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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组织者,有些进入堡垒,有些在城上指挥,还要小心不让宋军的探子发现异样。 一入夜,星月湖军士便悄然离城,虽然上次补充过新兵,但血战之后,八个营的星月湖军士加起来此时也不足两千人。为避免敌军发现,行军中没有使用火把,那些虎狼之士仿佛一股黑色的铁流融入夜色,再往后,则是五百余名来自各处的雇佣兵。 星月湖群雄齐出,只是临出兵时建康来了信使,作为刺史的萧遥逸要留下接待,没有跟随。 程宗扬身边只有五十名军士,却有十二名法师,这也是星月湖大营最精华的队伍。十二名法师中,匡仲玉已经是老熟人了,另外藏锋道人、玉武子、古翔、白鹭飞……都与他一一见面。 “定川寨与金明寨相距三十余里,全是平地,骑兵两刻钟便能赶至。” 藏锋道人哑着嗓子道:“宋军依仗地利,连烽火台都没设。” 藏锋道人虽是道家,形貌却极为怪异,浓发虬髯,衣衫褴褛,形如恶丐。他和侯玄、文泽一样,当年都是星月湖大营赫赫有名的人物,没办法和别人一样隐名埋姓,更换身份。于是星月湖大营解散之后,他索性自污身份,乞讨度日,十余年下来,朝野几乎忘了这号人物。 这次没有月霜留在自己视线之内,程宗扬倍感轻松,“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寨之间直接用灯火传讯,未必有那么容易。” 古翔道:“灯火自然是用不上。宋军夜间传讯的手段,我等也略知一二。” 匡仲玉接口道:“无非是用烟花。” 程宗扬有点好奇道:“相距三十里,烟花能看到吗?” 苏骁也跟随在侧,很干脆地答道:“能。我们以前试过,无星无月天气,相隔二十里,晃晃火褶也能看到。不过那是在山中,平地有视野限制,视线看不了那么远。” 自己还没作过这种试验,但苏骁这么有把握,肯定靠得住。 程宗扬笑道:“三川口一战,靠几位法师降雪,击溃捧日军的刘平;好水川一战,诸位施术隔绝声息,让任福的三路大军相距里许,彼此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次不会就隔绝讯号这么简单吧?” 玉武子道:“程少校猜的不错,今日破敌,用的是风。” 程宗扬来了精神,“火攻?” 藏锋道人摇了摇头,“宋军拢共也没有多少大木,难用火攻。这次用的风,是摧阵之风。” 第六章 金明寨原本是个村镇,稍加修葺就能驻军。定川寨则是平地起寨,规模比金明寨小得多。除主寨之外,周围另设四营,与主阵一同结成梅花阵。当初任福和葛怀敏也不信那些贼寇敢出城袭寨,直到任福兵败,葛怀敏才连忙扩大营寨。这时龙卫军的十二个军只有四个军在寨中,其余八个军分成四处。 寒冷的空气,传来几声苍凉的号角,那是各营报平安的号角。葛怀敏搓了搓手掌,从寨墙上下来,对身边的亲兵道:“明天传令各军,加紧拆除营寨!” “是!” 大战之前,江州便坚壁清野,不但所有的大木一砍而光,连石头也没留下多少。木石严重缺乏,影响了定川寨扩营的速度。前日任福兵败,空出八个军的营帐,葛怀敏日间下令,把那些营寨全部拆掉,扩充主寨。但原来的四处营寨分作四瓣梅花,全拆掉免不了诸营残破,商量半日,才决定先拆北、东两处。如果贼寇真敢袭营,这两处免不了要成为破绽。 葛怀敏心头像有一团火在烧,回到主帐拿起铜壶灌了几口凉水,也没压下心火。他重重坐在椅中,一片一片抚摸着甲胄。 任谁都想不到,面对一伙贼寇,刘平、任福这两员大将,竟然会先后折戟沉沙。葛怀敏出身将门,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飞扬跋扈的岳贼,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星月湖大营。这伙贼寇,确实有些棘手。贾太师动用十万大军,也是怕他们占据江州,将来坐大难制,成为朝廷的大患。 葛怀敏虽是武将,却自负比那些将领更了解朝中政局。陛下虽然数年就已经亲政,但大权都掌握在贾师宪手中。这个贾师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岳贼结仇,分外蔑视武人,搞得自己这些武将都如同厮仆一般。不过大宋固然重文轻武,但武将也有一桩好处,一旦有战功,升官极速。没了刘平和任福,这一仗打下来,功劳少不了落在自己和石元孙头上。