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番外篇 小山导演的烦恼
书迷正在阅读:娱乐独裁者(251-350)、sd拉郎我是认真的、禁脔(父女文 高H)、暴力之王、神女赋(高H版小说)、网恋被骗一百万(1V1,SC)、轮回系统(无限绿帽轮回系统)、班主任母亲丝袜臀缝中盛放的yin菊、我与学姐的爱之初体验、车模的礼物
小山导演的烦恼 小山导演此刻正在烦恼。 他坐在贮藏室的桌子边,胳膊放在桌子上,双手握成拳,姿势像是在祷告,眉头紧紧锁住。他如此烦恼,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所经营的剧团的制作人刚才向他提出了离职。原本制作人就是不拿薪水义务帮忙的,提离职他也不好拒绝,但是,接下来,该去哪里找负责行政事物的工作人员呢…… “啊——” 小山导演眉头都锁得有点疼痛,不一会儿,疲惫和困倦的波浪涌了过来,他在内心嘟囔着放弃的话语,算了,不管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这样想着,小山导演拨通了弟弟的手机号码。 没错,虽然已经27岁,还身为小有名气的剧团导演,但小山导演遇到麻烦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总是联系他的弟弟,翻开他的手机通信记录,满满当当全是“和希”,偶然瞥到这些的团员不禁吐槽“导演,你是有恋弟情结吗?”。 要这么说也没错,尽管对外人来说很难理解,但小山导演的人生,如果要用时间点来划分的话,可以大致地划分为弟弟出生以前,和出生之后。 在小山导演还不是导演时候,他被称为“Ko君”,不是什么可爱的昵称,而是由于他患有口吃症,在班级里,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口,为了嘲讽他是个结巴,大家才这样称呼他的。 “Ko君,你的鞋好脏” 明明是你们弄脏的。 “Ko君,你也好脏,什么啊脏死了。” 你们要干什么? “Ko君,帮你洗洗吧,不用谢~” 住手!快住手!停下来!不要这样!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不仅是拒绝的话语,求救的话语,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从幼儿时起,他就是个被人讨厌的孩子,个头矮小,行动缓慢,一惊一乍,经常生病,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腹泻,冬天耳朵还会感染,幼稚园的孩子们不断地折腾他,他每天多数时间都坐在角落的一个垫子上,把拇指放在嘴里吸吮,背对着房间,脸冲着墙壁,一个人玩积木或者橡皮艇,如果用力挤压,橡皮艇就会发出悲伤的叫声,他呢,就不停地挤压橡皮艇,他从一岁起就玩这个,孩子们给他起外号,保育员转过身去时,他们就拔他的头发,他默默地哭了又哭,鼻涕流到了嘴唇和下巴上,保育员也不喜欢他,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因为他不合群,因为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在他八岁那年,和希出生了。 一开始是一个紫红色的rou呼呼的生物,逐渐的,弟弟长大了,会跟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会跟他一起用玩偶排演短剧、有次在路边,弟弟撞见了他被同学欺负,他的胸前和背后都背着书包,两只手也各拿着一个,沉重的书包压得他趴倒在地,其他小孩则硬是要把他拉起来。弟弟站在路口,看到了这一幕,立即冲了过来,跟他们扭打在一起。八岁的差距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很大的,弟弟很快就被按倒在地,眼看着拳头要落到弟弟身上时,他感到他身上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头上,他纵目四望,到处都是红色的斑点。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 在那之后,来自同学的rou体上的虐待变少了,但在学校,阶层关系已经形成,而阶层关系一旦形成,就很难被推翻,他仍然在所有学生中的底层,只是被当成了透明人。所有人都不再跟他讲话,绝大多数时间,他都一个人待在保健室里。 情况迎来转机,是弟弟所在的年级要排演一出舞台剧。 所有男生都抢着演英雄,所有女孩都想要演公主。就在争吵不休的时候,他为弟弟修改了剧本,在他的构思之下,每个配角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就连里面的怪人,也炙手可热,人人抢着要演。