点说不出的得意。忍住笑意,我拿 起茶盅将茶汤分作两杯。 「茶汤由壶入盅,以低泡为佳,可免茶香流散,茶盅入杯,七分为礼。」我 拿过杯托,将茶杯放置在清漓面前。 「娘,此杯敬您,尝尝吧。」 清漓看着面前的茶杯,伸出二指,端起杯便要喝,可又看了我一眼。我拿起 杯,先托于半空看了看,又举至鼻尖,闻了闻。 「喝茶前,先观色,后闻香,再品其味。心定神安,无思无虑。」说完,闭 起眼,抿了一口。 第一次看见清漓的眉头紧了紧,紧接着一声语调完全不同以往的传言突然跳 进心间。那声音完全失了冷漠,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