夏帅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暮气深重,自己才三十余岁,前途远大……可恨这伙贼寇! 思索间,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葛怀敏把铜壶重重放在一边,喝道:“夜间喧哗!斩!” 亲兵涌出帐去,不多时便拎来一只血淋淋的头颅,屈膝道:“禀将军!左厢第九军无故惊扰,已经斩了首犯!” 葛怀敏摆了摆手,“拿出去,悬首示众!” 一介小卒,杀了也与捏死一只蝼蚁差不多。 葛怀敏解下甲胄,自有亲兵过来接住,小心拿到一旁,擦洗上面的灰尘。这副甲胄是陛下御赐,当年曹霸就是穿着它立下赫赫战功,没有人敢怠慢。 葛怀敏正要安歇,帐外又是一阵吵闹。这次不等吩咐,就有亲兵奔了出去。 片刻后,亲兵回报,“是赵珣赵将军发现敌踪,特来禀报。” 葛怀敏霍然坐起,赤着脚出来,“哪里的敌踪?” 赵珣顶盔贯甲,屈膝道:“回将军!是星月湖的……侯玄!” 说到后来,他声音禁不住有些发僵。 葛怀敏脸颊抽搐了一下,“袭营?为何没有火光?” “是在营外列阵,侯贼声称……要与将军一分胜负。” 葛怀敏一阵莫名其妙,星 月湖的狗贼既然半夜出兵,为何不大肆袭扰,却要列阵而战? “甲来!” “将军!” 赵珣叫道:“贼寇诡计多端,将军且不可轻出。” “既然贼寇摆出堂堂之阵,岂可避战,堕了我军的威风!传令!诸军按次序入寨!不得自相惊扰!” 听到葛怀敏这样说,赵珣知道主将心下已经先怯了三分,否则诸军大都在寨外,何必调入寨中?所谓不可避战,多半是漂亮话罢了。 “遵令!” 赵珣不敢多说,立即去调集手下。…… 一点光芒流星般从定川寨升起,射向天际。匡仲玉、白鹭飞、留星寒、藏锋道人四掌相抵,同时喝一声,“疾!” 那点流星在天际闪了一下,没有炸开就悄然殒落。程宗扬松了口气,六朝唯一能制造烟花的就是宋国,夜间拿烟花传讯,够不到,打不着,想想就麻烦。好在这帮法师真不是盖的,四人合力,隔着十里的距离,便把烟花弄熄了。 宋军并没有起疑,只以为是烟花自己灭的。这些烟花都出自匠人之手,质量不一,碰上几个瞎火的也正常。可定川寨接连放了四五支烟花,都是飞到一半便自动熄灭。葛怀敏终于觉出异样,略一思索,便命令军士把所有的烟花一并放出去。 数十支烟花同时在天际绽放,光焰映亮了半个天宇,耀目的光彩足以令群星失色。 既然是用烟花传讯,每种都各有含义,这样放上去已经是乱了军制,但葛怀敏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只要金明寨大营能够看到,自然会发觉异样。 然而远处的金明寨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在定川寨东南十里的位置,出身于长青宗的古翔扬手向天,指间丝丝缕缕缭绕着一抹雾气。那丝薄雾越升越高,在天际形成一片浓重的乌云,将两寨之间的视野完全遮蔽。 烟花转瞬即逝,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古翔已经耗尽法力,手指一弹,指间云缕散开,乌云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落下,在旷野间形成一团薄雾。古翔立即盘膝静养。 定川寨周围沸腾起来,人嘶马鸣响成一片。寨中的军士涌上寨墙,投下一团团巨大的火球。那些火球是用竹子编成一人高的球形,中间放置火种,点燃后可以在地上滚动而不熄灭,专门用于夜战照明。 望着烟花划破天空的痕迹,葛怀敏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军都指挥使曹英道:“将军,敌寇甫至,立足未稳,我军退守城寨,只怕平白放过战机。” 葛怀敏冷哼道:“这伙贼寇不袭营,却列阵邀战,多半是有诡计!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葛怀敏给人的印象是胆大好勇,经常带着亲兵脱离中军,甚至深入敌后数百里,全身而退,被赞为有勇有谋。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分外谨慎,打定主意以守为主。 葛怀敏扭头道:“敌情查清了吗?” 一名亲兵道:“贼寇不曾举火,未能看得仔细。但前阵有千人上下。” “千人上下?” 葛怀敏冷笑一声,“这诱敌之计未免太过拙劣!” 赵珣道:“还是在北面吗?” “北面?” 葛怀敏霍然道:“为何是在北面?” 