不久后上演的舞台剧,剧情细腻新颖,人们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由孩子主导制作而成的,观众虽然都是家长,却大为赞许,他以编剧身份被介绍上台时,台下掌声如雷。他们的mama看见他上台问候时应对都很得体,掉下了眼泪,过去,根本无法想象他能在人前好好说话。 其实只要找到合适的舞台,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大放异彩。 中学时,他就加入了戏剧社,从大学时起就成立了自己的剧团,他负责剧本和导演,几次公演后,在业内获得了好评。说来也实在讽刺,在他被认为是“有才能”之后,他的口吃、怪异、孤僻和不合群就都被谅解和接受了,原先把他像下水道的垃圾一样对待的人们,转换了面目,簇拥在他周围。 但其实,他所在意的观众,只有他的弟弟。 童年时,他们用玩偶构筑而成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弟弟从那时起,直到今天,也还是他唯一的观众。 小山导演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喂?和希?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啊,抱歉,我跟同学约好了,今天恐怕……” “这样啊……” 小山导演还没想到下一句说什么,那边就匆匆地说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惆怅地看着手机,小山导演又陷入了另一个烦恼——他的弟弟,恋爱了。 对于十九岁的学生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要说有哪里特别的,那就是他弟弟的恋爱对象,是个男生。没错,小山导演的弟弟,是个无法和女生交往的同性恋。弟弟发觉到自己的性取向,是在读初中时,他还记得那天,他正在房间里看萩原朔太郎的散文集,一边喝着冰冻的麦茶,弟弟突然从客厅冲了进来,胸膛起伏得仿佛刚参加完田径比赛。 “怎么了?” “我……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一个男人的裸体。” “所以呢。” 弟弟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我……好像喜欢男人。” 杯子里的冰块轻轻地相撞,缓缓地沉底,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说: “哦。” 随后又低头继续看他的散文集去了。 这件事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波澜,中学时代,弟弟也曾对班上的几个男生有过好感,但都没有告白就放弃了。 “啊——好想有男朋友。” 大学放榜那天,他们在庆祝升学后,弟弟在桌炉边抱着膝盖,长叹了一口气,哀嚎道。果然,到了这个年纪,庆祝会还是只能跟哥哥在一起,很丢脸吧,小山导演苦笑了一下。但很快,大学开学后,弟弟就遇到了他的恋爱对象。 最初听到“平良”这个名字,是在一次晚饭时,说起这个名字时,弟弟的声音都不一样了,在那之后,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于是,还未认识这个人,小山导演就掌握了关于这个“平良”的诸多信息。 平良一成,和弟弟同龄,神奈川县人,父母被外派,一个人住在爷爷留下的祖宅中,家里被打扫得整洁干净,没有养宠物。从小学起开始拍照,大学加入了摄影社团,也是在这里和弟弟相识。 除此以外呢?究竟是哪些事情让弟弟注意到他呢? 弟弟的描述中,平良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尽管加入了社团,但总像个外人,当社团成员去搞派对,他从来不去,活动结束后,他就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整理器材,不然就是去图书馆,把所有的纸质材料从头到尾都读个遍。弟弟不讨厌平良的那种见外,平良的见外中带有一种宁静和克制,就像他的衣着——弟弟提到过好几次,平良的衬衣扣子一直扣得好好的,扣到最后一个,袖子拉到手腕。 与之相对应的,平良的动作敏捷,安静、仔细、周到,从来没有弄坏过器材,从来不迟到,没请过一天假,也没因为任何理由旷课,对工作任劳任怨,时刻准备着去干各种活计,扛东西,搬东西,把东西挂起来,即使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有所求,他也愿意提供帮助。 听上去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在实际见面后,小山导演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剧团成员清居的提议下,小山导演邀请了平良来看舞台剧,似乎平良是清居的粉丝,弟弟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在灯光昏暗的咖啡馆里,小山导演抱着胳膊,打量着坐在互动席位上的弟弟,和他对面的平良。 照片里看起来是个面带微笑的性格温和的男生,但是,实际上真人要阴沉得多,身材瘦长,肩膀习惯性地前倾,脸色苍白,脑袋总是向前伸,好像正在检查前面的道路,也许是因为也患有口吃症的原因,不敢与人直视,眼睛通常盯着说话人的肩膀前方。坐下来时,姿势非常拘谨,不小心碰地碰响了桌上的咖啡杯托盘,他会惶恐得不得了,一次又一次地对道歉说,对不起,真对不起。 剧团许多演员对他的外貌大加赞赏,他也不是不理解,这个男生跟时下流行的帅哥没有关系,但是气质非常特别,有种疏离又忧郁的感觉,而且似乎稍加修饰,就会成为另一个样子,或者,似乎认真起来,就会成为另一个人。 静坐在互动席上的平良,偶尔,眼睛会射出过于明亮的光,他的皮肤也带上了汗津津的亮泽,在这种时候,他就让小山导演想起了一些狂热得出奇的宗教教徒,平良似乎在激动时就会流露出那种气质,但他自己总能意识到这一点,抱歉地笑一笑,把头低下来,似乎要把汗收回到毛孔里,把那种危险性格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这样,最终的效果是他显得有些稚气,却又十分迷人。 剧团里的女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别想打他的主意,这可是我弟弟的男朋友!” 自作主张地给平良加盖了签章,小山导演继续透过他圆圆的镜框,用一种间谍般的注意力,观察着这个男生。 平良这么喜欢舞台剧吗?小山导演摸索着下巴,他从业也算有十来年了,还从未在观众的眼中看过如此狂烈的热爱。那下次公演,再邀请他来好了。 可是,在之后的一场公演时,弟弟却拒绝了,说是有一门重要的课程的报告需要赶工,小山导演不免有些失望,所幸,也许是平良和弟弟的专业不同,那场公演,平良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观众席,甚至还跟着一起去了剧团的庆功宴。 细想起来其实是有些奇怪之处,比如,假如平良真的热爱舞台剧,在这么小的圈子里,小山导演怎么从未见过他;比如,平良和他们剧团的演员清居之间,那让人疑惑的对话和气氛……但公演期间,剧团事务多如牛毛,小山导演根本无暇细想。 这两次公演,困扰小山导演的财务问题总算得到解决。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剧团有了一个新成员,清居凑。清居原本就是艺人,非常年轻,还不到20岁,听说从高中时起就签约了事务所,以模特身份出道,也有参加一些电视音乐节目,最近,他拍摄的广告在社交网络上很流行,不少女生都把他在广告中的截图用来当头像,这样的艺人,应该对舞台剧没有什么兴趣才对,但是,清居却通过同为模特的入间,向小山导演表达了希望加入剧团的意愿。 小山导演还记得清居来剧团试镜的那天。 因为职业的缘故,剧团的人都见惯了帅哥美女,对长相漂亮几乎免疫了,但是那天,当清居走进剧团练习室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不自觉地被他吸引,阳光从半扇窗子倾泻进来,光柱里的灰尘缓慢升起又落下,连灰尘,在他的周围都好像在散发奇异的光线。 对于人们的这种反应,清居也习以为常,他简短而平淡地做了自我介绍,然而,与他震撼人心的美貌相比,接下来的表演课题,他的表现却差强人意,有一定水准,但说不上优秀,看得出他做过基本功课,但举手投足流露出照本宣科的僵硬感,夺目的美貌,和僵硬的动作造成的失衡,给人在正反两方面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嘛……演技不好通过训练应该可以改善……” 剧团最年长的醍醐投了赞成票。 “你们知道他的ins账号吗?” 真子兴奋地拿着手机,冲他们扬了扬:“可是有超过100万个粉丝!” “诶?这么多吗?” 真子的想法跟小山导演不谋而合,听起来有点卑鄙,但是,清居好像有很多粉丝,那可以吸引到不少观众吧,这确实是他被录取的最大原因。尽管不是通过事务所联系的,不能在官方账号上公开宣传,但清居作为特邀演员,将出演舞台剧的消息,还是通过粉丝群传播了出去。 于是,两次公演不光门票很快售罄,在舞台剧结束后,周边产品、剧场手册和DVD的销量都很可观。 剧团终于实现了盈利。 新来的制作人(顺带一提,是入间的新情人)告诉小山导演账务情况时,他差点就想给清居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当然,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讨厌跟人有过多的接触,而清居,恐怕也是如此。 这一点,对于清居这样的人来说挺奇怪的,小山导演有时候会想,与自己不同,从小就生活在金字塔尖的清居,被众星捧月地簇拥,为什么,会给人强烈的孤独感,似乎,在清居内心深处,始终存在着极端的、隐秘的、苦涩的、没完没了的孤独,难道说,是他自己主动选择了这种孤独?