赵珣一阵无奈,葛怀敏身为主将,却如此粗心大意,竟然连敌人来自何方都不知晓。 葛怀敏却是先入为主,定川寨在江州城北,敌寇不来袭扰便罢,若来,必定会选在东南方,隔绝定川寨与金明主寨的交通。可侯玄反其道而行之,在北门邀战,诡计昭然若揭。 葛怀敏定了定神,下令道:“再探!” 那名亲兵刚奔出去,外面又奔来一名士卒,“禀将军!各军接令入寨,此时寨中已满,请将军定夺!” 定川寨过于狭小,两万多人马无法全部纳入寨中。刚进驻了四个军,寨中已经拥挤不堪,此时仍不断有军队从四面八方涌入寨中,只怕不等贼寇进攻,编制已经乱了大半。葛怀敏犹豫片刻,下令第二军的曹英、第三军的赵政在寨外左侧列阵,原属于任福麾下的左厢第九、第十军两军列为右翼,自己亲自带领第一军和第四军,据守寨门。统领左、右两翼,腾出时间让寨中六个军稳住阵脚。 不断有火球墙头抛下,在地上翻滚着,映出一片光亮。但火球的光芒只能照出十几步的范围,再远就无法看清。 那伙贼寇没有举火,黑暗中只能看到一排模糊的影子。最前方一条大汉跨在马上,鞍前横着一杆长槊,多半就是星月湖的侯玄。 王韬望着乱纷纷的宋军,不禁摇了摇头,“大宋将种,徒有虚名。” 葛怀敏身为龙卫军右厢都指挥使,却一闻敌报就进退失据,先是全军收拢,寨中放不下,又从寨中调兵出阵,还没交手,阵脚就乱了一半。如果自己手中有五千军马,全歼这支乱军也不甚难。 崔茂道:“我来冲阵。”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侯玄骑着他的铁黑战马,横槊立在阵前。 这一仗与前两次虽然都是以小搏大,但局势截然不同,要斩杀葛怀敏,手段尽有,问题是怎么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伤亡。毕竟宋军可以调动的兵力几乎无穷无尽,自己星月湖的兄弟打一个便少一个,战到现在,星月湖大营已经损伤不起了。 针对葛怀敏外勇内怯的性格,众人拿出计策,由侯玄列出堂堂之阵,在寨前公然邀战。果然,半夜猝遇强敌,葛将种第一个反应就是收拢兵力,入寨结阵。 说实话,这样的应对也不能算差,定川寨既然已经放出烟花信号,金明寨的援军顷刻即到,龙卫军两万余人据寨而守,到时前后夹击,总比三更半夜摸不清虚实贸然进攻的好。但今夜这么 做,葛怀敏便大错特错。 侯玄摘下槊锋的锦套,然后喝道:“葛将种何在!” 葛怀敏心头火起,一挟马腹,便欲出阵。赵珣紧紧拽住主将的马缰,“三军为重,何必逞匹夫之勇!” 葛怀敏借势停下马匹,重重喘了口气,然后高声道:“弓箭!” 宋军的射手踏前一步,各自开弓,四十五度向天射出。贼寇远在里许之外,又逆着风,能不能射中敌人,全靠运气,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运气。 好在那伙贼寇并没有给葛怀敏后悔的时间,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从敌寇阵中冲出,由左至右从宋军阵前掠过。一大半的射手都转移目标,对准了这名贼酋。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星月湖营下!朱骅王韬!” 来骑高呼声中,长斧迸出火光,犹如飞舞的火龙,将射来的箭矢卷起。那些疾射的羽箭刚飞入火圈,便迅速焦黑碳化,尾部的白羽更是化为飞灰。 接着又一骑从阵掠出,“星月湖营下!青骓崔茂!” 两骑在阵前纵横驰骋,宋军弓箭虽然密集,但远远攒射,无法损其分毫。 葛怀敏面上冷笑,心里却在发急,自己手下若有一二郭遵、王珪之流猛将,何必让这伙贼寇在自己阵前耀武扬威? 一刻钟后,一匹大黑马忽然从夜色中掠出,四蹄翻飞,宛如踏风而行,迳直朝右翼掠去。 “星月湖营下!天驷侯玄!” 宋军用弓以气力为第一,这时连放数箭,臂力渐弱,这时目标直冲过来,箭支却远不如开始密集。侯玄短短两个呼吸便冲到宋军右翼,这次他并不是单骑踏阵,身后还带着自己的直属营。 葛怀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右翼的第九、第十军,出自任福的龙卫左厢军,虽然有五千之众,士气却极低。那群贼寇骁勇之极,箭锋般撕开宋军的阵型,最前面的侯玄长槊飞舞,丈八的槊身划出一片又一片乌光,槊锋所及,无一合之敌。而他身后的贼寇清一色使用五尺长刀,一出手便带出一片血光。 侯玄选在北门邀战,除了迷惑宋军,还因为今夜有北风,将宋军最精良的弓箭优势抵消大半。接着