无论如何,这使得他被一层硬膜包裹,感知被隔绝,世间一切都难以将他真正逗乐,任何事物都撼动不到他的内心。 这是他的眼神如此空洞,表演如此呆板的原因吗?对于演员来说,可能有所欠缺,但对个人生活来说,未必是坏事,小山导演能够理解这种选择,人要安度一生总是需要有一点迟钝,一点遮蔽,否则该如何忍受哪怕一天? 小山导演头一回看到不一样的清居,是在二次公演结束后。 排练的中场休息时,团员围坐在桌子边闲聊。 “真子,你手上那是什么?” 入间好奇地问,真子将手中的纸张挥了挥, “这个么?清居的宝物。” “什么宝物?” 这时,清居从练习室回来,看到这一幕,愣在原地。 “啊!” 清居慌慌张张地去抢,从真子手中夺回来,仔细地看了看纸页,发现被揉皱了之后,他脸色变得很可怕,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去压制自己的怒火,就是那个时刻,小山导演感到,清居用来包裹自己的无懈可击的硬膜似乎溶化了。 那张被清居又小心地收起来的纸张,写满了铅笔字的文件,小山导演认得那张纸,那是公演时发的问卷,在公演结束后,他曾见到清居在问卷里翻找。原本,他以为清居只是在收集好评而已。 后来回想起来,清居只抽出了其中一张,也只慎重地保留了那一张。 隐隐约约的,一种不可名状的,不详的感觉开始压着小山导演的心,该说焦躁呢,还是厌恶呢,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尽管新一轮的公演筹备工作还算顺利,有个别员工请假,他也及时找到了帮手。 原本是拜托弟弟来帮忙的,弟弟临时有事,就让平良顶替了上去,负责给舞台打光。 公演如期进行,效果比小山导演预计得还要好得多。 作为《狂爱篇》的主演,这一场的结尾段落,清居站在舞台的正中间,光束打在他的身上,一片静寂,事物都在地上清晰地落下了深深的阴影,时间仿佛被截断了,清居望着光的方向,双眼中溢满了痛苦的渴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的渴望。他看着光的方向说: “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 小山导演正在录制的手微微发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老实说,他没有想到,清居会表现得这么好,就在不久前,清居还只能生硬地模仿,而此刻,清居却完美地展现了坠入爱河的瞬间,那种向下坠落,令人痴迷的感觉,它是那么美妙动人,像飞,同时,又是那么可怕,那么极端,那么希望渺茫。如果这样的眼神在表达的不是爱,那么,他身体里流着的,也不是血液,而是番茄汁了。 难道说,清居有喜欢的人了? 小山导演直觉上认为是这样,尽管,他并未见到清居有在恋爱的苗头,比如,大白天做梦,痴痴傻笑,在自以为没人看见时轻轻抚摸脸颊。 不久后,《狂爱篇》的第二次公演,也是这套舞台剧的最后一次公演开始了。 到了年底,外包的团队兼顾了好几个剧团,分身乏术,清居提议,像之前那样,由平良负责灯光师的工作,能够节省一笔开支,小山导演欣然同意。 最后一场演出,清居的表演依然出色,但跟前一次,又稍微有些不同,终场的音乐在刹那间停顿下来,整个空间被静默填满,清居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中央,却仿佛在跟谁驻足对视,他的一只手紧抓着戏服,好像他内在自我的外壳已经破裂,他正试图用手的力量按住它,以期其破碎的外壳待在原位不至于掉落。但他的声音,他的表情,都泄露了他的秘密。 小山导演突然意识到,舞台上的并不是那个角色,在说话的,正是清居。 清居在借由这个角色,向谁告白吗?小山导演看向观众席,那些面目模糊的男男女女,寻找不到能成为焦点的对象,他放弃了八卦的念头。 没想到的是,在那场公演结束后,清居向他提出了离开剧团的意愿。 演员的去和留,对剧团来说都是很常见的事,与事务所不同,演员与剧团之间没有合约,除去公演时,演员也不会固定在某个剧团,剧团也付不出薪水,团员都是基于金钱以外的价值而聚在一起,例如喜欢该剧团制作出的戏剧,和剧团的人合得来等等,理由有很多种,相对应的,离开一个剧团的理由也有很多种。 清居没有解释他离开的原因。 对此,团员们众说纷纭,年龄最长的醍醐认为,是被其他剧团挖角了,鉴于清居在社交网络上暴涨的人气;真子则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清居是不想让小山导演的弟弟尴尬吧。看起来不太像,清居意外的还蛮温柔的……” “哈?这跟小山导演的弟弟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真的是迟钝……清居跟小山导演弟弟的男朋友在交往啊!都没看出来吗?” “等等……我理一下,小山导演弟弟的男朋友,啊——是那个平……平良?” “对啊!” “清居在跟他交往?” “你们没注意到嘛?那次庆功宴,平良还坐在我们边上的那次,他跟清居,后来不是前后脚走的么?” “这谁还得啊……” “那最后一次公演那天,结束以后,他们两个不是也都不见了么?” “这个我记得是拜托他们把道具搬回贮藏室来着。” “后来就都没回来吧?打扫贮藏室的人说,他们到第二天早上都没走。” “没走?在……贮藏室里?” “他们……那个?” “真的假的啊?” “这还能有假,都看到他俩身上就盖着一层幕布。” “不是,我是说……到早上?真的假的?” “可能平良意外的属于体力很好的男生吧……” “要说起来,清居跟他还是高中同学吧?” “对对!其实没准他们高中就交往了……” “就是说,气氛怪怪的……” “我看啊,就是之前分手过,这次借着舞台剧,又和好了。” 小山导演站在休息室的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动作,因为过于震惊,他的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久久地僵直站立,他没法从刚才听到的对话给他带来的震惊中缓过来,走进休息室,他在一张凳子边坐下,仍然僵硬不动,仿佛有人为他画画像。 这天夜里,小山导演下厨做了寿喜锅。 他不擅长料理,也许是因为所有的天分都用在舞台剧上了,他非常缺乏处理一般事物的能力,在厨房折腾了大半天,端出一锅紫黑色的不明物体,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非常沮丧地,小山导演坐在餐桌边,看着弟弟收拾残局。 “对不起……” “诶?”弟弟笑了起来,“不用道歉啦,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本来就不会做饭,就不要勉强自己啦……” 弟弟的笑容和以往的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这都怪他,他没有及时地发觉,在那笑容背后的落寞。 “对不起……”小山导演低着头,拳头捏紧,放在膝盖上。 “都说了不用道歉啦……” “和希……” “嗯?” 弟弟听着他讲话,微微歪着头,半张着嘴,一边把热咖啡倒进杯子里。 “如果……我没有邀请你们来看舞台剧,你跟……平良,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弟弟倒咖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笑了: “才没有那种事。” 弟弟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桌布上的两块碎屑,轻声说: “即使不去看舞台剧,平良也没有打算跟我交往……那天,在平良家,他都已经被清居拒绝了,清居都不要他了,但是……他也还是没有接受我,果然是……没办法啊……” 弟弟依然在笑,只是眼眶变红了,“没办法啊,他就是……这么喜欢清居,喜欢这种事,就是……没办法吧……诶,你哭什么,明明失恋的是我好吧?” 小山导演也想表现得可靠一点,毕竟他是哥哥,但他从小就是这么软弱无能,此刻,他连一句能安慰弟弟的话都想不出来,亏他还是个编剧,以写作为生,他抽噎着,眼泪吧嗒嗒吧地往下掉。已是夜阑人静时分,也因此,好像听得见下雪的簌簌声,凝结了水汽的窗户外,白色的雪花正在黑暗中飘舞,一切似乎都在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为什么?幸福不能像雪一样等量地降落在每个人身上呢? 如果世间的幸福是有一定的限额的,那就把他的全部拿走好了,只要他的弟弟,能少一点伤心。 新年假期时,小山导演完成了他新的剧本。 电视台已经订下了剧本的版权,预计在年初就投入拍摄。 在图书馆里,小山导演写下最后一行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他前倾着头,大步走向门口,出门时他轻轻地把门关上,好像怕把门或者门框弄疼。走到室外,他把帽子拉得几乎垂到眼上,竖起衣领,沿着湿滑的小径走去,他的眼镜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把外衣最上面的扣子扣上,他左手紧贴着胸,剧本还揣在里面,与此同时,外面天色昏暗下来。 又下起了小雪,飘忽的雪花似乎就是空气本身,凝结成坚硬的灰白色小珠子,他开始想象着剧本中的人物。 弟弟打开了电话。 “喂,和希?嗯,就吃寿喜锅好了,没有牛rou也没关系啦,对,写完了,结局?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每个人物都会有幸福的结局,我知道,你就喜欢看这样的嘛……” ————The end———— 彩蛋: 小山导演新剧本的扉页上,有这样的一行字: “我仅仅是为了他才开始写的,只是为了让他高兴,过去是这样,以后是这样,故事里有我们所有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